作者:枝哑
“这是祖上在海那边的那片陆地上得到的。”方沉舟说,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小,“要与他们交易的话,他们喜欢瓷器和绸缎,用一匹绸缎就可以换到这么一块黄金。”
“那倒是巧了,我名下正巧有几个布庄。”易银瑶心里有了底。
一番交谈过后,方沉舟与易银瑶结束今日的交谈,方沉舟抱着箱子脚步轻快地走出茶庄,比来时要轻快许多,走出一段距离后,周羌从靠着的墙上直起身来,“看来你和那个商人聊得很愉快,成了?”
“成了。”方沉舟一扬眉,神采飞扬,“哈哈哈,你先前不是还让我别做梦了,问我哪儿来的船,这不就有了嘛!”
“哦。”周羌懒得跟得意的方沉舟讨论船不船的,“那现在就剩下说服你爹娘了吧……你今天这一躺走得太贸然了,轻易漏财,要是别人有点坏心就麻烦了。”
“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在这等我了,我赌赢了!”方沉舟随口反驳了一句,然后一路上笑得嘴都咧得合不上,时不时晃晃周羌,嚷嚷一句‘我很快就可以出海了!’,周羌任由青梅抓着自己晃来晃去,看着她兴奋的脸,思绪却凝滞了片刻,升起了一点近似于茫然的情绪。
方沉舟是那么期待着出海。
此前周羌并不认为她能成功,理所当然地觉得方沉舟总是会在这里,就像往年的十几年一样,他们形影不离。
但是在方沉舟独自与那个商人谈好之后,周羌才终于有了‘哦,她真的会走’的实感。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久等了or2
第178章
周羌有些无所适从, 目光瞥向高兴地走路都要蹦蹦跳跳起来的方沉舟,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
与自小有着出海的梦想, 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方沉舟不同,周羌可以说是混日子的典型,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趣, 加上家里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上头的两个哥哥就已经够父母操心了。
这样一来,周羌就过得十分得过且过、混吃等死。
确实是跟方沉舟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态度呢。
而在这天方沉舟回家后,她安分了好些时日,与父母都各自冷静下来,已经与易银瑶谈成合作的方沉舟也没有在家中继续提起出海的事情, 表现地就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她父母放松了一些, 觉得她应该也没有跟买造船坊的商人搭上线——也是, 哪个商人会相信方沉舟这样年纪的姑娘有决心出海。
他们并不知道方沉舟已经在私下里与云州府来的那个皇商达成合作,暗中还把自己家祖上传下来的航海船图样临摹出来,给造船坊做版样。
在易银瑶钞能力的作用下,建造航海大船的事并没有遇到多少困难。
就这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方沉舟在大船快要建好的前两个月,适时地‘病’了, 方家父母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是在请大夫来看过之后,大夫给出的诊断却是‘郁结于心’‘内忧气虚’。
方家父母当然是不信的, 认准了是女儿装病想以此来逼迫他们同意她出海, 但是无论是请哪一个医馆的大夫, 诊断的结果都差不多是这样,他们才忧虑起女儿是不是真的郁郁寡欢病了。
方沉舟自己并没有表现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反而十分配合地一次次看大夫,一副积极治疗想快点好起来的样子,每次她爹娘问她感觉怎么样的时候,她也都是说‘好些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看面色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脸上的光泽一天天黯淡,笑容也少了,甚至于出门都不怎么出门了,问起来就说‘女儿想多陪陪你们’。
“还不是逼?她这幅样子不就是明摆着逼我们同意!”方父在最近请了第十六个大夫回家看过病情,得到‘郁结于心’的诊断后,愤愤拂袖而去。
“嗯,爹说得都对。”方沉舟没有争辩,低头捂着嘴咳了几声,“药应该煎好了,女儿先去喝药。”
方母那个叫心疼啊,拉住方沉舟的手戚戚然问,“你就这么想出海吗?非要出海吗?”
不去就不行吗?
方沉舟心里一顿,浮现出歉疚,反握住母亲的手,“那娘能不能就当我是像舅舅那样,去建功立业去了呢?”
她所说的舅舅在十来年前征兵时参了军,前几年活着回来也有了一个军职。在方沉舟看来,她出海远航与参军入伍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要离家许久,都是有生命危险。
“若是不能出海,你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方母又问。
这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她怎么会不知道方沉舟这‘病’是为了什么,但这虚弱下去的模样却是真真切切的,方母不知道女儿是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心里又气又担忧,更多的还是无奈。
“多吃几天药兴许就好了。”方沉舟摇头。
“……别吃了。”方母抓紧了她的手,最终还是无奈地开了口,“别乱吃药,你想去……就去吧,娘不拦着你了,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啊!”
