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叫我苏三少
他们并非一个门派,他能做的事情也很少,只能努力在她需要的时候带她出去玩乐听她没完没了的牢骚。
裴澹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忍不住更加照顾她。
暂且便当作是一个庸才对于天才的羡慕,一个气运不错的人对倒霉鬼的怜悯,一个圆滑的人对一个笨拙的人的开恩罢。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段关系变得越来越奇怪的。
是某个夜晚,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他要不要双修的时候……还是说从第一次遇见她,他看着她出剑后被剑风扫下的桃花掻得打了个喷嚏的时候,他就期盼着这段关系的转变?
后来,她的每个索求都不合时宜得像是在刁难他,但他从未拒绝过,亦从未生气过。
裴澹只是很心疼她,他见过她少年意气强不羁的时候,也见过她嬉笑怒骂中三分倨傲七分潇洒的时候,却见不得她为了突破而偏执得近乎麻木的样子。
他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
宗门大比的那一剑凛冽又迅猛地刺向他时,他也没有生气。?
裴澹那时甚至在想,如果能陪她一起痛也好。
只是,她怎么会毫无犹豫呢?
他想不通。
百年又百年,他才了悟。
其实一切都不重要,于是,他便很想很想再看看她。
看看她又变成了什么样。
裴澹回过神时,才发觉那片桃花林的火焰竟已不知道何时已经消散了些,他打过去神识,却先看见一柄锐光如星的剑。
他怔愣几秒。
随之游竟持剑在舞,寒光于剑尖浮现,法术顺着剑指方向扑灭火源。身后数十道飞剑剑影亦在舞动跳跃,又一往无前般,将簇簇火苗砍断。
他心中却无端燃起几分火,又在下一刻,被他强行压下。不可以再多想一分,只要多一分,她就会顺着杆爬上来。
裴澹身形化光,陡然转移到她在的地方,一边施法灭火一边道:“你疯了吗?非要在这里舞剑?不会施法?”
他说完又按住她的肩膀反复查看她是否被火燎到了,全然不记得他们本非凡人,怎么会被区区火焰伤到。
“咻——”
一道飞剑回到随之游手上。
剑尖是一团燃烧的小火苗。
她轻轻吹灭剑尖的火,笑道:“帅不?”
裴澹眸光闪烁了下,又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硕大的红色月亮映照着这片妖异的地域,在他们面上都打下几分诡谲的色彩。
随之游两手背在身后,凑近他,“你刚刚惹我那么生气,我都不计前嫌帮你灭火,你怎么还是板着脸啊?”
“那你想我说什么?真感谢你用最帅又最没用的剑招帮我灭火吗?”裴澹指尖微微动了下,他心中只感觉到荒唐,“阿游,不要胡闹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与你双修,亦不可能……”
他后半句话消散在空气中,但什么意思,彼此都知道。
行行行,你牛逼,你不吃回头草!
随之游愤愤地想,一抬头看见甩人的他反而一脸难过悲伤就更来气了,直接冷下了脸,“不是,我本来心情挺好的,你干嘛这样啊,搞得我真的很烦啊。做一半你把我扔下了,又说我怎么怎么你了,现在我讨你开心还是我不是咯?我犯贱行吧!”
随之游气呼呼的,一转身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狠狠推了把他的肩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随之游一路直奔寝宫,进了房间就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但躺了许久,又开始翻来覆去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打个回头炮的事裴澹这么抵抗。
明明她感觉他对她应该还是有些小心思的,为何却突然坚决得跟贞洁烈“夫”一样,连她费了心思摆出来的帅气pose也毫不动心。
难道,一切都是她误会了,裴澹真的只是在对前任表达善意?
随之游抱着被子猛然坐起,惊觉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
坏了,她成普信女了。
随之游脚趾蜷缩了起来,抓着被子狠狠打了几拳,又想,他既然没那意思干嘛陪自己喝酒?既然没那个意思为什么还跟自己亲亲?
欲擒故纵是吧,男人!
她转过身,只觉得裴澹真是发神经,明明年轻的时候还挺听话好骗的。
看来魔界的水土不养人,把他养得这么神经兮兮。
而另一边,裴澹却也没睡,定定坐在亭子里。
他只觉得身体里不知何处涌起一些苦涩。这苦涩让他嘴里都蔓开几分些酸,连带着脸颊也酸得颤动了下,眼眸再次合上。
他们不可能再有任何一个未来,他们亦非同一条路途的人。
魔宫内,一众大臣于堂下汇报政务。
裴澹高坐明堂上,更多时候只是听着,并不说说,只有极少的时候他才简单说一两句。
随之游坐在魔宫殿堂的顶上,支着脑袋,只觉得他们说的话属实无聊,也不知道裴澹会不会走神。
她本来昨天因为半夜的尴尬思绪没怎么睡,如今听着他们殿内的对话,竟没忍住抱着剑昏昏欲睡了起来。
也不知道事件过去了多久,再醒来时,她已经在魔宫议事厅内,躺在一旁的软塌上了。
随之游迷瞪着眼睛,一抬眼,又看见裴澹在另一边看奏折。
她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能搞完啊?”
