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郁宛不甚在意,她也不觉得有必要再生个,生孩子对女人的损害总是巨大的,养孩子就更吃力,她不知令贵妃是否真是传说中的易孕体质,不过她也懒得羡慕——魏佳氏的福气或许在后头,可是没命去享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要健健康康活着,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这就是她的福。
第142章
因着贵妃诊出喜脉, 乾隆本要立刻遣人送她回宫,但魏佳氏坚持同行,已经到海宁了, 左右不久御驾就会返程,何必做两趟费事?
乾隆想着分出去人手不足, 那江面上更不放心, 只得罢了,只让贵妃莫要强撑, 但凡有何不适, 及时到御前禀报。
太后则是对贵妃这胎分外看重, 打从十五阿哥出世,宫里也两年没孩子降生, 豫妃生了个公主倒也罢了,她最怕容嫔生下孩子——皇帝如此宠爱容嫔, 可那孩子血脉里流淌的保不齐是对大清王朝的仇恨, 太后着实提心吊胆。
还好是贵妃,十五阿哥那样早慧,这胎若是个皇子,和他哥哥一般就再好不过。
太后遂打起十二分精神,动不动就将贵妃叫到身边慰问,魏佳氏也乖觉,左右她现在不宜伴驾,便对太后百般示好, 即便皇后真想对她不利, 看在太后面上, 也不敢轻举妄动。
舒妃忻嫔这两个从开船起就陪伴太后的难免气得牙根痒痒, 世上就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她俩费尽唇舌也没能换来太后一句关怀,贵妃借着个肚子倒一步登天了,皇天保佑,让她在船上流掉才好呢。
郁宛发现这两个活宝还挺目标明确的,她俩简直平等的憎恨每一个有宠的女人。
郁宛自不会掺和她俩胡闹,反正她的主要工作是讨好皇帝,哄婆婆只是顺带的,有人代劳那也无妨。
因落脚的行宫就在江宁织造府,于是在皇太后倡议下,乾隆还特意带众嫔妃去看了织造机房。
郁宛以前没见过纺车,觉得分外新奇,这种成批生产的又跟电视剧里不同,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硕大的滚轮,恐怕得几人一起用劲才能驱使得动,饶是她自诩体力神勇,也未必能顺利地织出一匹布来。
太后感慨道:“你们怕是听都没听过这玩意罢?现在的大家小姐哪还有纺绩缫丝,能绣两朵花就算不错了,殊不知没有这积聚心血的布料,漂亮的刺绣又从何处来?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郁宛心说钮祜禄太后不愧是最典型的老人,干什么都得忆苦思甜一番,不过口气倒是亲切——显然重点不在于她们会不会纺布,而是追思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忻嫔道:“臣妾们自是不及太后能干,亏得娘娘今日带我们长些见识。”
这话本是夸赞,但听起来莫名有些阴阳怪气,像是炫耀出身似的——总督府的千金自然用不着纺绩,怕是月月都有成捆的绸缎往府里送呢。
舒妃敏感地察知太后有些不愉,忙陪笑道:“臣妾记得先皇后是会纺绩的,以前亲蚕礼上还教过咱们如何将煮过的蚕丝制成衣料。”
太后叹道:“孝贤皇后自是没得说的。”
哪怕向来挑剔的皇帝也寻不出错处,也难怪富察氏薨逝十余年,皇帝依然怀念着她。而那拉氏……凭心而言,太后也得承认她比不上富察氏,富察肯为了皇帝学习养蚕缫丝,认真做好一个皇后的表率,而那拉氏虽然也注重皇后名分,却更在意与之对应的规矩与法度,因此大半气力都用来整治宫事,与皇帝反而渐行渐远。
究竟哪种才是错?太后也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当皇后就不是个容易活,康熙帝的三任皇后没一个得以善终,先帝的孝敬宪皇后儿子早丧,半生郁郁寡欢,富察氏虽然夫妻恩爱,却依旧不得圆满,这所谓母仪天下的尊位,到底是福分,还是咒诅?
倒是她自个儿虽然没当成皇后,却享乐至今,真真是阴差阳错罢。
魏佳氏轻轻抚摸褪了色的织机,眼中亦有些追思,“孝贤娘娘可惜生前没赶上南巡,只东巡的时候去了趟德州,偏那次出了意外……”
提到此处,太后颇有些不自在,“都过去的事了,还说她作甚,让先皇后好好安息罢,你们也别在皇帝跟前提起,难得出来一趟,别又惹他不快。”
魏佳氏躬身称是,心头疑云丛生,若富察皇后真是意外溺水,何必如此讳莫如深。瞧太后的样子,分明另有隐情。究竟是何缘故,这两人会提都不愿提起,甚至皇帝也毫无追究之意。
许是因先皇后触动情肠,太后回船后便有些意兴阑珊,晚膳也无甚胃口,只叫人送了些鲜鱼羹过去。
乾隆得知机房内经过,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对魏佳氏有些淡淡,本来说好晚上陪她用膳也给推脱掉了。
庆妃不免着急起来,对魏佳氏道:“你怎么惹皇上不高兴了?”
