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参商
比起徐元珍的急切,钟离烨平静得有些过分。他看着被教训的钟离骁,只觉得郁结在心中的怒火,终于消解些许。
身为太子,必须宽仁谦让,友爱兄弟,所以他只能对钟离骁一忍再忍。
而今,他自己开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这个突兀出现在绛京的少女,有着并不输于当今晋国国师的修为。在这样一位大能面前,口出不逊的钟离骁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晋王便没有胆子因此迁怒钟离烨。
他那位父王啊,最是贪图享乐,胆小怕事。这么多年来,钟离烨对自己的父亲也足够了解。
他不仅没有出面为钟离骁求情,反而看向徐元珍,问起她的来意:“元珍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若非有要事,徐元珍向来不会来太子府上叨扰
徐元珍望了一眼凉亭的方向,虽然心中忧虑不减,却没有多说什么。她向钟离烨含笑道:“听闻殿下昨夜遭遇刺杀,元珍不免担心,如今见殿下平安无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钟离烨点了点头:“多谢你关心,因一位仙长出手,昨夜我不过受了些皮外伤。”
“仙长?”徐元珍不由看了一眼太上葳蕤,似有所悟。
她忽而莞尔,放下心来,对钟离烨说起另一件事:“我此番前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我想向殿下问一问白鹿书院的入学试。”
钟离烨不免有些奇怪:“你已入白鹿书院修行,家中弟妹又年纪尚小,还不能入书院中,为何还要问这入学试?”
“前日徐家一位世兄前来绛京,他想入白鹿书院,但家中败落,只怕拿不到那一道参加入学试的白鹿令。”徐元珍掩去了裴行昭同自己的关系,含笑解释道。
在这绛京中,想要拿到那道能参加白鹿书院入学试的白鹿令,要么有权,要么有钱。
徐元珍来求钟离烨,是因往年白鹿书院入学试都是由他协助主理,因此钟离烨手中通常会有三五十道白鹿令。
“原是如此。”钟离烨道,“你为我数次献策,一道白鹿令又值什么。”
徐元珍仰头对他笑了笑,姿态始终端庄而大方。
见太上葳蕤终于停了手,钟离烨抬步上前。
无力阻止太上葳蕤的老仆见了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面扶起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钟离骁,一面质问道:“三公子乃是太子你的亲兄弟,却被你府中的人害得如此,太子是如何做的兄长?!”
他不知太上葳蕤身份,但在这太子府,想来不是奴婢护卫,便是食人俸禄的门客了。
钟离烨却没有回答,他停在钟离骁面前,一巴掌打在他肿胀得看不出原来面貌的脸上:“你平日行事无礼也就罢了,但这位仙长乃是孤的救命恩人,岂容你在她面前放肆!”
闻言,老仆骤然变了脸色,救命恩人?!
禁军中传来消息,昨夜钟离烨能死里逃生,是有一位修为高深的仙长出手相助。
那修为高深的仙长,竟然就是亭中看上去年纪尚小的纤弱少女?!
钟离骁挨了这一巴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钟离烨竟然敢打他!
他想还手,却被老仆死死按住。
忌惮地看向太上葳蕤,老仆知道,眼前少女的修为,定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上许多。
他躬身一礼:“方才是老奴冒犯,还请仙长原谅。”
太上葳蕤垂眸看着他,淡淡道:“本尊若是不原谅又如何。”
她无意多说什么,起身消失在原地。
老仆心中一紧,不免感到惶然。悬在头上的刀,最令人惶恐。
“太子,三公子年幼无知,冒犯了仙长,还请你在其中转圜一二才是。”老仆看向钟离烨,语气中却不见多少恭敬。
钟离烨冷声道:“仙长不愿与三弟一般见识,三弟却该好好自省,否则再有下一次,便未必会如今日这般运气好。”
老仆看着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几处好的钟离骁,这便是不与三公子一般见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口中道:“多谢太子提醒,老奴一定将这话转告夫人,令她严加管教三公子。”
见他扶着钟离骁想走,钟离烨缓缓开口道:“三弟惹怒仙长,难道连备一份薄礼请罪的礼数都忘了?”
钟离骁今日太子府一行,不仅挨了一顿毒打,还赔上了几万灵石。
在老仆带着钟离骁离开后,钟离烨孤身一人,去了太上葳蕤如今暂居之处。
“仙长。”他向石桌旁的太上葳蕤俯身一礼,态度恭敬。
太上葳蕤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钟离烨将一枚纳戒放在桌上:“这是三弟送给仙长的赔礼,区区三万灵石,还望仙长不弃。”
晋国之中有灵石矿脉数十,身为晋王最宠爱的儿子,钟离骁就算不能修行,也并不缺灵石。
太上葳蕤没有收,只道:“你此来,应当不是只为送上这些赔礼。”
钟离烨笑了笑:“我的确还有一桩交易要同仙长做。”
“我想请仙长杀一个人。”
“请仙长替我晋国北地枉死的三万余民众,杀大晋国师温松云!”
