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那位小姐模样长得倒是周正,身段也很好,就是眉间有股刻薄之气,让人看着不舒服。
“小姐!”茴香一看到杜若宁,立刻扑过来将她的手抱住,像受委屈的孩子见了娘,迫不及待地告状,“小姐,她们欺负人,要抢我特意帮您挑选的簪子,还对您出言不逊,她们说……”
“我听到了。”杜若宁拍拍她的手,“别生气,我帮你欺负回来。”
哇!
若宁小姐又要跟人干仗了!
众人一听立马精神振动,摩拳擦掌地等着看好戏。
杜若宁问藿香:“这位孙小姐是哪家的小姐?”
“鸿胪寺孙少卿家的。”藿香回道,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退了薛公子亲事的小姐,方才奴婢听她说,要买几样好看的首饰去见薛公子。”
藿香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周围都可以听见,众人一片唏嘘,那位孙小姐也涨红了脸。
杜若宁很意外,听说是薛初融之前的未婚妻,便又将人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一番,随后下了一个结论:“薛同学这亲退的好。”
这位孙小姐好看是好看,但无论气度与修养都配不上薛初融,甚至可以说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孙小姐红着脸尚未说话,她的婢女又不干了:“你胡说什么,怎么就退的好了,我们家小姐和薛公子当时都还小,什么都不懂,如今长大了,知道长辈的一片良苦用心……”
“呸,少往自家脸上贴金。”茴香撇嘴道,“你家小姐不是长大了,是长精了,先前寻死觅活要退亲,如今看到人家薛公子做了状元,又想反悔了,这叫什么,这叫嫌贫爱富,出尔反尔,对不对呀大家?”
“对呀对呀……”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杜若宁不禁欣慰一笑。
小丫头骂起人来毫不含糊,居然还知道煽动群众,哪里有一点被人欺负的样子?
天香阁的首饰数不胜数,样样都是精品,这位孙小姐偏偏看上了茴香挑中的簪子,只怕本意不是为了簪子,而是在故意找茬。
为什么要找茬?
是听闻她和薛初融关系好,所以心里不痛快吗?
若真是这样,未免太小肚鸡肠。
“行了茴香,你少说两句。”她制止了茴香,笑着看向孙小姐,“谁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但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再想往回收,只能收到一滩污泥。”
之所以这样说,是她曾经问过薛初融,恨不恨孙家小姐,薛初融说他不恨,他希望大家彼此都不要想起对方,这样才能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
既然薛初融都不恨她,杜若宁也愿意放这位小姐一马,不为旁的,只为了薛初融的体面,她不想人们讨论起这件事的时候,带上薛初融薛状元这些字眼。
然而孙小姐似乎并不领情,带着些恼羞冲她喊道:“怎么就是污泥了,薛公子已经约好了去我家的时间,我们的事与你何干,你一直都在肖想薛公子,奈何被圣上赐给了一个太监,你这是心有不甘吧?”
杜若宁的脸色顿时冷下来,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我原是看在薛初融的面子上让你一回,你可以不领情,但你不能羞辱我的督公大人,方才你已经屡次出言不逊,这一巴掌是叫你长长记性!”
哇!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人群一阵哗然,他们最爱看的场面终于来了,这可真是太让人期待了,孙小姐,快还手呀,快还手呀!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等着看孙小姐的还击,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穿暗金曳撒披玄色披风的颀长身影。
江潋一路打马飞奔而来,原是要找到杜若宁,讨回他被骗的银子和丢掉的面子,没想到刚走进来,便听到杜若宁说了一句“我的督公大人”。
前天不还装模作样地叫他掌印大人吗,怎么这会子又变成督公大人了?
并且还是“她的督公大人”。
这话说的,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她凭什么将他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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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督公大人我错了
孙小姐捂着脸气得浑身发抖,已经顾不上众目睽睽,跳着脚大声命令自己的两个丫头去帮她打回来。
杜若宁实在不喜欢大庭广众下和女孩子扯头花这种掉身份的行为,如今撞上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
眼看着那两个婢女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嗓音:“看什么呢,还不快给督公大人让道!”
人们只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紧,立马像见了鬼似的退散开来,惊恐地看向那个负手而立的冷面阎罗。
江潋站在那里,周身笼罩着一层寒霜,将争执双方定定地看了一刻,才缓缓开口道:“听说有人欺负咱家的未婚妻,谁呀,站出来让咱家瞧瞧?”
