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说着话锋一转,向嘉和帝问道:“陛下让首辅大人秘密南下究竟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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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你儿子多我惹不起
“这……”嘉和帝被他一问,才想起自己当初对他的怀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慌忙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两位爱卿长途跋涉甚是劳累,不如先回去好生休息,等宋爱卿回来之后,朕再与你们详细说明。”
直到这时,他还不能彻底消除对江潋的怀疑,想等到宋悯回来问问情况再说。
自然,宋悯如今的行为也不能让他完全放心,到时候正好让他们两个互相指证,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江潋对于嘉和帝多疑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见他刻意回避,便知他心中所想,当下也不深究,和沈决一同起身拜别,告辞而去。
反正好戏要等宋悯回来才能开锣,先休息几日也无妨。
嘉和帝看着两人出了殿,松了口气对安公公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看宋悯走到哪了,还有,朕让宋悯南下的原因,千万不能让江潋知道,倘若他听说了什么,朕便砍了你的脑袋,因为这件事除了朕与宋悯,只有你知道。”
安公公诺诺应是,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江潋和沈决出了宫,望夏望秋望冬已经带人抬了他的轿子过来,正在宫门外和望春共话别情。
望夏和望秋抱着望春哭得眼泪汪汪,唯有望冬不为所动,表情木木地站在一旁,看到江潋出来,脸上才有了一丝动容,对那三个道:“别嚎了,干爹来了。”
三人忙收了泪,迎上去跪在地上给江潋磕头行礼,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后面的厂卫和抬轿子的轿夫也跟着跪了一地。
江潋其实也挺想这几个儿子的,碍于在宫门口,没多说什么,叫他们起来,有话回去再说。
“干爹许久没吃涮锅子,咱们回去先涮上一锅。”
“好啊好啊!”望夏拍手提议道,“要不要把若宁小姐也请来一起吃,许久没见,我可想她了。”
江潋起先忙着应付嘉和帝,暂时压下了对杜若宁的思念,被望夏这么一说,思念便如潮水汹涌而来。
他下意识按了按心口:“若宁小姐刚到家,自然是要与家人团聚的,今日就不请她了,倒是沈指挥使……”
说着向四下看了一圈,没找见人,奇怪道:“沈决呢?”
“咱家在这儿呢!”翠绿锦缎的轿帘子被一只素手掀开,沈决从里面露出半张脸,学着江潋的声音说道,一双丹凤眼含情带笑看向江潋,甚至还给他抛了个媚眼。
“……”江潋登时沉下脸,对春夏秋冬吩咐道,“把那不要脸的给咱家拖出来!”
四人领命,向沈决冲过去。
“干嘛,干嘛,不是要请我一起去吃涮锅子吗?”沈决放下轿帘,在里面大声道,“姓江的,我陪着你千里奔波,风餐露宿,坐坐你的轿子怎么了,快让你儿子住手,否则我就把你在如醉楼的糗事告诉所有人。”
江潋:“……住手!”
轿子一路出了皇城,沿着朱雀大街往提督府而去。
沈决自以为拿捏住了江潋的命脉,翘着脚得意洋洋道:“以后对我客气点。”
江潋懒得理他,板着脸闭目养神。
沈决越发得意,坐在轿子里对外面的望夏点起了菜,林林总总点了二三十样,实在想不起了,便问江潋还有什么好吃的。
江潋说:“还有一样,到家再告诉你。”
沈决满怀期待,到了提督府,下了轿子,被肖公公为首的一众仆从迎进正堂,端起茶盏刚喝了一口,便听江潋一声令下:“关门,把沈指挥使的舌头割了涮锅子。”
沈决一口茶喷出来,终于明白自己上了当,跳起来就往外跑。
房门“咣当”一声关上,春夏秋冬各拿了一把刀向他走过来。
“我草!”沈决拔出绣春刀,对江潋大喊大叫,“姓江的你太阴险了吧,居然把我骗到家里来杀,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要是狠起来,你这几个儿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除了望冬,望冬不算,那什么,望秋也不算,望夏,望夏你给我退开,要不是我赶了几天的路,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你儿子多,我惹不起行了吧,只要别割舌头,叫我干什么都行……”
半个时辰后,洗去一身风尘的杜若宁正在家里和家人们一起吃饭,大管事进来禀报,说沈指挥使在门外求见,声称是奉了督公大人的命令,来给若宁小姐送涮锅子。
杜若宁又意外又迷惑,亲自出去迎接,狠起来没有对手的沈指挥使一见到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若宁小姐,求求你管管你未婚夫吧,我快死他手里了。”
“……”杜若宁一看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江潋那里吃了瘪。
问明了原因之后,差点没笑出来,忍着笑说道:“你又打不过他,还非要去招惹他,何苦呢!”
