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这理由给的,乍一听很靠谱,细一品又有点牵强,说去说来,他就是不想娶个麻烦回家,所以拉了宋悯来当替罪羊。
嘉和帝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神经,哈哈哈地笑起来。
宋悯此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看江潋的目光十分复杂。
江潋的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充满对他的讽刺,按理说他应该羞恼,应该生气,可是因着那一句“宋大人比臣更合适”,他又气不起来。
他和江潋都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但江潋对他的态度始终冷热不定,不可捉摸,他没想到江潋有一天会赞同他的观点,更没想到江潋会把赐婚的事推给他。
虽然他也不知道江潋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特别渴望听到陛下说一声“就这么办”。
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天的煎熬,他一面告诉自己杜若宁是杜若宁,李长宁是李长宁,一面又时刻担心陛下会把杜若宁赐给哪个皇子。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或许从长宁死后他就已经疯了,唯一能治他的那味药,就是长宁。
长宁没了,他便只好用其他相似的药来缓解,哪怕只是缓一缓思念的痛,也是好的。
现在的杜若宁,就是他能找到最相似的一味药,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因着江潋和宋悯的劝解,嘉和帝暂时打消了给杜若宁赐婚的念头,转而问起了刘致远和杨述的案子进展。
自从这两人死后,他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时常在梦里看到满身是血的皇兄,还有京中流传的凤冠霞帔的女鬼。
他知道刘杨二臣的死绝对不是简单的暴病,他想要快快查出真相,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江潋回话说自己一直在忙君子赛,案子的事无暇顾及,如今君子赛结束了,他会继续追查的。
嘉和帝点点头,催促道:“要快些,再快些,朕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江潋应是,缓了下又道:“陛下睡不安稳,或许和头疾有关,臣正想告诉陛下,炼丹房已经布置妥当,随时可以开始,陛下要不要先去瞧一眼?”
嘉和帝闻言眼睛一亮:“终于建好了吗,快,快带朕去瞧瞧。”
“遵命!”江潋答应着,走到书案前,弯腰把自己的胳膊递出,嘉和帝扶着他的小臂站起身,两人径直离开了御书房。
“……”宋悯扬手想要阻止,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皇上眼下正在兴头上,任何阻止的话都只会让他反感。
从古自今,不知有多少帝王沉迷炼丹,妄图炼出长生不老的灵药,虽然至今没有一个皇帝成功,但总有人以为自己是最受上天眷顾的那一个。
嘉和帝也不例外。
因此,只要涉及这方面的事,馋臣的话永远比忠臣的话顺耳。
江潋就是那个馋臣。
真不明白,他既然对皇上忠心不二,为何又妖言蛊惑皇上去炼丹?
他到底是对皇上好还是想害皇上?
难道他也像历代的奸宦一样,只是想通过谄媚的行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还是说他其实另有图谋?
倘若有,他在图谋什么?
……
关于自己的最新传闻,杜若宁自然也听说了。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想到嘉和帝正打算将她许给江潋。
当时她差点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江潋,还好被贺之舟及时打断,事后想想都觉得后怕。
她只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试探,发现江潋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但这不代表江潋还记得她,记得她的救命之恩,并且愿意为了救命之恩替她隐瞒皇帝,甚至与皇帝为敌。
他现在可以说是权倾朝野,风光无限,他会为了十年前的恩情,毁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吗?
所以,她还是需要再谨慎一点,更谨慎一点。
十年都等了,再多等等又何妨。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转而交待贺之舟:“现在可以去找房子了,记得在督公府附近找,住进去的时候,要放鞭炮,给街坊四邻送喜糕,总之越热闹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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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新搬来的人家
晚上,杜关山从外面回来,发现云氏脸色很不好看,一问之下,才得知昨日临仙阁发生的事。
“难怪今日早朝那些家伙看我的眼神都好奇怪,原来是为这事。”杜关山恍然大悟,遂安慰云氏道,“你先别急,宁儿不是那种不着调的孩子,就算她真的说了这话,也肯定是有原因的,等她回来问一问便知。”
云氏气了一天,原本想着他会和自己一样愤怒,谁知他竟然如此淡定。
前些天宋悯欺负女儿的时候,他还喊打喊杀的,要弄死宋悯个王八蛋,怎么换成江潋,他居然连一句脏话都没有?
看他的反应,似乎对江潋的太监身份一点都不在意。
云氏实在好奇,当场拉着他问原因。
杜关山道:“你想让我怎么样,倘若事情是真的,也是你女儿在调戏人家,人家没找上门就不错了。”
“这叫什么话?”云氏下意识想要反驳他,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愤愤道,“他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男人长得好看就活该被调戏呀?”杜关山笑道,“你这人不讲理,别人纠缠你女儿,你怪人家,你女儿纠缠别人,你还怪人家,横竖都是你女儿有理,叫别人还怎么活?”
