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嫣然小姐,咱家不是叫你来哭鼻子的。”他冷冷道,拉过杜若宁受伤的手递到陆嫣然面前,“你自个瞧瞧,若宁为了救你,手都伤成什么样了,她却一直忍着,和谁都没说,你若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就枉费她这番舍命相救。”
陆嫣然看着杜若宁血肉模糊的手,整个人都惊呆了,想碰又不敢碰,捂着嘴泪如雨下。
一开始杜若宁根本不同意她去城门,是她坚持要去,还说保证会劝服阿爹投降,结果阿爹根本不听她的话,她自己还差点一冲动酿成大错。
她被沈决救上去之后,很快就被沈决带回了宫里,根本不知道杜若宁受了这么重的伤。
“若宁。”她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又充满愧疚,“若宁,我错了,是我不对,让你受这样的罪,我对不住你。”
“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杜若宁忍着疼对她笑了笑,又警告江潋,“你好好说话,不要吓她。”
江潋就是为了吓陆嫣然,好让她长个教训,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冷着脸又把她好一通训斥。
陆嫣然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任凭江潋怎么说都不还嘴,只是低着头掉眼泪。
好在这时张玄明背着药箱过来了,江潋也就没再说什么,退到一旁让他给杜若宁处理伤口。
自从上次杜若宁在太子府受伤之后,张玄明就被江潋接来了宫里,后面一直在太医院没有离开。
景先生不愿受约束,江潋和杜若宁的血咒解除之后,他便离开京城云游四方去了。
看到杜若宁的伤,张玄明也心惊肉跳了一回,问明原因后,啧啧两声,拿出一把小剪刀,一点一点把几个翻起的指甲盖全部剪掉,剪得他自己的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杜若宁更是疼得不能忍受,一连声的倒吸气。
为了转移注意力,强笑着和江潋打趣:“钉竹签肯定比这个还疼吧,这样看来,你们东厂还真是没人性。”
她越是这样故作坚强,江潋就越是心疼,在她身旁单膝点地,握着她另一只手给她安慰。
陆嫣然直接捂着眼睛不敢看。
沈决道:“要不咱们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
“不行!”江潋厉声反对,“让她在这儿看着,哪都不许去。”
说完又对陆嫣然道:“手放下,好好看着。”
陆嫣然战战兢兢地拿开捂在眼上的手,站在那里看着张玄明为杜若宁擦拭伤口,听着杜若宁一声一声倒吸气,心里悔恨到了极点。
沈决趁机劝她:“你看,其实一切并非你想的那么糟糕,无论是不是亲人,有人愿意为你不计生死,这人间就是值得的。”
“我懂了,我懂了。”陆嫣然哭着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会冲动了。”
张玄明处理完伤口,拿白布将杜若宁的手指一根一根包起来,又细细嘱咐她,这几日不能沾水,不能吃辛辣,不能用这只手做事。
杜若宁一一应下。
张玄明走后,江潋就把陆嫣然和沈决也赶了出去,让他们不要打扰杜若宁休息。
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做,杜若宁不想休息,非要更衣去前面看看。
江潋劝了几句劝不住,强行将她抱起来往内殿走去。
“好好睡你的觉,天塌下来有你男人顶着,再不听话信不信我……”
“你要怎样?”杜若宁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掌印大人还能吃了人家不成?”
江潋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现在连对她说狠话都说不出来,于是便将她放在床上,狠狠压上去:“不给你点厉害,你真当咱家是吃素的吗?”
他龇牙做凶恶状,低头往杜若宁细白的脖颈咬去。
杜若宁痒得咯咯笑,挣扎着喊救命。
茴香和望春守在门外,听到隐隐约约的呼救声,茴香伸手就去推门。
“你干嘛?”望春忙拦住她。
“小姐在喊救命呢!”茴香说。
望春拉着她,将她拉远了些:“你就省点儿心吧,这个命你救不了。”
“为什么?”茴香眨着大眼睛一脸懵懂。
“因为干爹武功高强,咱们打不过他。”望春一本正经道。
“那也不能让他欺负小姐呀!”茴香道,“你等着,我去叫人来!”
望春:“……”
这傻丫头,她怎么不想想,万一她家小姐喜欢被欺负呢?