沈决原指望杜若宁能帮自己说句公道话,没想到杜若宁竟给他来这么一句,当下就更委屈了。
杜若宁哄他道:“算了算了,涮锅子既然送来了,你就在我家吃吧,这样一来就该他羡慕你了。”
沈决眼睛一亮,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
云氏已经从杜若宁口中听说了沈决这一路对她的照顾,因此对这位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的指挥使非常热情,除了他带来的涮锅子之外,又让厨房烧了好多菜招待他。
酒足饭饱,沈决心满意足地告辞,打算回提督府把自己受到的热情招待说给江潋听,眼气死他。
杜若宁亲自把沈决送到门外,临别时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帮忙捎给江潋。
沈决看到信,这才想起江潋也让他带了一封信过来,忙掏出来给了杜若宁。
杜若宁收了信,与他告别,回到自己房里关上门打开看,一整张信纸上只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字:“别想我。”
“……”杜若宁盯着那三个字,不觉笑了起来。
提督府里,听闻沈决受到国公府热情招待的江潋,正准备再把沈决打一顿,随即又因为杜若宁托沈决捎来的信决定饶过他这一回。
他接了信,把沈决撵出去,关上门怀着激动的心情取出信笺,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写了三个字:“别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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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今日份的想念
江潋没想到杜若宁给他的信竟和自己写的一模一样,看着那三个字愣了半晌,心中慢慢生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窃喜。
这便是心有灵犀吧?他欢喜地想着,走到书案后面坐下,从暗格中取出一只锦盒。
锦盒里装的是杜若宁春天时为他画的桃树画像,和一只珍珠耳坠,一根金镶玉的簪子,另外还有一盒摔坏的胭脂。
他将这些东西全都拿出来铺在桌面,一样一样,一张一张细细看过,所有因这些事物和杜若宁产生的交集,如同一帧帧鲜活的画面在脑海里一一重现。
他闭上眼睛,似乎能看到女孩子那双弯弯的杏儿眼,能听到那一声声或欢快或娇嗔或抱怨的“督公大人”。
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随即又在心头痛楚乍起时收起思念,连同那些物件一起放入锦盒中锁了起来。
今日份的想念到此为止,明日的那份,留待明日再打开来看。
将锦盒放回暗格中,他坐在西移的日影里整理了一下情绪,而后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对守在外面的望夏吩咐道:“去把景先生请来。”
“干爹刚回来,不先好好睡一觉吗?”望夏担心他连日奔波的身体吃不消,弱弱地劝了一句。
“没事,干爹有话要和景先生说,说完之后再睡,你快去吧!”江潋温声说道,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望夏惊讶得小嘴微张,应了声是,忙不迭地去找景先生。
干爹出去一趟,怎么好像变了个人,若是换了往常,他肯定会冷冷地甩一句“叫你去你就去”,可是今天,不仅声音特别温和,拍在他肩上的力道也是温和的,像老父亲一样充满了慈爱。
天呐,干爹这几个月都经历了什么,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
他得赶紧去问问望春。
结果,等他请来景先生之后,迫不及待地去找望春,正在补觉的望春只回了他一个字:“滚!”
