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第404章 要怎样才能取到他的心头血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竟然以这种方式被幽禁,着实让人意想不到,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眼睁睁看着宋悯被带走的文武百官,每个人的心里都翻腾着惊涛巨浪,还要极力忍着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嘉和帝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甚至还想让江潋接手将此事详查。
江潋没接,说自己与宋悯搭档多年,彼此惺惺相惜,若是由他来查,难免失之偏颇,不如交给旁人来查。
嘉和帝问谁能担此大任,朝臣们纷纷低头不语。
宋悯乃当朝首辅,权势之大除了江潋无人能及,倘若连江潋都不愿查他,其他人更没资格也没胆子查他。
推来推去,便有人站出来推举了太子,说此案只有交给太子查,才能保证绝对的公正,因为太子是君,宋悯是臣,两人非敌非友,可做到公平公正。
事实上,这话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因为大家都知道,宋悯前阵子查五皇子的案子,拉了不少太子党下马,太子恨他恨得要死,非敌非友之说简直就是扯淡。
但既然大家都不愿接这烫手山芋,交给太子查也未尝不可,他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只要不殃及他们这些池鱼就行。
宋悯一派的官员虽有异议,却不敢公然站出来反对,这个时候,谁反对谁就是宋党,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所以再憋屈也得忍着。
嘉和帝自然也知道太子和宋悯私下的较量,他不在乎这两派谁压倒谁,他在乎的是双方可以互相牵制,免得一人做大。
因此,让太子来查宋悯,在他看来倒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众爱卿都无异议,那便将此事交给太子吧!”嘉和帝说着看向太子,“希望你能本着公平公正的态度将此事调查清楚,切不可主观臆断,更不可偏听偏信,一切以大局为重。”
“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太子跪地领命,想到自己先前折在宋悯手里的那些人,差点没兴奋地笑出来。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看他不把宋悯的党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陆朝宗在旁边掩唇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
退朝后,太子立刻着手去查案,陆朝宗却刻意晚走了一会儿,在宫道上等着江潋。
“掌印大人昨晚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我们,让我们去伏击宋悯的私兵,眼下又将调查案子的差事给了太子,究竟是何用意?”
“尚书大人以为咱家是何用意?”江潋似笑非笑地反问。
陆朝宗将手拢进袍袖里,左右看了看:“既然掌印问我,那我就说句冒犯的话,我怎么想都觉得掌印打的是渔翁得利的算盘。”
“哈。”江潋蓦地笑了一下,“咱家得利,难道你们就没得利吗,姓宋的借着五皇子一案让你们损兵又折将,现在咱家送了一个机会给你们,让你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我却觉得掌印没那么好心。”话说到这份上,陆朝宗索性挑明了说,“掌印先是助我们斗倒了几位皇子,现在又助我们与宋悯斗,等到斗的只剩下我们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该动手对付我们了?”
江潋轻挑眉:“就算是这样,你们就不和那几位斗了吗?”
陆朝宗:“……”
斗还是要斗的,只是现在,他真的觉得江潋是在把他们所有人当猴耍。
“既然尚书大人如此不放心咱家,那就别让太子去查宋悯吧!”江潋道,“咱家这就回去见皇上,把这案子揽过来自己查。”
他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陆朝宗一把拉住。
“本官不过与掌印探讨探讨,当不得真,如此重大的案子,岂能儿戏。”
“呵!”江潋冷笑一声,揶揄道,“尚书大人能屈能伸,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陆朝宗被他说得老脸一红,面上陪着笑,心里将他骂了八百遍。
自这天起,宋悯被禁足在府里不得外出,太子开始对其党羽进行大刀阔斧地砍伐,朝堂之上又掀起新一轮的风浪。
处于风浪中心的朝臣们各有各的恐慌,没有谁能真正置身事外。
除了江潋。
当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地位甚至性命奔忙时,他却成了最悠闲的那一个,他是真正的没有党派,不站队,也不与任何人结交,他的地位无人可动摇。
尤其宋悯被禁足之后,他就成了嘉和帝唯一的臂膀和倚仗,嘉和帝几乎事事都离不开他,事事都要听他的意见才做决定,有时炼丹顾不过来,甚至会让他代为主持早朝,这是连太子都得不到的殊荣。
慢慢的,朝野上下开始流传一句话,大周朝,俩皇帝,一个坐,一个立。
坐的那个是谁不用说,立的那个,自然就是江潋。
杜若宁也听闻了这种说法,觉得很有趣,每次私下见了他,都要打趣地叫他一声”陛下”,再给他行个妃嫔礼。
江潋起初被她弄得啼笑皆非,次数多了,便也麻木了,每次都要回她一句“爱妃免礼平身”。
两人相处越发的随意而融洽,只是因着血咒未解,每次见面都是匆匆一下,说完正事就离开,彼此克制着,即便心痛也在能承受的范围,没有再发生过像上次那样吐血昏迷的情况。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宋悯被禁足的二十天后,飞虎军终于将那本疑似血族人留下的书籍送到了京城。
杜若宁拿到书的第一时间就是去北镇抚司见殷九娘,让她帮忙辨认书上的文字。
殷九娘看到这本书,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惊,许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本族的文字,激动得泪流满面。
杜若宁虽然心急,还是安静地等她哭完平息了心情之后才问她,这究竟是一本什么书。
殷九娘将书里的内容大致看了一遍,心情复杂地告诉她,这本书里记载的是血族人施咒和解咒的方法。
杜若宁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欢喜之余,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江潋,只是刚刚绽放在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殷九娘的反应时又慢慢收敛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她忐忑不安地问了一句。
殷九娘合上书,缓缓道:“书上说,爱别离只有施咒之人的心头血能解,但只要能取到施咒之人的心头血,不是本人也可以解咒……”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半晌才又问:“你要怎样才能取到他的心头血,要杀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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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还有作案工具没坦白
殷九娘有此一问,倒让杜若宁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九娘纠结是解咒方法有问题,原来只是在纠结杀不杀宋悯。
看来,她还是没有真正将宋悯放下。
“如果不杀他,怎么为你妹妹报仇?”杜若宁反问她,“如果不杀他,你这些天的等待是为了什么?”
