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南越那边被我们追着打了这么久,也需要时间喘息,想必最近不会来犯,你们也不要急着追击,平西侯那边要每日书信联系,随时互通情况,剩下的,就是等我回来。”
“好。”薛初融点点头,郑重道,“我会守住现在的局势,安心等掌印大人回来。”
江潋不再多言,扬声唤望春进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薛总督,随时听候他的差遣,不可有半点闪失,陛下若有来信,你可以代我拆阅……”
“干爹不打算带我吗?”望春不等他说完就叫起来,“不行啊干爹,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必须跟你一起去,你休想丢下我……”
“行了,别喊了。”江潋打断他,耐心安抚道,“干爹只是不带你,又不是不带别人,让你留下,是因为薛总督这边更需要你,你心思缜密,聪明机智,有你在这里,干爹才能放心,做起事来才能无牵无挂,你懂吗?”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江潋沉下脸,语气也变得严厉。
望春没敢再往下说,红着眼眶应了一声“是”。
江潋随后又去见了杜若飞和杜若尘,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带着五百人的队伍和十几名厂卫出发去往岭南的龙凤山。
众人送他出城,临别时杜若尘殷殷叮咛:“妹夫千万要保重啊,妹妹还等着你回家团聚。”
望春同样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干爹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三思而行,切不可中了人家的圈套。”
张玄明送了一大包驱虫粉和对付瘴气毒气的药,让他们进山之前把该吃的吃下,该抹的抹在身上,做好万全的准备方可进山。
江潋一一应下,又叫过薛初融,和他单独说了几句话,而后辞别众人,向龙凤山方向而去。
龙凤山位于岭南西北方,有一部分与苗疆接壤,山高林密,瘴气丛生,蛇虫野兽遍布,即便是当地人也不敢轻易进入山林深处,若误入其中,十有八九是出不来的。
江潋率队赶了一天的路,天黑时分进入岭南县城。
岭南在广义上是指五岭之南的全部地域,而这个小县城之所以也叫岭南,只是因为它位于岭南和苗疆的交界处,最初的时候又小又穷,人烟稀少,人们都懒得花心思给他另外取名字。
它最辉煌的时候,就是十几年前出了一个状元郎,而那个状元郎就是宋悯。
只可惜这位状元郎似乎没什么兴趣建设家乡回报家乡,以至于它至今仍是岭南一带最穷的县。
出发前,江潋已经让人先一步过来知会当地的官员,知县听闻掌印大人驾到,早早便率领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官员出城相迎。
县衙十分简陋,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为了迎接江潋到来,知县特意把县城最好的厨子叫来,弄了一桌酒菜为他接风洗尘。
接风宴就摆在县衙的大堂上,席间,知县亲自为江潋斟茶倒酒布菜,诚惶诚恐又殷勤备至。
江潋坦然享受着他的服侍,不知是赶路辛苦还是心里有事,全程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落在几个官员身上。
几个官员被他看得发毛,大气都不敢出。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饭后,知县让人撤了酒菜换上清茶,小心翼翼地对江潋道:“龙凤山山高林密,地形复杂,且多蛇虫瘴气,下官收到消息之后,便命人寻了几个时常在山里行走的樵夫猎户为掌印做向导,不知掌印意下如何?”
江潋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难得你有心,带过来让咱家瞧瞧!”
知县忙不迭地点头,吩咐衙役去把那几个人叫来。
少顷,衙役领着四个肤色黝黑衣衫破旧的乡人走进来,让他们过去给掌印大人磕头。
几个人大约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被江潋通身的凛冽气势吓得腿脚发软,扑扑通通跪了一地,口中说着难懂的当地土话,不住地磕头。
江潋没出声,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将他们四人挨个打量了一遍。
大堂上气氛很是压抑。
半晌后,江潋转头吩咐自己的役长:“把那个包白头巾的人杀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包白头巾的男人下意识就要逃走。
役长手中长刀“仓啷”一声出鞘,没等他起身,便一刀划破了他的喉咙。
其余三人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要出招反击,江潋扬手一把飞刀直取其中一人咽喉,身后又有几个厂卫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下两人全部斩杀。
方才还酒菜飘香的大堂,转眼之间成了刑场,在座的几个官员全都吓得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知县实在没想到江潋会突然翻脸,眼中闪过几分懊恼,扑跪到他面前哆哆嗦嗦地问:“掌印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潋散漫的神情陡然变得冷厉,夺过卫长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说吧,宋悯都教你怎么对付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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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我不会替他照顾若宁小姐的
架在颈间的刀锋寒意深深,知县的脸色也随之变了几变。
“掌印大人什么意思,下官不明白。”他吞了下口水强自镇定,做出一脸无辜状。
“不明白就去死吧!”江潋懒得和他废话,挥刀就砍。
“等一下!”知县惊呼,“只有我知道寒玉棺在哪里!”