景先生之前已经从江潋的信中得知了血咒的事,此时见到江潋,二话不说倒地便拜:“都怪老朽学艺不精,麻痹大意,没能辨认出那瓶解药有问题,才让大人中了血咒之术,老朽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先生切莫如此,此事与你无关。”江潋忙将他搀扶起来,请到厅中落座,而后道,“当日咱家命悬一线,多亏先生及时赶来相救,这几个月先生为了给咱家寻找解毒之方不遗余力,咱家感激不尽,怎会责怪于你,要怪只怪敌人心思歹毒,让我等防不胜防。”
景先生仍然不能释怀,自责道:“敌人虽狡猾,我亦有责任,当时我见那些药丸通红如血,只顾着看它有没有毒,竟没想到它是用人血制作而成。”
“那个时候,即便先生看出端倪,它也是唯一能救咱家的解药。”江潋道,“事已至此,先生不要再自责,还是与咱家说一说这血咒究竟怎么回事吧!”
景先生摇头叹息:“大人如此看得开,怕是低估了血咒的威力,老朽对巫咒之术不甚了解,却也曾听闻,血咒是一种十分恶毒的咒术,比咱们先前所猜想的蛊毒还要恶毒百倍。
中了蛊毒,只要寻一精通养蛊之人便可解除,而解除血咒唯一的办法,则需下咒之人用自己的心头血来为自己诅咒的人解咒,试想,下咒之人之所以下咒,定是恨毒了一个人,岂会甘愿取自己的心头血给他解咒?
因此,江湖上便有这样一种说法,中了血咒的人,等同于名字被写上了生死簿,除非阎王爷发善心,谁也救不了,而那个阎王爷,就是下咒之人。”
江潋此前从宋悯口中也了解过一些,但宋悯并没有告诉他解咒之法,只是威胁他说自己死了谁也活不成。
听完景先生的话,他才真正明白宋悯是什么意思,沉默地坐在暗影里,许久都没有开口。
景先生说得没错,宋悯恨毒了他和若宁,怎么会愿意用自己的心头血来给他们解咒,除非他们能抓到他的什么把柄相要挟。
可是,现在的宋悯就是个疯子,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府里只有满院子被他当作替身的女人,并无一个是他的真爱。
这样的人,有什么软肋可供他们拿捏?
“先生可知世上还有什么人会用此咒?”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景先生道,“这种血咒实际上就是一种古老的邪术,只流传于苗疆某个部族,因太过阴毒,历朝历代都不允许传播,五十年前,太上皇的一个嫔妃曾用此术争宠,害了不少人,太上皇一怒之下便下令将那个部族尽数歼灭,此后的几十年,再也不曾听闻与此术有关的任何消息,那个部族也算是灭亡了。”
“既然灭亡了,为何竟被宋悯学了去,可见还是有漏网之鱼的。”江潋道。
“这就说不准了,毕竟已事隔多年,且当时还是秘密行事,外界知道的人不多。”景先生道,“老朽知道的这些,也是偶尔听老友提及,大人若想了解更多,只能等他返京后再详细询问。”
“也好。”江潋眸光沉沉地应了一声,左右是无解,等几日也无妨,只是一想到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人,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偏景先生又适时提醒了他一句:“老朽知道大人心系若宁小姐,然眼下并未有解咒之法,还当以身体为重,少动妄念为好。”
江潋暗自苦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淡淡应道:“我晓得,眼下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做,并无空闲想其他。”
“大人能这样便好。”景先生点到为止,临走又给了他几丸药,“此药虽然于血咒无甚功效,万一疼起来,服上一粒可稍作缓解。”
江潋道了声谢,接过药将他送出门。
望夏守在门外,等景先生走了,再次催促江潋休息,江潋便没再强撑,由他服侍着回房睡下。
许是连日的奔波透支了身体,一沾着床,睡意便汹涌而来。
入梦前,他最后的念头想的是若宁在做什么,有没有心痛?
倘若这血咒此生都不能解,难道真要这样一辈子不见她不想她吗?
假如宋悯有软肋,他的软肋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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