云氏细一品,自个也笑起来。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等宁儿回来再说吧,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对江潋的态度和对宋悯的态度不一样。”
杜关山道:“我这是就事论事,跟人没关系,倘若江潋欺负宁儿,我照样饶不了他。”
云氏撇撇嘴,懒得理他,出去张罗晚饭。
杜若宁又是天黑才到家,顶着一身的寒气跑进屋,扑到云氏怀里跳着脚说好冷好冷。
云氏忙吩咐丫头端来热水让她洗手洗脸,给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让她喝了暖肚子。
杜若宁把鸡汤一口气喝完,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家里好啊,有阿娘疼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杜关山一听不乐意了:“这话说的,难道阿爹就没疼你吗?”
“阿爹也疼,但是没有阿娘疼得周到。”杜若宁嘻嘻笑道。
云氏很受用,又亲自给她盛了碗鸡汤。
“阿娘,我也要喝。”杜若衡举着碗说。
云氏把眼一瞪:“想喝自己盛,你又不是没长手。”
杜若衡:“……”
这就是阿娘的周到呀?
“活该,没看见我们都是自己盛的吗?”杜若尘道,“你一个破小子,要认清自己的地位,妹妹是妹妹,你是你。”
“哼!”杜若衡郁闷地拿起汤勺,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还顺便从里面捞了一个大鸡腿。
自己盛有自己盛的好处,他啃着鸡腿,很快又高兴起来。
吃完饭,下人们忙着收拾桌子,一家人挪到茶案前去烤火喝茶。
云氏这才把憋了一天的疑问向杜若宁问出来:“宁儿,你和那个江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呀!”杜若宁道,“就是我和他在走道遇见,他以为我在跟踪他,我就和他开了句玩笑,没别的。”
“就这么简单吗?”云氏将信将疑,“那怎么还要打起来呢?”
“嗐,就是贺之舟吼了他一句,然后他手下那帮人草木皆兵,以为有人要行刺。”杜若宁笑道,“也不知道他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整天都要提防别人行刺于他。”
“他干的坏事多了去了,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忠臣死在他手里。”云氏道,“人脑子他都敢吃,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说过让你不要招惹他,你偏不听,以后记得离他远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杜若宁认真点头,“我以后再也不招惹他了。”
“嗯,这才乖。”
云氏揉揉她的头,让她回去洗漱休息,随后又把三兄弟也打发走,拉着杜关山回了房。
房门关上,云氏与杜关山小声道:“宁儿说起贺之舟,我才感觉事情不对,贺之舟现在好像只听宁儿一个人的话,有什么事都不向咱们禀报了。”
“他跟了宁儿,宁儿就是他主子,不听宁儿的听谁的?杜关山道。
“可宁儿还是小孩子,她发生了什么事,贺之舟不该和咱们知会一声吗?”云氏道,“还有茴香和藿香,最近嘴巴也都严得很,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在替宁儿隐瞒什么。”
“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兴许是宁儿怕咱们担心,不让他们说呢!”杜关山不以为然,“你们女人家就是爱疑神疑鬼,本来没多大点事,非要抽丝剥茧一番,你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信不过?”
“我倒也不是信不过,就是觉得宁儿病好了之后变化实在太大。”云氏道,“你就拿君子赛来说吧,她六科全考倒数第一我都不意外,可她居然拿了射御两科的头名,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她一共也就跟着飞儿他们学了两三个月的骑射,怎么可能箭箭命中靶心?”
“怎么就不可能了?”提起这个杜关山又来了精神,一脸的骄傲,“当初飞儿只跟着我练了半个月的箭,就能箭箭命中靶心,这叫天赋你懂不懂,这叫虎父无犬子你懂不懂?”
“行行行,我不懂,就你懂!”云氏见他无论怎么说都听不进去,气恼地结束了话题,“总之你还是要找时间敲打一下贺之舟,让他凡事别这么死板,该说的就得说。”
“知道了。”杜关山打趣道,“你这玲珑心思,不去京兆尹破案都屈才。”
云氏的气刚生出来就被他逗笑了,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杜关山顺势擒住她的手,吹熄了灯。
……
进入腊月,天越发冷了。
嘉和帝最近迷上炼丹,除了上朝,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炼丹房。
炼丹房里很暖和,他让人把奏折搬过去,在那里一边看着丹炉,一边批阅奏折,若有大臣想向他回禀政务,他也会让远公公把人带到炼丹房。
江潋另外给他找了一个道行高深的老神仙指导他炼丹,老神仙还带了一男一女两个眉清目秀的童儿帮忙打下手。
两个童儿很是聪明伶俐,嘴巴也甜,时常哄得嘉和帝开怀大笑。
人一高兴,身心便都舒畅,嘉和帝的头疾发作次数渐渐少了,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如此一来,更加觉得炼丹是个好事,不仅赏了江潋许多金银珠宝,对于他的话也更加言听计从。
江潋本就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有替皇上批红的职责,嘉和帝懒得看折子的时候,便由他口述折子的内容,嘉和帝听完之后,做出相应的决断,再由他代笔批示。
批完拿给掌印太监审核盖上印章,再发还内阁与各部依据批红撰写正式诏书执行。
因此,随着江潋越来越得宠,东厂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所有人都说,江潋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隔了一个掌印太监和一个内阁首辅。
这话让身为司礼监掌印的曹广禄很是不爽。
他这个掌印的位子,可是拿命换来的,有人要抢他的位子,就跟要他的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