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何况那个敌人极有可能是东厂提督。
京中流传一句话,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没有东厂撬不开的嘴。
倘若他们的人被抓进东厂,大人在外豢养私兵的秘密必定要暴露,宫里那位本就疑心重,被他知道岂会善罢甘休。
可是,那个庄子好多年了都没人知晓,怎么突然就……
鸽子?
是鸽子吗?
难道是他放出去的鸽子被跟踪了?
可他也不是第一次和庄子上的人用飞鸽传书,为什么先前都没出过事?
宋悯也想到了这点,不再多言,加快速度向地牢而去。
他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个连环计。
首先,杜若宁故意放出消息,说她派人去了岭南和苗疆,让他不得不调派一部分人手南下。
随后,江潋又串通陆朝宗,把他困在宫里打了半天的嘴巴官司,既消耗了他的精力,又让他腾不出时间思考。
或许在那段时间内,江潋的人已经跟着鸽子去了东郊。
等他好不容易回了家,江潋根本不给他喘气的机会,立刻又带了人前来胡搅蛮缠。
这样一来,府里的守卫都被吸引到了前面,江潋的人便可以趁虚而入将九娘带走,同时留下一个假九娘在牢里拖延时间。
等他反应过来牢里那个人是假的,这边立刻又送来援兵被伏击的消息绊住他的腿,为那个冒牌货争取逃脱的时间。
所以现在,如果他赶得快,兴许还能堵住那个冒牌货,如果赶得慢,一切就都晚了。
长山看着自家大人匆匆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不知道自己是该跟上,还是该带人去灭口。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先执行大人的命令,毕竟养私兵的问题远比失去一个殷九娘要严重得多。
其实照他看来,大人从杭州那时就不该再留着殷九娘,一时的心软必定会酿成大错。
大人不是个爱心软的人,不知为何对殷九娘总是格外容忍。
他有时都怀疑大人是不是喜欢上了殷九娘,但后院那一院子的替身又告诉他,大人除了长宁公主,不会喜欢上其他任何人。
以大人的才能与心智,如果他不动情,必能无敌于天下,可惜也和世间无数男女一样,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宋悯一路狂奔到了地牢,等待他的便是一个空空的牢房和两个昏迷不醒的狱卒。
而这两个人,并不是他先前见过的那两个。
宋悯怔住,原来对方是用迷药把狱卒放倒,另外着人假扮成了狱卒。
所以,潜入府中的至少有四人,一个负责带九娘走,两个负责假扮狱卒望风,还有一个负责冒充九娘骗他。
那个冒充九娘的,总不会是李长宁吧?
只有她才会骂他滚,只有她才会那些花招……宋悯一想到自己方才有可能见到了李长宁,却没有认出她,不禁心头一阵绞痛,差点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但他现在还不能晕,那些人即便逃出去,相信也没逃多远,他现在带人去追,兴许还能追得上。
东厂和提督府也要立刻派人去盯着,看看他们到底把九娘带去哪里。
这样想着,他无暇去管那两个昏迷的狱卒,转身匆匆而去。
而此时,被怀疑是李长宁的沈指挥使,正穿着殷九娘的衣裙躲在一个阴暗角落里静待时机。
殷九娘的个头不算小,但她的衣裙穿在沈决身上却像是紧身衣,裙摆也短了半截,夜风一吹,两条腿冷飕飕的像在裸奔。
“草,早知道不来了,再耗下去,本公子的纤纤玉腿都要冻成老寒腿了。”
沈决蹲下来,使劲拉扯裙摆,试图把自己的腿都包起来,奈何腿太长,怎么包也包不住。
正冻得瑟瑟发抖,听到长山抽调人手出府的动静。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余下的人又被宋悯带走了一批。
沈决终于松了口气,搓着手站起来,往手心哈了几口气,喃喃自语道:“若宁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呀,早知道我就不和姓江的打赌了。”
行动之前,杜若宁说宋悯发现假九娘逃走之后,肯定会带人出府去追,没准还会直接去东厂找江潋要人,让他趁着那个时间再逃出去,可保万无一失。
沈决不相信,说宋悯向来谨慎,应该不会轻易上当,更不会轻易出府,到时候若是在府里大肆搜捕,他就插翅难逃了。
然后江潋就说,要不咱们打个赌吧,看你们两个谁猜得准。
现在看来,还是若宁小姐对姓宋的更为了解,对姓宋的一举一动都算无遗策。
所以,他大晚上的放着桃红姑娘的盛情邀约不去,跑来这里又是穿女装,又是住牢房,吹了半晚上的风,差点没冻死,一文钱好处没捞着,完了还要输给江潋五十两银子。