江潋收回手,冷哼一声:“咱家最喜欢怕死的人,来呀,喂知县老爷吃颗糖。”
“是!”役长应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送到知县嘴边。
“这是什么?”知县惊恐发问。
“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江潋拿刀尖撬开他的嘴,示意役长把药喂进去。
“从此刻起,你的小命就在咱家手里,找到寒玉棺之前,你要乖乖听话,别出幺蛾子。”
知县脸色发青,肠子也悔得发青,直到此时才明白,首辅大人为什么在信中再三交代,要他面对江潋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可有半点疏漏。
可他确实是在按照首辅大人的吩咐行事呀,自认为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江潋究竟是怎么看出不对的?
“你是不是在想,咱家是怎么发现你有问题的?”江潋慢悠悠地问他。
知县没回答,眼神却泄露了心中所想。
江潋道:“这是个秘密,等你有命活下来,咱家再告诉你。”
其他几个官员全都跪在地上,大声向江潋求饶,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江潋指着师爷道:“这几日,衙门里的事务交由你代为打理,今晚参加接风宴的人统统不许回家,我会留下五十人守在这里,但凡有一个人不老实,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
几个人面面相觑,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早听闻东厂提督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所到之处必有血案,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一盏茶的功夫就杀了四个人,真是太狠了。
江潋收拾完这些人,在县衙凑合着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起床带队向龙凤山进发。
许是赶了一天的路太过疲累,又花了些心神对付知县一伙,昨夜他睡得很沉,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连梦都没做,更没有时间去想薛初融他们。
此时骑在马上,被山间的晨风一吹,人也清醒了许多,思绪开始没有边际地乱想。
昨天他执意不肯带望春来,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让望春保护薛初融,更重要的是不想让望春和他一起冒险。
这一趟,吉凶难料,生死未卜,他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是好好的。
望春是个苦命的孩子,即便跟了他,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他找到了愿意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就该让他好好活着,去享受接下来的人生。
希望望春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
南疆的天黑得晚,亮得早,当第一缕霞光照进营地时,薛初融准时起床,出门去洗漱。
房门一开,望春双眼乌青头发蓬松地站在门外,把他吓了一跳。
“薛总督,我想了一夜,还是不放心干爹,我要去找他。”望春开门见山地说道,声音都是嘶哑的。
薛初融愣了下,发愁道:“可你干爹再三交代过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离开军营。”
“我干爹是不想让我跟他一起冒险。”望春红着眼睛道,“这些年,不管在多么危险的情况下,干爹都没有把我支开过,这次他却非要我留下来陪你,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薛初融问。
“说明他知道此行有多凶险。”望春道,“如果我不去的话,他有可能真的会回不来,薛总督,你愿意干爹回不来吗?”
“我当然不愿,但我也不愿你有危险。”薛初融道,“我得信守对你干爹的承诺。”
“可是干爹若出事,我一样活不成。”望春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干爹为他和公主的尊严做出的抉择,而我去找干爹,也是我为自己的誓言做出的抉择,因为我曾发誓,此生为干爹而活,也为干爹而死。”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狠心威胁薛初融道,“薛总督不让我去,到时候我就在你面前自尽,让你看着我把血流干,让你看着我死。”
“……”薛初融为难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望春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干爹是陛下的命,他若出事,陛下也活不成。”
薛初融怔住,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他想起昨日临别时,江潋和他单独说的那番话。
江潋说:“如果这一次我回不来,拜托你帮我照顾若宁,你帮我转告她,就算是为了我,也请她好好活着,我能为她等十年,她至少也要为我等十年,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像她那样,换一个样子回来找她。”
薛初融闭了闭眼,想象不出如果江潋换一种样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行,他必须是这个样子,他必须是江潋,只能是江潋,换了谁都不行。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张脸,任何一个躯体,配得上这样的灵魂,这样忠肝义胆,一诺千金,恣意飞扬,惊才绝艳的灵魂。
这世上,只有一个江潋。
“你去吧!”薛初融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对望春说道,“见了你干爹,代我转告他,我不会替他照顾若宁小姐的,他自己的人自己照顾,不要来麻烦别人。”
望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多谢薛总督!”他弯下腰,对着薛初融深深一礼,“此生有幸结识薛总督,是望春的幸运,干爹干娘能有薛总督这样的知己,也是他们的幸运。”
“我亦如此。”薛初融扶起他,回他以微笑,“我本是一个孤儿,能遇到你们这样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不知花光了几辈子的好运气,我每天都在感谢老天爷。”
望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直起身,最后向薛初融道别:“薛总督保重,我走了!”
他转过身,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在清晨的万道霞光里大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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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只要能和干爹在一起死也愿意
县城距离龙凤山尚有一段路程,加上道路崎岖难行,队伍巳时末才到达山脚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眼前山峰高耸入云,白雾缭绕,山上树木参天,荒草灌木和藤蔓交织,人的视线几乎看不到三丈以外,只有一条被附近山民硬生生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蜿蜒而上。
南疆的气温本来就高,此时又值日近中午,火辣辣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山里更是连一丝风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