阴冷的语气仿佛阳春四月忽然刮起了北风,下起雪粒子,让人遍体生寒。
挥舞着手要去扑杜若宁的那两个丫头全都吓得魂飞魄散,飞快躲去了自家小姐身后。
孙家小姐也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杜若宁没想到江潋会来,愣了片刻后,猜想他应该不是来给自己撑腰的,而是来跟她算账的。
眼珠转了几下,一脸委屈地扯住了江潋的袖子:“督公大人,您可来了,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
众人都很无语。
这位小姐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怎么督公大人一来,就嗲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是她的丫头打了孙小姐的丫头,她自己又打了孙小姐,现在居然说自己快被欺负死了。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孙小姐也气得不行,刚要争辩,杜若宁又道:“孙小姐不但欺负我,还对督公大人您出言不逊,说您是个死太监。”
众人更加无语。
孙小姐确实说过若宁小姐被皇上赐给了太监,但那个“死”字绝对是若宁小姐自己加上去的。
而且孙小姐的本意是为了贬低若宁小姐,而不是在针对督公大人。
只可惜,督公大人肯定是不信的。
若宁小姐太狠了。
这就叫恶人先告状吧?
孙小姐面如死灰,知道自己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便认命地闭了嘴。
起初她只是无意中看到杜若宁的丫头在挑首饰,说自家小姐戴上怎么怎么好看,因为薛初融这几天已经三次拒绝了她父亲的宴请,她确实心里有点不舒服,左右观察了一会儿没见到杜若宁,以为杜若宁去了书院,两个丫头只是自个出来买东西,所以才出言刁难。
倘若知道杜若宁会来,她就算要出气,也绝对不会用这么幼稚的手段。
现在可好,不但杜若宁来了,还把那个活阎王也招了来,自己这回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好在江潋眼下正一肚子火,对杜若宁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他只想赶紧把人全都吓跑,好安安静静地找杜若宁算账,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别人家的小姐。
因此便将自己的袖子从杜若宁手心里抽出来,冷着脸对孙小姐说道:“咱家不和女人计较,回去让你父亲到东厂一趟,你走吧!”
孙小姐简直不敢置信,呆愣一刻,忙忙地点头应是,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落荒而逃。
看热闹的也随即被望春驱散。
“督公大人,您怎么能这样?”杜若一脸不高兴地嘟起嘴,“您大老远过来,不是为我讨公道的吗,怎么这么轻易就把人放走了?”
江潋比她更不高兴,蹙眉冷笑道:“咱家确实是来讨公道的,但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杜若宁:“……”
还真被她猜中了,这家伙就是来找她算账的。
“督公大人要讨什么公道,是有人欺负你了吗?”她十分无辜地问道。
江潋都懒得揭穿她的伪装,冷冷道:“少废话,把咱家的银子拿来!”
“银子呀?”杜若宁眨眨眼,倒也没反抗,伸手往袖袋里掏银票,口中抱怨道,“还以为你是来给我撑腰,没想到是来要银子,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说了只是暂时借用,过后就会还你……咦,银票去哪里了,不会是丢了吧?”
她脸色一变,将身上到处搜了一通,最后两手一摊:“真丢了,怎么办?”
江潋的眼睛都快瞪出火星子来了,她却浑然不觉,自顾自推理道:“肯定是方才人多,挤挤拥拥的,被小偷钻了空子。”
江潋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自编自演。
杜若宁又道:“你们东厂不是最会抓贼了吗,快帮我把银子找回来吧,找回来我才能还给你……”
“找不回来你也得还。”江潋打断她。
杜若宁垮下脸:“找不回来我拿什么还?”
“拿命!”江潋咬牙道。
“两千两就想要我的命,你太无情了吧?”杜若宁瞪大眼睛,“我可是你未婚妻哎,咱俩定亲这么多天,你都不曾去我家下定钱,以我们两家的身份地位,你要是下定钱的话,起码得个万儿八千两,我现在只不过借了你两千两,就算抵账,你还倒欠我六千两,我都没说什么,你居然巴巴地跑来找我要,督公大人,你这样很掉价你知道吗?”
江潋:“……”
她堂堂一个国公小姐整日坑蒙拐骗,现在居然还说他掉价?
她怎么好意思?
不,她好意思,她都能厚着脸皮骗钱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行,要定钱是吧,咱家现在就和你一同去见岳母大人,当面问问她想要多少定钱,顺便再问问她,定国公府的日子过得是有多艰难,都要靠女儿骗钱度日了。”
江潋沉着脸,一把拎起杜若宁,像拎小鸡子似的拎出了门。
“放开我,你放开我。”杜若宁拼命挣扎,语气也软下来,“督公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拜托你不要去惊动我阿娘,她最近心情不好,不能受气……”
“晚了!”江潋毫不动摇,拎着她就往自己马背上放。
杜若宁绝望地叹了口气,这事要是闹到阿娘跟前,她可真要完蛋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认命,还得再争取争取。
“督公大人,您就饶了我吧!”她嗲着嗓子喊了一句,双手搂住了江潋的脖子。
江潋始料不及,差点扬手把她扔出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群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少,手里拿着烂菜叶臭鸡蛋劈头盖脸地向这边砸过来。
“阉贼,还我亲人的命来!”那些人疯了一样地叫喊着。
事发突然,江潋来不及躲避,下意识将杜若宁搂在怀里,扯过身后的披风将她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杜若宁也吓了一跳,在披风下大声问:“江潋,怎么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