九娘抿着唇,垂目不语,不停颤动的睫毛昭示着她内心的挣扎。
“你放不下他,我不会勉强你。”杜若宁道,“即便是现在,你仍然可以选择不帮我,一个人远走高飞,或者……回到他身边去。”
“不,我不会回去的。”殷九娘摇头,“他曾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危救了我一命,这些年,我虽为他的下属,他对我终究与别人不同……”
“可他却杀了你妹妹。”杜若宁道,“他若当真对你不同,就不会当着你的面对你妹妹痛下杀手,就好比……他自诩对长宁公主一往情深,却又亲手将她一剑穿心,这种自相矛盾的深情,你不觉得讽刺吗?”
殷九娘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最终只是嗫嚅道:“他杀公主是有苦衷的。”
“呵!”杜若宁嗤笑,不欲在自己的问题上和她讨论,“所以,你认为他杀你妹妹也有苦衷吗,你认为你妹妹就该死在他剑下吗,那你还恨他做什么,还要死要活做什么,你应该亲手埋葬了你妹妹,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跟着他为他效力,将他奉为神命,心疼他,同情他,照顾他,为他杀更多的人,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殷九娘在她的逼问中哑口无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杜若宁缓了缓气息,再给她一记重锤:“你知道你妹妹死后被埋在哪里吗?”
殷九娘蓦地抬起头,想问却又不敢问。
杜若宁道:“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想到吧,她和宋府后院死去的每个女人一样,被扔到了乱葬岗喂野狗。”
殷九娘瞬间崩溃,泪如雨下。
“现在,你还觉得他待你不同吗?”杜若宁问。
殷九娘终是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杜若宁叹口气,在她面前蹲下:“我这样戳你的心,你肯定会觉得我很恶毒吧,但我若不这样说,你永远都不会清醒。”
她伸出手,托起她的脸,亲自拿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不过你不用担心,督公大人曾经见过你妹妹一面,他特意去乱葬岗找到你妹妹,把她重新安葬了。”
殷九娘愣住,泪眼婆娑地看着杜若宁,半晌,突然跪下给她磕头。
杜若宁忙将她扶住:“你要谢也是谢督公大人,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
“不,你做了,是你点醒了我。”
殷九娘收起眼泪,起身走到书案前,对照着那本书,将爱别离的解咒方法抄写下来,递给杜若宁。
“心头血我一定会帮你拿到的,你等着我。”她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万一我没有回来,这个方子你可以找别人……”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杜若宁伸手拉住她,“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振作,而不是激着你让你去为我冒险,取心头血的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不用,我一个人能行。”殷九娘挣脱她的手,义无反顾地往门外走去。
她身上还穿着锦衣卫的服饰,瘦骨伶仃的背影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这时,沈决恰好从外面进来,两人在门口相遇,殷九娘什么也没说,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沈决贴着门框给她让路,一脸不解地问杜若宁:“她要去哪里?”
杜若宁回过神,没等沈决走到跟前,就催促道:“你别管她去哪,快点派人跟着她,最好你也去,多带些人,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啊?”沈决反应也很快,“她不是要去找姓宋的拼命吧?”
“差不多,你快去,我也要回东厂让人进宫给江潋传个话。”杜若宁道。
“好。”沈决不再多言,应声而去。
杜若宁则将那张纸妥善收好,从密道回了东厂,让望秋快快进宫去找江潋。
江潋得到消息,很快从宫里回来,听说殷九娘独自去找宋悯,不免有些担忧。
“我们进一次宋府都要经过好一番周折,她一个人能行吗?”
“谁知道呢!”杜若宁道,“她看起来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但她又说万一她回不来,她若回不来,倒是我害了她。”
“没事,不用担心,交给我来办。”江潋安慰她,一面吩咐人去找望冬过来。
“这次的任务比较棘手,并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去将所有在京城的鬼影都召集起来,然后去找沈决,与他联手行动,确保殷九娘平安归来。”
望冬向来木木的脸上有瞬间动容。
鬼影是东厂最隐秘的一个部门,所办的全是最阴毒最见不得光的差事,因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行事诡谲,也被东厂内部称之为鬼差。
所以,那个叫殷九娘的到底有什么用处,上次干爹已经为她大动干戈,现在又要为她动用鬼影。
好在望冬不像望春那样爱多想,这念头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便被他抛开了。
他只负责执行干爹的命令,别的都不需要操心。
望冬领命而去,杜若宁倒是问了江潋一句:“鬼影是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怎么你从前没和我说过?”
“因为从前没有用着他们的地方,我也没想起来和你说。”江潋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