裴澹没有抬头,慢悠悠地翻着奏折,道:“半个时辰。”
随之游支着脸看他,脑袋晃了下,“都来魔界了,不带我出去逛一逛吗?”
裴澹动作顿住,抬眼看她。
她含着笑意,眉目间颇有几分期待。
好似昨日那些争吵都消散了一般。
裴澹也笑,很是无奈地叹气,“行,等等就带你去。”
他想了下,指尖又施了个法术,几盘糕点便出现在了她桌上。
裴澹道:“现在饿了的话可以吃些垫垫肚子。”
“这么体贴?”随之游拈着几块糕点放入嘴里,却又看着他,“裴二,昨天——”
裴澹打断她的话,笑意绽开,“便当过去了吧。”
随之游见他如此坦荡,心里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又问:“那双修?”
裴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若真不愿用剑,又想短时间突破元婴到化神,我知道一个办法。”
他竟直接岔开了双修的话题,但他岔得极好,这正是随之游最想要的。
于是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再也不提双修,只是期待地道:“什么办法!我就知道你最可靠了!”
裴澹见她这样反应,一时间心中有些酸涩,却仍是笑着道:“我曾说过,魔界与仙界本是一体两面,虽然两界并不相通,却又有一处地方是两界共有的。那边是归一真境。”
“归一真境两百年才开一次的幻境,两日后,便正好又是两百年了。进入后,幻境便会展现出你的心魔和执念。”
“可是,我没有心魔和执念啊?”
“不进去,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呢?”
“这归一真境听着也不值得两百年开一次啊,心魔幻境不是很常见吗?”
“但归一真境会带走你进入之前的记忆,一旦打碎,你就可以获得突破。”
裴澹道。
随之游思考了几秒,试着问道:“你的意思是,相当于逆转乾坤让当年的自己突破?”
裴澹点头,顿了下,“而且这幻境时间无论流逝多少年,在外界都只恒定为三天。”
“我靠,还有这种好事?有什么条件吗?”随之游立刻上头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狠狠历练一番,“需不需要玉牒啊?要不要门票啊?报名需要不?”
裴澹从怀中掏出了个令牌给她,“带着这个去便可以了。”
随之游有些疑惑,“嗯?”
裴澹道:“归一真境既然只存在仙界与魔界,自然也只有两界中人可以去。你用我的令牌去便是,守卫归一真境的人看见了就知道我将这个机会给你了。”
随之游立刻感动了,扶着桌子就飞过去抱住他脖子晃了晃,“当上了魔皇就是好啊,走关系就是爽啊!”
“不要高兴得太早。”裴澹放在她肩膀的手顿了下,慢慢推开她,“一旦你无法突破,你会一直被困在那里,直到幻境关闭才可以出来。”
随之游歪了下头,又问:“不就三天?”
裴澹沉默了下,才说:“我曾经进去过,在里面呆了五百二十八年。”
随之游怔住,“是咻的一下那种?”
裴澹道:“是一分一秒一刻的那种,但好消息是,因为无法突破幻境,所以你在里面呆多少年都不会发现。直到你离开了那里,才会想起来自己到底重复了多少次。”
随之游想起来他的心魔,握着令牌的手指颤了颤,她问:“你在里面被我捅了多少次?”
裴澹笑了下,“你怎么确定我因你而生的心魔,就一定是被你刺的那一剑呢?”
随之游凑近他,话音真挚,“真的吗?”
裴澹“嗯”了声,修眸平静,并无半点波澜,不似假话。
随之游便放下心来,又见他合上了奏折说:“批阅得差不多了,走吧,不是要出去玩吗?”JS?
“好耶!”
随之游跳下桌子,晃着脑袋便走出去了。
裴澹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慢慢踏步跟上。
归一真境开的时候,仙界一片哀鸣。
即便这归一真境对于普通修仙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但对于仙界中人倒像是一种类似折磨的团建了。
因为大多时候,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心魔和执念需要破除,也更懒得追求修为上的突破。但归一真境需要五十枚幻境令牌才能开启,其中两界令牌又是均分,也就是说相当于仙魔界得各出二十五人。
魔界呢往往是一群追求至尊至强的奋斗比,强迫脑袋都是要去的。但仙界便更多是躺平的体制中人,没什么人愿意去直面自己心境很不行这件事。
在少数奋斗比的自荐和天帝的指名后,他们才堪堪凑够二十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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