“谁知道,”魏佳氏平静道,“许是万岁爷不喜我提起先皇后罢。”
他自个儿终日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缅怀富察姐姐,可旁人说上一句却又要生气,可见竟是叶公好龙而已。
庆妃也无法了,她对昔年之时懵然不知,可见魏佳氏一而再再而三借机试探,唯恐她引火烧身,“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小十五想想,他的前程可在万岁爷手里呢。”
纯贵妃有两位阿哥尚且落到被厌弃的地步,她实在不愿魏佳氏重蹈覆辙。
魏佳氏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左右她现怀着身孕,皇帝不会太冷落她,便是太后也不会亏待。那句话是冒险了些,但好歹令她确定其中有异,假以时日,她会查出真相的。
乾隆勘察完海塘情况,决定命人疏通加固河堤,酬劳么,则是以工代赈。亏得那趟微服私访,他才知朝廷发下的赈灾钱粮竟有这么多门道,既然官家不能落实,倒不如化无偿为有偿,受灾的参与劳作,以此获取对应的报酬,也避免有人偷奸耍滑冒充身份。
不能算是完美的解决方案,但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乾隆能做到的也只有如此,至于整顿吏治,天下清明,那是个旷日持久的工程,非一朝一夕之力。
郁宛笑道:“万岁爷如今也算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了。”
乾隆叹道:“朕今日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不见日月,可见光会纸上谈兵是无用的。”
郁宛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能认识到自个儿浅薄就很不错啦。”
乾隆瞪眼,“谁说朕浅薄?朕只是不够体察民生民计。”
郁宛笑道:“是是是,您最厉害了,我再夸您十句成不?”
乾隆哼声,“倒也不必。”
不过许是受了郁宛这话的刺激,乾隆爷终究变得勤勉了些,四月又往高家堰阅视,交代了一番堤坝修筑工程,之后就该返程了。
皇太后打算走水路,更方便快捷,乾隆则决定走陆路,他还得顺便往徐州祭拜孟庙与孔庙,那可是读书人的圣地。
太后就没这般虔心,孔圣人还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反正她对这位圣人的印象是不怎么好,宁可早早回去省事,舒妃跟忻嫔也乐意跟着太后,左右这一路上皇帝都将她俩当隐形人,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留船上哄太后高兴。
魏佳氏也跟太后同行,怕陆路颠簸,头几个月胎气不稳,须得格外当心,庆妃当然得护送她。
那拉氏本来还有点犹豫要不要伴驾,她怕永璂的功课耽误太多,回头太傅该怪罪,乾隆便对她道:“皇后也回去罢,还有永璇永瑆也带上,再迟婉嫔就该担心了。”
那拉氏俯身施礼,“臣妾遵旨。”
郁宛没想到自个儿忽然成了孤家寡人,大伙儿都忘了她吗?正要向皇帝请辞,哪知乾隆却睨着她道:“你就不必了,该跟朕一起去听听圣人教诲,驱驱你那身歪风邪气。”
郁宛很是不满,她怎么歪风邪气了,她可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学生,哪怕孔孟见了她也要甘拜下风的。
乾隆失笑,“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郁宛本来想说漂亮,可转念一想,宫里现有个容嫔,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试探道:“诚实?”
乾隆:……
他才发现宛儿不是玩笑,她是真觉得自个儿优秀到鬼斧神工的地步,看来除了幽默,她还有第二个优点——堪比城墙还厚的自信。
郁宛是没法子了,皇命难违,少不得陪万岁爷多受几天罪,只得叫人给永璇永瑆送幅口信,嘱咐他俩好好听庆妃娘娘的话,虽然庆妃满身心扑在贵妃肚子上,未必有余力兼顾,但好在有太后跟皇后在,想来是无碍的。
也幸亏沿途还有个帅比五阿哥,否则真是要无聊死了。
郁宛趁机问永琪他那个宠爱的格格胡氏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大大的眼睛,明艳微方的脸庞,还有个又高又挺的鼻子?
五阿哥老实回答,他那个侍妾就是照着古代仕女图长的,脸盘是有点宽,可是一点不方,反而圆润有致,眼睛也不算特别的大,细细长长,微眯起的时候有种特别的媚态;鼻子算美中不足,塌是塌了点,可是温柔敦厚,极具书卷气,她也确实读了不少的书;福晋西林觉罗氏倒很像豫妃娘娘形容的那种长相。
郁宛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宠爱福晋?”
五阿哥不是应该喜欢小燕子般的女人吗?怎么找了个完全相反的?听起来连性格都截然不同,这胡格格完全是个面团嘛,还是男人就喜欢千依百顺毫无脾气的?
