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也要,也要给她介绍一个好人家。”沈决及时改口道。
江潋冷哼,视线落在那孩子身上。
那孩子先前在太和殿里,一身的戾气,满眼的仇恨,打人骂人,声泪俱下,此时倒是安静下来,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你看起来也不是很伤心的样子。”江潋淡淡道。
那孩子耸耸肩:“有什么好伤心的,我每天被老大毒打,饭都吃不饱,巴不得他死掉,我只是不想被灭口,才去找若宁小姐自首的,我也没想哭,没想闹,是若宁小姐教我的。”
“……”
三个大人都表示无语。
江潋终于回过味来,难怪他方才总觉得这孩子又哭又闹的举动莫名有些熟悉,既然是被精通此道的若宁小姐指点过,那就很合理了。
“这孩子有意思。”沈决乐得不行,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不可多得的坏苗子,既然你没地方可去,来锦衣卫跟着我混怎么样?”
那孩子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去,锦衣卫没有东厂厉害,我要去也是去东厂。”
“嘿,居然还瞧不上我们锦衣卫,真是岂有此理!”沈决板起脸吓唬他,“这么说你是想去东厂了,那你知不知道,进东厂是要先割掉小弟弟的?”
孩子愣住,下意识夹了夹腿,再看向江潋的眼神就充满了探究与同情:“啊,原来督公大人没有小弟弟呀?”
江潋:“……”
沈决哈哈大笑:“对呀对呀,现在你还想去东厂吗?”
“不想。”孩子快速摇头,“但我也不想做锦衣卫,若宁小姐答应我了,只要我为督公大人作证,她就让我去军营跟着世子学打仗,将来还能做大将军,比你们锦衣卫威风多了。”
“……”这回轮到沈决郁闷,“锦衣卫难道不威风吗,你瞧瞧我这飞鱼服,绣春刀,不威风吗?”
“那也没有带兵打仗威风。”孩子不为所动,拉着薛初融的手道,“若宁小姐说完事后让你送我去见她。”
“好。”薛初融温和一笑,“既然是若宁小姐的吩咐,我自当送你过去,掌印大人,沈指挥使,我们先行告退了。”
“去吧!”江潋微微颔首,看着两人离开,迟疑片刻突然又出声叫住薛初融。
“掌印还有何吩咐?”薛初融回头问道。
江潋不自在地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两声:“见到若宁小姐,代咱家向她道声谢。”
薛初融着实意外了一下,没说话,静待下文,结果江潋说完这一句就停了。
“还有吗?”薛初融问。
江潋摇头:“没了。”
薛初融:“……”
掌印大人真是不解风情,你就算道谢,好歹也多说两句,比如大恩不言谢,你的心意我明白之类,哪怕说句有机会请设宴答谢你,也比干巴巴的一句“我谢谢你”要好吧?
唉!
这人凉冰冰不苟言笑的,还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若宁小姐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薛初融摇摇头,正要走,又被沈决叫住。
“薛状元也代我向若宁小姐传个话。”沈决大声道。
江潋面色一冷,眼神又变成刀子直往他身上扎。
“看什么,看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不是要请旨退婚吗,怎么我说一句你就恨不得要捅我两刀?”沈决喊道,“我就是想让薛状元告诉若宁小姐一声,她承诺我的银子该兑现了,不行吗?”
江潋:“……”
薛初融又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都不说话了,便再次告辞,带着那孩子转身离去。
此时已近二更,皇城的街道冷冷清清,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沿途悬挂的宫灯映照下慢慢走远。
“望冬,去送一送,确认他们安全了再回来。”江潋吩咐道。
“是。”望冬在暗处应了一声,一道黑影掠过,倏忽消失不见。
沈决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侧首对江潋正色道:“这孩子来得多是时候呀,你若借此机会再深挖一下,兴许就能一次把宋悯整死,结果你却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他,真是白瞎了若宁小姐的一片苦心。”
“不,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江潋本不想多说,许是因着那句“白瞎了若宁小姐的苦心”,他又忍不住想解释一下。
“皇上现在对宋悯还念着旧情,我若非要往死里整他,只会让皇上对我心生不满,宋悯正是明白这点,才会肆无忌惮地对我出手,因为他知道,即便事情败露,只要他搬出和皇上十几年的情谊,再假装昏迷一下,皇上就会原谅他所有的过错。”
“娘的,原来他方才昏迷是装的吗?”沈决惊讶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么个谪仙下凡似的人儿,居然玩这种卑鄙伎俩。”
“他只会在皇上面前装,因为这是他的法宝。”江潋说道,随后嫌弃地看了沈决一眼,“沈指挥使心思如此单纯,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不等沈决开口,紧接着又道:“咱家似乎找到锦衣卫不景气的原因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锦衣卫不景气是因为我吗,我也很聪明的好吧?”沈决跳脚表示不服,“我只是太过光明磊落,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而已。”
“呵呵!”江潋干笑两声,懒得理他。
沈决也不管他信不信,自顾自又道:“按说皇上也不是个心软的人,为何偏偏对宋悯如此纵容?”