第54章
白鹿书院入学试开始的三日前, 太子府上的仆从便来了徐家。
徐夫人今日不曾出行,听闻太子府来人,连忙将人请来待客的花厅之中, 又吩咐侍女去请徐元珍来。
太子钟离烨和徐元珍同为白鹿书院学生, 一次钟离骁前往书院, 彼时徐元珍一身火红骑装,正在练习骑射。那时她也不过十二三岁, 钟离骁为美色所惑,竟然上前想动手动脚, 嘴上更是有些不干净。
钟离烨听说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三弟前来白鹿书院, 及时赶来,帮徐元珍解了围,还亲自将她送回了武威将军府,之后徐家与太子府也一直有所往来。
盏茶功夫, 徐元珍便赶来了花厅。
太子府的仆从将木匣亲自交给徐元珍,略寒暄几句, 便行礼告退。
“元珍, 太子这是送了什么来?”徐夫人忍不住问道,她打量着女儿, 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
徐元珍便在她面前打开了木匣,取出那枚可以参加白鹿书院入学试的白鹿令。
“这,这是白鹿令?”徐夫人有些惊讶,“太子为何要送一枚白鹿令来?”
徐元珍拿起白鹿令, 回道:“是我向殿下求的。”
“裴世兄伤了腿, 我想与他退婚,总应该给些补偿。”
徐夫人当即拧起了眉:“一枚白鹿令可值万金,那裴家小儿可真敢开口!”
因为裴行昭伤了腿, 徐冲夫妇商量过,待他伤愈才好再谈退婚的事,没想到徐元珍已经和裴行昭谈好了条件。
“只要他答应退了与我的亲事,这一枚白鹿令也不算什么。”
徐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气道:“等那裴家小儿将婚书和信物交出来,便立刻将他赶出去!”
徐元珍有些无奈,她安抚道:“阿娘,裴家和徐家怎么也是故交,你又何必如此?不过是收留他住个几日吧,阿娘不喜欢,不去理会他便是。”
徐夫人最疼爱这个长女,有她劝说,一时便放下了方才的想法。
看了一眼刻了太子府徽记的木匣,徐夫人又道:“珍儿,你阿爹之前有言,不必与太子府过于亲近,你可还记得?”
一枚白鹿令,实在价值不菲啊。
钟离烨做太子这些年,行事向来无可指摘之处,但他偏偏不喜晋国国师。
当今晋王,也是在国师温松云的扶持下才顺利承继王位,是以晋王多年以来,对温松云一向敬服。
与自己的父亲不同,钟离烨并不喜欢能这位能轻易左右国事的国师,几年前,晋王想为温松云加封国师,也被钟离烨再三劝诫阻止。
三公子钟离骁背后的陈家借此攀附上了温松云,就算他好色无能,有了国师支撑,也令许多朝臣偏向于他。
徐冲也是因此,不愿意卷入钟离烨兄弟两人的王位之争。
钟离烨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太子,一旦他登位,将来也会是个圣明君王。但钟离骁背后,可是自白月宗来的大能。
“比起一个傀儡,圣明的君主才能令人真心追随。”徐元珍垂下眸,掩住其中暗色。
拿到白鹿令后,她没有浪费时间,向徐夫人取了当年裴家的信物,去见了裴行昭。
火光燃起,那纸婚书被火舌.舔.舐着,化为黑色灰烬。
徐元珍不由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裴行昭,向他一礼道:“多谢世兄。”
裴行昭收好白鹿令和当年裴家的信物,冷淡道:“钱货两讫,不必谢我。”
徐元珍莞尔一笑,也不觉生气。
三日时间转瞬便过,天边将将破晓,位于绛京城东的白鹿书院便热闹起来。
无数达官显贵的车驾自街口而来,两旁还跟着不少侍奉的奴仆,彰显身份。其后,许多富商也驾车前来,只是碍于身份,并不如往日豪阔做派,低调地混在人群中。
随着日头高高挂起,周遭更是热闹,今日入学试,便是没有资格的百姓也可以进入书院中见证。
白露台以大理石铺就,此时被擦洗得十分干净。随着涌入书院的人越来越多,挂在檐角下的风铃晃动,发出叮铃响声。
白鹿书院的弟子维持着其中秩序,裴行昭混在人群中,盯着前方白露台,神色中带着几分阴郁。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但只有进入白鹿书院修行,自己才有可能为已逝的祖父报仇。
裴家当年因裴行昭祖父的进谏被流放,裴行昭的父母早亡,与祖父相依为命。不久前,因晋国大赦天下,裴家得以免罪,裴行昭的祖父便带着他,想回到绛京。
途经北地,那日天沉欲坠,裴行昭的祖父在河畔见到了被淹没在水中的一角阵纹。
他没有灵根不能修行,但见多识广,认出了这道引水的阵纹。
大雨磅礴而下,再这样下去,河水暴涨,对于北地百姓而言,便是一场滔天的祸事。
裴行昭的祖父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那道传送符,将他送离,而自己却留了下来,妄图破坏这道兴水的阵纹。
两日后,裴行昭在千里之外醒来,听到的便是因为数日大雨,北地洪水肆虐,三万余晋国百姓殒命,还有数万人因此流离失所,沦为难民。
裴行昭等了数日,也没有等来祖父,他便知道,自己往后,就是当真孤身一人了。
他动身,向晋国国都绛京而去。
裴行昭不知道是谁在北地布下了引水的阵纹,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是身无修为的他能对付的。
祖父曾经向他提起过,绛京中有白鹿书院,是晋国最大的修行之地。
那么他只有进了白鹿书院,才有可能为祖父报仇。
裴行昭握紧了手中的白鹿令。
白露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隐约听见北地,水灾的字眼,裴行昭眼神动了动。
“北地水灾能这样快平息,真是多亏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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