郁宛莫名有点失望。
永琪:……
豫娘娘对他的家庭生活也太关心了点,莫非是愉妃额娘拜托她的?这么一想立刻紧张起来,他方才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第143章 不老
待要求豫娘娘帮他为额娘说两句好话, 那厢乾隆却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你们在作甚?”
郁宛就知道老坛酸菜的臭毛病又犯了,敢情是连亲儿子都要疑心?倒也难怪, 五阿哥风华正茂,她若是年轻个十来岁, 保不齐也会挑这样的, 可惜岁月不饶人呢!
郁宛便冲着皇帝笑道:“臣妾问五阿哥这附近有何名胜古迹,想去瞧瞧新鲜。”
乾隆不悦, “有朕在, 不会让你无趣的。”
他就是那识途老马, 跟着他还怕迷路?
郁宛盈盈一笑,“那臣妾就放心了。”
乾隆又招手命她过去, 因太后及众嫔御离开带走了大批辎重,回程得以轻装简行, 虽然可供使用的车驾少了点, 但乾隆爷可以放心破例,不必担心太后与那拉氏说教。
这会子便干脆让郁宛跟他坐一辆马车,至于五阿哥骑马随从便好。
郁宛也没推辞,皇帝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她正好跟着蹭点油水,若是让李玉另外为她找辆马车,哪会有这样柔软的铺盖?这样丰富的吃食?连褥子都是熊皮做的。
郁宛又让阿木尔坐到她俩中间去,免得不慎摔倒, 哪知皇帝却仿佛如临大敌, 神色不自然地往旁边躲了躲。
阿木尔疑惑地望着阿玛。
郁宛也埋怨, “万岁爷, 您不是最喜欢小格格么?”
殊不知乾隆还惦记着女儿在他衣襟上撒的那泡尿呢, 阿木尔可爱归可爱,可为了保全自己仅有的几身衣裳,还是离远些好。
距离产生美,他也不想破坏跟阿木尔间的父女情分。
郁宛默默吐槽,乾隆爷原来是这样的龟毛性子,难怪很少见嫔妃借公主邀宠——多的是弄巧成拙。
还好只是小便,若在他身上拉泡大的,只怕他该对阿木尔有心理阴影了。
乾隆:……那不然呢?
他是皇帝呀,皇帝有点小脾气是应该的,他自觉对阿木尔已经很宽容了,换成旁人,只怕坐都不许坐到身边来。
郁宛一面给女儿喂虾仁蒸蛋,阿木尔就爱吃这样软滑鲜甜的东西,跟果冻似的吸得滋滋有劲儿,一面就问皇帝待会儿的计划。
乾隆就说要带她去看看不老河,显然是筹至烂熟的。
这个名字倒有趣儿,郁宛好奇道:“是喝了河水能不老吗?”
乾隆笑道:“倒也不是,这河原名潘家河,因流经不老庄,入运河口称不老河口,顾名思义不老河。这河又名不牢河,因每逢洪涝时节泛滥成灾,以此得名。”
今年尚未到汛期,河水清澈怡人,还是有美景可赏的。
旁听的李玉凑趣道:“那不老庄倒是有口神奇的老井,喝了井水的人可以长命百岁,庄子里的人口仅百余户,却人人精神矍铄,筋骨强健,七八十岁的老汉须眉都还是黑的,可见传言有几分可信。”
难怪皇帝如此在意,能青春永驻的神水谁不想要啊,郁宛心念一动,见皇帝脸上神情微妙,忙陪笑道:“当然万岁爷喝不喝都没什么,瞧您这幅模样,潇洒俊美,秀逸天成,跟五阿哥站在一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兄弟呢!”
乾隆嗔她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胡说,不过眼角眉梢却含着笑意,可见很是受用。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马屁不在多,管用就行。郁宛深刻领悟了这句哲理。
不过一日夜的工夫,仪驾已然来到徐州,乾隆第一件事当然是寻找不老庄,郁宛也兴致勃勃跟去。
地方并不难寻,不过传言还是有些夸张,给他们指路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头发是没怎么白,可是步履蹒跚,明显还是有些老态,再加上选择性的耳聋——李玉问了好几遍他都装没听见,给了点银子后立刻就变得耳聪目明了。
郁宛看皇帝脸上有些失望,笑着安抚道:“泉水未必神效,可总归能强身健体,您看他头发乌黑油亮,面颊也没多少皱纹,可比同龄人实在已强出太多了。”
乾隆叹道:“朕可不愿让你瞧见朕垂垂老矣的模样。”
尤其这人嘴太坏,指不定该怎么嘲笑。
郁宛道:“臣妾也不是妖精啊,女人的青春更是短暂,指不定到时候您先嫌弃我呢。”
乾隆莞尔,“那倒不至于,大不了将你远远地迁至别宫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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