江潋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和杜若宁闹了一阵子后,强行把她塞进被窝里,让她闭上眼睛老实睡觉。
杜若宁睡不着,故意刁难他:“你拍我,不然我不睡。”
江潋无奈,只好斜倚在床头,一只手将她圈起来,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轻轻拍她。
杜若宁在他臂弯里蹭了蹭,伸手环住他强劲的腰:“还要哦哦哦,哦哦哦才能睡着。”
“……”江潋试了几下,有点难以启齿。
奈何杜若宁非要这样,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哦了一声。
万事开头难,第一声哦出来,后面也就慢慢习惯成自然,一边拍一边哦哦哦,像哄小孩子似的,极尽温柔。
杜若宁起初只是逗他,后来竟真的被他哄睡了。
江潋又拍了一会儿,确定她睡熟了才停下,盯着她蝶翼般的长睫看了片刻,很有成就感地自言自语道:“哄孩子也不是很难嘛,什么时候生一个给我哄一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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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
杜若宁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四更天,茴香藿香进来叫醒她,一群侍女随后鱼贯而入,服侍她洗漱更衣,穿戴凤冠朝服去上朝。
原以为是安公公来接,没承想出了门却是江潋一身绯衣蟒袍站在外面等候。
廊下挂着宫灯,西边天际还有一弯残月,他的身姿如劲松挺拔,如画的眉眼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沉静中自带几分凛冽。
然而见到杜若宁出来,那凛冽瞬间化作温和的笑意,如江水在春风中荡漾开来,他躬身唤了声“陛下”,将自己的手臂递给她。
杜若宁扶住他削瘦但有力的腕,在一群宫人的陪同下,沿着晨风飒飒的宫道,缓步往前殿走去。
“等会儿上朝,阳明磊和袁知义会提出让你早日登基,你客套两句就答应下来,登基大典的事宜我已经提前都打点好了,日子就定在明天。”江潋挨着她,低声细语地说道。
“明天?这么急吗?”杜若宁微讶。
“这种事,自然越快越好,迟则生变。”江潋道,“趁着百姓还没反应过来,趁着外地的官员还没得到消息,等一切水到渠成,有人就是想反对也晚了。”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我原本是想等阿爹回来再举行大典的。”杜若宁道,“他为我们付出了太多,这个时候他不在,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事从权宜,国公爷不会计较的。”江潋道,“你可以把外地官员和各属国进京朝贺的时间往后放一放,等国公爷回来再进行,到时候再祭一次天地,让他和你一同前往天坛告慰先祖,也是一样的。”
“行,那就依你。”杜若宁点点头,扶在他小臂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真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有点紧张的。”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江潋将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杜若宁看着他被晨光笼罩的俊朗侧颜,听着他从容坚定的脚步声,闻着他身上清冽幽远的寒梅香,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此生得一人,足以慰风尘。
只要有他在,无论未来的路有多少坎坷,多少风霜,她都会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到了太和殿,文武百官站成两班,跪地山呼万岁。
杜若宁在龙椅上端坐,与众臣议事。
朝政议完,阳明磊和袁知义果然提起了登基之事,说国不可一日君,君不定则朝堂不稳,请陛下早日举行登基仪式,也好稳定朝堂,安定民心。
杜若宁按照江潋事先所教,客套几句后答应下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登基大典便定在了第二天。
新皇登基,按例要改年号,翰林院礼部内阁共同商议拟了十几个年号,呈给杜若宁过目,让她从中挑选最心仪的。
杜若宁挑来挑去,挑中了“昭宁”二字,问这个年号是谁取的。
阳明磊说是效古先生取的。
杜若宁非常满意,颔首道:“先生不愧是先生,此号甚得朕意,便用它吧!”
众臣伏地叩首,大周史上从此便多了一位女皇帝——昭宁帝。
次日清晨,皇城内钟鼓齐鸣,杜若宁换上玄衣黄裳绣日月星辰山火龙纹的衮冕礼服,乘坐龙舆,携同各部官员到天坛,太庙进行祭天告祖仪式。
换衮服的时候,江潋没有让宫人服侍,自己亲手为她将这繁琐的装束一件一件穿戴整齐。
“这一整套衮冕,是王茂才亲自监工,108位绣娘历时三个月赶制而成。”江潋说道,“时间有些紧,好歹做工还算精良,与你的身型气场也很贴合,可见王茂才那马屁精还是很上心的。”
杜若宁很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在杭州的时候我就已经交代给他了。”江潋道,“原是想让他为你做身独一无二的嫁衣,后来想,还是这个更好,你是大周的天子,没有机会穿嫁衣。”
“可我那时候还在找弟弟,并没有说一定要做皇帝。”杜若宁道,“难道你早就算准了会有这一天?”
“没有,我只想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你万一要用,临时赶制的太敷衍,配不上你的尊贵与美丽。”
江潋为她整理好礼服所有的细节,又拿起前后各垂着十二根七彩玉珠的平天冠给她戴在头上,将朱缨拉到不松不紧,在她下巴底下系成对称的蝴蝶结。
他素白的指尖微凉,碰触到她颈间的肌肤,带来微微的战栗。
“江潋。”杜若宁眼圈泛红,伸手握住他的指尖,“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说过。”
“什么时候?”
“现在啊!”江潋反握住她的手正色道,“遇见公主,也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既然如此,等下你和我一同乘坐辇车前往天坛。”杜若宁道。
江潋略一犹豫:“这不合适吧,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我跟在你后面就行了。”
“我说合适就合适,你不许违抗圣意。”杜若宁态度强硬不容置喙。
江潋笑起来:“那我这个奸宦又要被人非议了。”
“谁爱议谁议,我就是要你陪着我。”
杜若宁伸手摘下他的帽子,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顶双龙戏宝珠描金乌纱帽给他戴上,学着他的样子,帮他将帽子端端正正系好,又为他整理了玄金蟒袍,束好玉带,退后两步细细打量一番,满意点头:“朕的皇后果然天人之姿,仪表不凡。”
江潋:“……”
不是贵妃吗,怎么又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