他这是图的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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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就让我来伺候督公大人吧
夜色阑珊,秋风萧瑟,东缉事厂里,鲜美的小羔羊涮锅又摆上了桌。
江潋带着人从宋府回来时,杜若宁和望夏望秋已经吃上了。
听到外面踏踏的马蹄声响,三人忙放下筷子出去迎接。
一大群番子簇拥着江潋进了门,火把腾腾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江潋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一个番子,视线第一时间去寻找杜若宁。
望冬的马随后而来,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脸朝下被搭在马鞍子上。
杜若宁尚未看清那人的脸,便知道事情成了,激动地向望冬跑过去,口中欢喜道:“太好了,我们望冬就是能干,干娘没看错你。”
江潋以为她要跑向自己,手都已经伸出来,准备牵她的手,没想到她却径直朝着望冬去了。
望冬跳下马,向杜若宁见礼,杜若宁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又夸了一句:“太厉害了。”
望冬木木的脸上浮现一丝羞涩,江潋的脸却瞬间结了一层冰。
要不是他出谋划策,还亲自出马拖住宋悯,望冬能顺利把人带走吗?
为什么只夸望冬不夸他?
望春随即也跳下马,叫望秋过来帮忙把昏迷的殷九娘抬下来。
杜若宁借着火光,看清这个身上穿着飞鱼服的人确实是殷九娘,就更放心了,对望春说了声“春公公也辛苦了。”
望春道:“儿子只是跟着干爹走了一趟,没什么辛苦的,干爹和首辅大人周旋才辛苦。”
“啊对。”杜若宁这才想起江潋,笑着对他说了句:“督公大人辛苦了。”
哼!
江潋撇撇嘴,心里到底好受了些。
“她这是怎么了?”杜若宁指着殷九娘问望冬。
“饿的。”望冬简短道,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一个字。
杜关宁微讶:“宋悯都不给她饭吃的吗?”
“你能不能管管我,我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江潋吩咐望秋望春把殷九娘抬下去救治,其他人和望冬一起折返回去接沈决,自己过来拉住杜若宁的手回屋去吃涮锅子。
杜若宁其实更想跟去看九娘,奈何这家伙的手像大铁钳似的,害她怎么挣都挣不开,只得作罢。
望夏端来热水伺候江潋净了手脸,为他摆上碗筷。
江潋拿起筷子,才发现杜若宁在他没回来之前已经开始吃了,不禁郁闷:“怎么都不等我?”
“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杜若宁歉意道,“原是要等你的,肚子一直抗议,只好先吃了。”
“……”江潋无奈,“算了,以后肚子不饿的时候记得等我一起吃,饿了就不要等。”
杜若宁笑着点头,感念他的体贴,亲手夹起一片羊肉,蘸了酱拿小碟子接着喂到他嘴边。
“我现在已经不饿了,就让我来伺候督公大人吧!”
江潋愣了下,凑过去,连肉带筷子一起咬住。
杜若宁抽了一下没抽出来,看看一旁装瞎子的望夏,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他,便嗔怪地拿眼瞪他,示意他放开。
江潋偏不放,眉梢眼角都漾着促狭的笑。
杜若宁气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江潋吃痛,暗中用两只脚把她的脚牢牢夹住,让她动弹不得。
杜若宁气极,伸手去他腰间挠他痒痒。
江潋“哈”一声笑出来,忙忙地向旁边躲:“别挠别挠,我不敢了。”
“晚了。”
反正已经被望夏看到,杜若宁便也不再遮遮掩掩,抓着他一通乱挠,挠得江潋连连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望夏:“……”
干爹干娘真幼稚!
三岁不能再多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有番子来报,说首辅大人带了一队人在门外求见。
“来得还挺快。”杜若宁收回手,笑着说了一句。
江潋一直求饶,等杜若宁不挠了,又觉得意犹未尽,心中暗骂姓宋个不长眼的,来的忒不是时候。
“让他先等着,等咱家吃完饭再说。”
番子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首辅大人说他不想等,督主要是再不出去,他就要……”
“就要怎样?”江潋皱眉道。
“就要与督主鱼死网破。”
“那就让他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