江潋抬眸看向黑漆漆的夜空:“因为皇上生性多疑,没有几个人能让他真正放心,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两个,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护。”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沈决摊摊手,“他要是一直这样,你岂不是一直拿宋悯没奈何?”
“所以就得好好利用他的疑心病。”江潋幽幽道,“上次你收集的宋悯和五皇子来往的证据,已经在皇上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接下来你只要继续盯紧他们,静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将他踩进泥里,让他再也翻不了身,你记住,杀死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不必非得把自己弄一身血。”
沈决听他说完,半晌咂咂嘴:“好吧,我果然没有你们卑鄙。”
“所以锦衣卫才会不景气到连一个孩子都瞧不上。”江潋淡淡道。
“……”沈决噎了下,随后反击道,“可是我们有小弟弟。”
江潋:“……”
说得跟谁没有似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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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督公大人的小娇妻
杜若宁虽然不能出府,却也一直没睡,眼巴巴地等着郁朗传回宫里的最新消息。
原本她挺为江潋犯愁的,那个从天而降的孩子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相信,只要江潋看到孩子,一定会抓住机会反杀宋悯。
宋悯已经疯了,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他都必须死。
先前她一直想着要把宋悯留到最后,等她夺了李承启的位,再将两人一同押到父皇母后坟前斩杀,以祭亲人在天之灵。
但是现在她却不那么想了,或许李承启能留到最后,但宋悯必须尽早除掉,不然他就会越来越疯,对江潋和她越来越不利。
但愿江潋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一举将宋悯拿下。
她一边等,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二更过后,郁朗终于回来,带回的消息却让她大失所望。
嘉和帝和稀泥不肯处置宋悯,宋悯居然靠着昏迷躲过一劫。
真他娘的……
杜若宁忍不住想骂脏话,郁朗又隔着窗户道:“薛初融带着那孩子过来了,小姐要不要见?”
“太晚了,还是先不见了吧!”杜若宁被这个糟心的消息弄得有点糟心,“你去替我好好谢谢薛初融,告诉他我改天有空再好好设宴感谢他,至于那个孩子,你就留他住一晚,明天一早让人送他去见我大哥。”
“是。”郁朗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薛初融让属下给小姐传个话,督公大人说谢谢小姐。”
“哦,然后呢?”
“然后,沈指挥使说你欠他的银子该还了。”
“……”杜若宁选择性忽略,又问,“督公大人还说什么了?”
“没了。”
没了?
杜若宁郁闷不已。
死江潋,办事不力也就算了,道谢都道得如此敷洐,太可恶了!
等她什么时候能出去,一定要好好质问他。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毒清完了没有,伤了这么大的元气,最好不要乱跑,再躺床上养几天才是。
要不明天去库房瞧一瞧,看看有什么补身子的药给他送一些过去,算了,他那里什么药没有,何况还有景先生在。
春夏秋冬对他都挺上心的,应该能照顾好他。
他怎么没买几个婢女使唤,男孩子再细心,总是比不过女孩子,要不然先借几个婢女给他用?
算了算了,他那么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操心,她还是别瞎献殷勤了,别回头出力不落好,还被人家嫌弃。
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后自己也分不清是埋怨还是挂念,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朝堂上下,京城内外都异常安静。
宋悯因着长河的死大受打击,又被皇上罚闭门思过,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
江潋也躲在督公府里不出门,声称自己身上余毒未清,要卧床静养。
杜若宁被云氏拘在家里,不让上学,不让上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没有了这几个人兴风作浪,整个京城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连点小水花都看不见。
习惯了三天两头看大戏的民众们都感觉很不适应,每天街头转到街尾,巴望着有热闹发生,但是除了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并没有什么值得谈论的大热闹。
从前这几个人闹的京城鸡飞狗跳,大家都嫌太闹腾,现在又开始疯狂想念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
尤其是若宁小姐最好玩,自从她痴傻症好了之后,给大家贡献了太多话题,看不到若宁小姐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南山书院的学生们也觉得无聊,东院少了杜若宁,西院少了薛初融,人生简直失去了乐趣。
陆嫣然受不了没有杜若宁的日子,在休旬假的那天,叫上阳春雪一起去了定国公府。
云氏不准杜若宁出门,但不能不让她见客,再者也担心她在家里闷坏了,便索性叫人在花厅摆了吃食茶水,又请了杜晚烟和杜晚雪过来,让几个姑娘在一处玩耍。
陆嫣然一见到杜若宁就把她抱了个满怀:“杜若宁,我想死你了,再看不到你我就要疯了,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好无聊啊!”
杜若宁差点没被她勒死,哈哈笑道:“所以,你来看我就是为了找乐子吗?”
“除了找乐子,我还是来邀功的。”陆嫣然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阿爹这次帮了督公大人的忙,都是我的功劳,是我劝我阿爹说做人要知恩图报,督公大人放过他一马,他也得回报督公大人,我阿爹听了我的话,才决定要帮助督公大人的,我厉害吧?”
“厉害,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杜若宁看着眼前一脸兴奋向自己邀功的傻姑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