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但这话不能明着说,她只笑笑道:“人家都没根了,咱们就当日行一善吧!”
“……”两个丫头哑口无言,不明白没根和日行一善有什么关系?
等了没多久,望春交接完毕,正想偷偷溜走,被杜若宁及时叫住。
望春无奈,只好上了车,没敢进去,和车夫并排坐在前面。
倒不是他胆子小,东厂的人向来没怕过谁,只是这位小姐行事总出人意料,不知这次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然而提防了一路,杜若宁却连一句话都没和他讲,倒是路上的民众看到他都觉得稀奇,不知东厂督公跟前最得脸的干儿子,怎么成了杜家小姐的车夫。
望春很郁闷,恨不得拿帕子把脸遮上,心中暗想,从来都是别人怕见他们东厂的人,今儿个却成了他自己怕被别人看见。
真是邪了门了。
到了督公府,望春跳下马车,假意向杜若宁道谢之后便要告辞,却又被杜若宁叫住了。
杜若宁道:“上次你答应送我一只狗,怎么这么久都没送?”
望春愣住,赔笑道:“小的是说过这话没错,可您不是说不要吗?”
“我现在又想要了。”杜若宁道,“你现在送我好不好?”
这样也行啊?
望春愕然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杜若宁也没打算要他回答,掀开车帘下了车:“走吧,我听说督公府里什么样的狗都有,我现在就去挑一只。”
望春:“……”
这位小姐怎么感觉好无赖的样子?
杜若宁对望春的反应视若无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径直往府里走去。
府门口站着两个门卫,见杜若宁走近,架起长矛将她拦住:“何人擅闯督公府?”
因着江潋的恶名,督公府门前的大街空无一人,民众宁愿绕远路,都不愿从督公府门前走,像这样横冲直撞往里闯的还是头一个。
两个门卫精神振奋,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这句练了很久的呵斥也终于有机会喊出来。
“我是春公公的客人。”杜若宁说道,回头冲望春招手笑,“春公公,快来呀!”
望春还没从她上一句话里缓过来,又被这句弄得欲哭无泪。
对一个无根之人说这么容易被误解的话,不是明摆着扎人家的心吗?
想他春公公明明是除了干爹之外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二魔头,怎么在这小丫头面前,就莫名其妙地硬气不起来呢?
有心想板起脸吓唬她几句,偏偏干爹对这位小姐的态度暧昧不明,搞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次就因为在灯市上说了几句宋悯和若宁小姐的闲话,他那喜怒无常的干爹就罚他去守了一个月城门。
这回要是不让若宁小姐进门,不知道会不会再加罚两个月。
可万一让进了罚得更狠呢?
可怜的春公公愁得肠子打结,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将人带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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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莫非你想当我干娘
杜若宁终于如愿以偿进了督公府,一路走一路和望春感慨:“你干爹不愧是当朝第一奸宦,瞧瞧这大宅子,快赶上我们国公府了。”
望春:“……”
这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
杜若宁得不到回应,偏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若宁小姐妙语如珠,小的接不上。”望春道。
杜若宁咯咯笑起来,明艳的笑容在督公府三步一盏的大红宫灯映照下,别有几分惑乱众生的娇媚。
望春看得眼都直了,心说自己这没根的都被她笑得心跳加快,有根的谁能顶得住。
“狗呢,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见着狗?”杜若宁问。
“狗啊,狗在后院养着呢!”望春中了邪似的,脚步虚浮地领着她往后院去。
杜若宁又笑:“你干爹真有意思,别人在后院养美人,他却在后院养狗。”
“呵呵……”望春除了干笑已无话可说。
杜若宁又道:“你干爹平时住哪儿,可有给你找几个干娘?”
望春:“呵呵呵……”
杜若宁接着问:“你干爹人呢,怎么没看见他,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忙什么呢?”
望春:“呵呵呵呵……”
问得这么详细,莫非你想当我干娘?
“说话呀,你怎么只会笑?”杜若宁道。
“很快他就不会笑了。”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杜若宁吓一跳,猛地转过身,就看到江潋负手站在灯影下,长身玉立,眉目如画。
用千年寒冰雕出来的画。
“原来你在家呀。”短暂的惊吓之后,杜若宁立刻对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说望春很快就不会笑了什么意思?”