“真的?!”方沉舟的眼睛一下子有了高光。
“我和你爹要是一直不同意,你是不是就真的要死给我们看了?”方母拧了她一把。
方沉舟贴着方母的手撒娇,“怎么会呢,我这不是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才会这样的嘛,娘你最好了,那爹那边……”
“好好去给他道个歉,再哄一哄吧。”
“好,我去去就来!”方沉舟原地蹦了两下,一改先前‘郁结于心’的病弱样子,脸色还是苍白着,眼睛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采,迫不及待地就往她爹离开的方向追过去,留在原地的方母哀愁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看着她跑走的样子。
方沉舟怎么会输呢,她赌的是她爹娘对她的心软和爱,就像以前那无数次的争吵一样,最后总会为她退一步的。
这边哄好了爹娘争取到出海机会的方沉舟,在成功的当天就兴冲冲地传了消息给易银瑶那方。
这时候易银瑶已经回云州府了,留下身边亲近的人在云水城操持管理几个造船坊,收到消息也回了近日就可启航出海的话回去,说服了父母的第二天,方沉舟就开始收拾出海的行李了。
“你就打算这么出海?”方父见她这么兴冲冲收拾的样子,又是一顿气,不过看在方沉舟明天就要离家出海的份上,这次倒是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冷着脸,“韩家兄弟和老孙都是航船的一把好手,他们答应跟你一起出海,多听听老把式的话。”
“我能把孙伯也带上?”这对于方沉舟来说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脸上立刻扬起乖觉的笑容,“谢谢爹,爹你真好~”
方父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不是你爹,你才是爹。”
在启航的当天,那大船停在泛江边,要从泛江入海,方家父母来送别方沉舟,除此之外方沉舟的小伙伴小弟们知道她要出海远航了,也都新奇地跑来送别,周羌是最后一个到的,到的时候那大船都快要启航了,方沉舟看到他来,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不来送我了……怎么带着个包,是给我路上吃的点心吗?”
提着个包的周羌:“……”
“什么点心,你可长点心吧。”
“哦,不是给我的啊……”方沉舟失望。
周羌看了她一眼,“反正我也没事干,跟你一起出海吧,好歹我家也是正规水师出来的,总不会添乱,能照应一下。”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孩。”方沉舟以为周羌是开玩笑,笑了几声后发现他好像不是在说笑的样子,笑声渐渐落下来,疑惑道,“你爹娘能同意?”
“你爹娘不也同意了么。”周羌随口说,向大船走过去,走到上船的板子前,方沉舟突然把那板子拖回去,“你站住。”
周羌停住。
方沉舟个自己都很胡来的人,拧眉不赞同地看着周羌,“得了,我把你拐跑,你爹娘不得骂死我。”
“出海是我的理想,又不是你的理想,你跟过来干什么?我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做下的决定,不管结果怎么样、会不会死在海上,我都能对自己负责,你能吗?”
周羌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顺利的话过两年我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见。”方沉舟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一时兴起,让船夫开始发船,站在船头跟小伙伴挥手告别。
大船驶向远处,留在岸边的人三三两两离开,方家父母听到刚刚女儿和周羌的全程对话,方父过来拍拍周羌的肩膀打算说两句,却见周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神色有些许变化,礼貌地与方家父母说了几句,说有什么事可以叫他,就转身回家了。
方父方母对视一眼,“……周羌这小子还不错,要不是沉舟非要出海说不准也能……”
“行了,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了。”
……
周羌回去的时候和匆匆出来找他的自家父母撞了个正着,他父母看到他的包袱对他好一顿说,周羌神色困顿疲懒,把包袱丢回去后回答了几句‘没走’‘就去送别’‘知道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周羌的生活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整日懒洋洋的,得过且过,混吃等死,但是少了一个方沉舟,没了这个维系,周羌就没有兴趣和那些往常跟在方沉舟身后的小弟们来往了,去哪儿都是独自来去的。
这种孤独,他在此前人生的十八年中从未感受过,仿佛从有记忆开始,就有个方沉舟在身旁了。而现在,只剩下周羌一个人还留在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城中,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在了原地。
方沉舟离开那天说的那句“出海是我的理想,又不是你的理想”在他心中停留了许久,反复咀嚼。
出海是方沉舟的理想,那他的理想是什么呢?