“因为他要死了。”江潋道,“死人是不会笑的。”
望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像筛糠。
“他为什么要死了?”杜若宁眨着眼睛做无辜状。
“因为他随便放外人进来。”江潋道。
“为什么随便放外人进来就要死呀?”杜若宁又问。
“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江潋被她问得心烦气躁,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烦?”
“不知道。”杜若宁道,“你说了我才知道的,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问了。”
“哼!”江潋冷哼一声。
然而杜若宁仅仅沉默了一个弹指的时间,又问道:“你能饶了望春吗,是我缠着他让他带我进来的。”
望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觉得不对,自己要死明明就是她害的,为什么要感激她?
“你从现在开始闭嘴,我就饶了他。”江潋压着火说道,“但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他。”
“哦。”杜若宁点点头,“那我不说了,我其实就是想拿一只狗回去……”
“闭嘴!”江潋彻底失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就往外走。
“你干嘛?”杜若宁惊呼,“你不会是要把我扔出去吧?”
“恭喜你答对了!”江潋咬牙切齿道,一路将杜若宁拖出府,扔到大街上,转身回府,命令门卫将大门反锁。
“小姐!”
“小姐!”
两个丫头都吓坏了,飞奔过来扶住杜若宁。
贺之舟也随即迎上来。
“小姐,那阉人欺负你了?”茴香紧张地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没有。”杜若宁笑得意味深长,“他没有欺负我,是我欺负他了。”
她那样絮絮叨叨地跟他瞎搅合,他都没有暴露出凶残的面目,仅仅只是把她扔出来而已,可见对她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得寸进尺了。
两个丫头在自家小姐诡异的笑容里面面相觑,彼此脸上都写满了不信不懂不明白。
“回吧!”杜若宁率先往马车走去,待要上车,突然停下来对所有人肃容道,“我做什么事自有我的道理,你们作为我的手下,可以不明白,可以有疑惑,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我阿爹阿娘,所以,今日的事但凡走漏一点风声,你们所有人我都不会再用,都听清楚了吗?”
她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即便是天黑看不真切,也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属下遵命!”
“奴婢遵命!”
众人齐声应答,虽然确实看不懂她的举动,心中却隐约明白,小姐不再是从前的傻小姐了。
回到府里,已是戌时三刻,全家人还在等杜若宁回来一起用饭。
幸好她先前为了不让家人们担忧,故意在书院向效古先生请教问题,晚归过好几次,因此这次大家都以为她还在书院,尽管等得焦急却没有派人去找她。
“韩老头那个怪脾气,居然对你一个小学生这么有耐心,真是奇了怪了。”杜关山道。
“因为我有糖啊!”杜若宁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看着女儿一脸的懵懂,杜关山不禁笑起来,揉着她的脑袋道:“爱学习是好事,但也不要学得太辛苦了,你身体才刚好,不用急于求成,慢慢来。”
“慢慢来可不行,我得快点把这些年耽误的时间全都补回来。”杜若宁别有深意地说道。
茴香在旁边看着小姐和国公爷说话时乖巧天真的样子,都没办法将她和督公府门外那个气势逼人的女孩子联系起来。
“小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晚上临睡前,她小声对躺在旁边的藿香说道。
“也不是不一样了,就是感觉有好几种样子。”藿香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想了半天才又道,“就好像一个人的身体里住了几个不同的人。”
“……”茴香激灵一下抱住了她,“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吓人,照你这么说,不还是鬼上身吗?”
藿香默然一刻,幽幽道:“鬼也有好鬼有坏鬼,小姐如今能说话,能读书,能让全家开心,能得先生赏识,就算是鬼,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鬼。”
茴香想了想,竟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得没错,小姐不但能说话能读书,还能打人,能把左都御史和东厂督公气得跳脚,能让皇上皇后都拿她没办法,可见不止聪明伶俐,胆色谋略也同样过人呢!”
藿香:“……行啊你,做了几天伴读丫头,都会举一反三了。”
茴香嘻嘻笑:“总之不管怎样,咱们既然跟了小姐,就要以小姐为天,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嘿,你还来劲了!”藿香在被窝里掐了她一把,“睡觉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