……他没有理想。
这就更难过了,他不想被落下太远,他不想以后方沉舟回来了,功成名就回来时,他还是云水城里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所以在一月后的某天,他听到他爹和他娘在家里偶然说起朝廷想重新组建泛江水师,发了水师征兵令时,周羌突然开口:“这个征兵令到云水城了吗?”
“过几天就到了,不过阿羌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羌说:“我想去试试。”
他爹疑惑:“你以前不是从来没有打算过参军的吗?我之前带你练水战你都推三阻四的。”
周羌他家往上数几代,就是以前宣朝那只威名远扬的最强水师,后来被拆分的那一只,在驻守泛江时就在这边安了家,也算是落地生根了,跟方沉舟家一样也算是祖传的了,只不过周羌他们家是正规水师出身,方沉舟她们家,嗯……就是那种单干干航运走私的。
“现在打算了。”周羌平静回答,耷拉着眼皮依旧是一副倦懒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方沉舟: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所以这一对其实是水军头头x远洋提督啦
这一边搞定下章回到主视角
明天就是新的一个月了,重新做人好好更新!【握拳.jpg】
第179章
海禁颁布后的几个月, 周渡口已经修建好了可以容纳不少船只的港口,不过这几个月来出海的船只并不算多,毕竟解封是解封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海禁解封之后拿出现成的出海的船来的。
因此安临也就是得了空了才看上一眼,主要的注意力还是在组建官方的造船部门,督促池子昂造船。
还别说, 有宋菱帮忙催池子昂搞教材,安临都不用专门督促这方面的事了,除了池子昂过于忙碌了一些,其他的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这天,安临还是在照常批奏折,顺带看看模拟器地图, 先是关注了一下邑台等地的灾情,看蝗灾的苗头顺利被掐死, 那几地虽然还是没有降雨, 但旱情没有恶化扩散,就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等看完了这边,她抬高视角把整个国土大致巡视了一遍, 眼尖地注意到泛江往下经过丘山府流域, 再往沽、淮二县周渡口去的那一段水域,有一支较为显眼的船队正在航行。
那支船队由一艘大船和四艘小船组成, 看起来跟平常的船有些差异, 安临咦了一声,拉近距离仔细看过去。
这还是这几个月里第一次看到这种规模的船队出现呢, 前段时间出海的船都是比较适合江河湖泊上航行的, 安临拉着视角绕着这个船队看了一圈, 看着船队一路南下,在周渡口的入海口被海关拦下,那船上的人依次下来,其中最为特殊的无疑就是那个唯一的女孩子,穿着骑马服样式的衣裤,头发扎成了爽利的马尾,神采飞扬的模样。
[方沉舟]
安临看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奇异。
怎么会有人开船的人起沉船这样的名字呢?就算不封建迷信这也多少有些奇怪吧,可惜模拟器地图里看不到人的数值,不然安临还挺想看看这姑娘的数值的。
“海关登记,所有人要出示路引,登记身份籍贯等信息。”周渡口海关的官员对这船队的人说,然后拿出了一沓表格给他们填写。
拿到表格的人无一不为这新奇的‘表格’惊叹,不过这船队里识字的人不多,毕竟民学扫盲主要针对的对象是孩童,其次是青壮年——虽说只要是宣国百姓,无论是上到百岁还是下到三岁都可以听扫盲课,但是许多人因为生计也是没有太多时间去听课的。
“沉舟,这我也不会写啊,你来帮我看看?”孙伯拿着表格看了一会儿后放弃了,对方沉舟招招手。
方沉舟走过去,三两下帮孙伯填好了表格,等到她填自己的表格时,登记的官员看到她这下的“沉舟”这名字,显然跟安临想到一块儿去了,忍不住多看了方沉舟一眼,“小姑娘,你这名字看起来……不大适合出海啊。”
这还算是比较委婉的了。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点不吉利,万一真沉了就惨了。”方沉舟露出为难的表情,嘟哝道,“都是我爹怨念太重了,对了这位大人,既然要登记,那我能不能先临时还知道名字,把方沉舟这名字填到曾用名这一栏?应该不会影响你们核实吧?”
这就涉及到知识盲区里面,几个海关登记官员商量了一下,最后给出的回答是:“规定里没有说过不可以。”
“改一改也好,这些事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孙伯赞同,船队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韩家兄弟跟她比较熟,就问她,“那你要改个什么名字?”
方沉舟拿着笔思考了片刻,眼睛一亮说了句“有了!”,笔一挥在表格中先写下了方姓,然后在后面添上了[纵横]二字。
“沉船是不可能沉船的,还是纵横海上吧!”她扬眉笑得肆意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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