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蝗蝗啊
张宪空虽然一夜未眠,但他精神是亢奋的,这一天,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了下来,好好地陪了王承柔一日。
王承柔非常的快乐,这份快乐她知道不是锦衣玉食,高房大院带给她的,而是无论你在做什么,一抬头或一侧目,就能看到心爱之人也在看你,然后相视一笑。
到了夜里,王承柔难得的想要主动一回,但她满心的期待却落了空,张宪空拒绝了她。一开始她以为他是在与她闹着玩,但后来发现他竟是认真的。
虽有些失望,但王承柔还是给他找了合理的理由,他也不是铁打的,也会有累的时候。虽然以前连续几日也没见他累过,但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
天知道张宪空拒绝的有多艰难,偏巧她还难得地发起了主动。这一夜他又没有睡好,转天一早,张宪空决定快刀斩乱麻。
王承柔一睁眼,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扑,却扑了个空。
她以为张宪空去练晨功了,可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也没见人,最后是找遍个整个容静居也没见到人,他连去了哪里都没有与下人说。
张宪空从来没有这样过,在清心清香都不当事,都劝她道,一会儿姑爷就回来了,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的劝说下,王承柔却心慌了。
这天晚上,张宪空没有回来,如果他出门前支会了她,那王承柔此时肯定会着急,会担心他。但张宪空这次出府,没有告诉任何人,比起担心他的安全,王承柔担心的是,可能要发生一些她意料不到的事。
现在想想,昨天一天,张宪空对她的陪伴有些太过刻意,而晚上他的拒绝在平常也是没有的,她早该发现他的异样,但早发现又有什么用呢,他是个做了决定就要朝着目标一直努力的人,谁又能改变他的决定。
此时,张宪空正在他义父那里,宋卫自宫中回来,已经听他说了一晚上了,他还是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大胆。
宋卫道:“那药倒是可以帮你瞒天过海,但也不能多吃,你这么年轻,连个孩子还没有,万一,”
听到义父提孩子,张宪空道:“我心里有数,不会出问题的。”
宋卫又道:“这事,你要不要告诉你娘子?”
张宪空:“不能让她知道,这样她的反应才最真实,李肃是不会放过这一幕的,他会盯大眼睛好好欣赏一番的。”
第61章
宋卫把药交给张宪空, 对他道:“我先去圣上那里,这一关你若是过了,此事才能成,这个你先拿着。
张宪空默了一下, 他道:“皇上会痛快地答应的。”
一直以来, 只要想到皇上与王承柔上一世的过往, 张宪空总觉得皇上对王承柔的感情很复杂,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在王承柔告诉他重生一事前, 他就感觉皇上来参加婚宴时, 每次提到王承柔时,与单纯坦荡的赵陆相比, 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是二人性格不同,但后来知道了重生一事, 知道了王承柔私见皇上后,他才保住了性命,张宪空的感觉串了起来, 加深了他的这种判断。
所以,他小人之心真若猜对了,那皇上对于义父所禀之事,是一定会答应了。
稍后,圣康殿内, 赵涌彦听到宋卫的话后, 一时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都想不到, 张宪空为了东山再起会出此下策。
他不是成亲了吗, 他不是有了王承柔吗, 他连个孩子还没有吧,这是疯了吗?
但一种隐秘的喜悦从心底滋养出来,赵涌彦内心深处不能为人说的苦难、悲惨,好像忽然得到了释放,终于有人比他还要惨了,并且这人还是王承柔的夫君。
比起李肃,赵涌彦的很多小心思都是暗戳戳的,加之他与李肃还有一个本质的不同,无论这天下局势如何运转,他与王承柔都是不可能的,她于他上一世有恩,就算后来他心中有怨,但他也得承这份恩。
再有只要有李肃在,那王承柔只能是他的。在见到过上一世李肃失去王承柔的样子后,他失心疯了才会与李肃争。
不管是欺软怕硬还是对强者骨子里臣服的心理,比起王承柔回归李肃的怀抱,赵涌彦更见不得她与张宪空琴瑟和鸣,双宿双飞。
所以,赵涌彦心里已下了决定,但他问道:“朕从不知,他这个年岁还可以吗?”
宋卫:“圣上不必知道这些污秽,不过义子今年不过十八年岁,净场里,二十八的臣也见过。”
赵涌彦:“唉,也是可惜了,不过他若执意如此,朕也不能拦着他的尽忠之心。”
宋卫面上一丝不显,心里却道:果然让张宪空说着了,这答应的还真是很痛快。
宋卫:“正是如此,谢圣上怜我那义子的一片忠心。”
宋卫回来后,见张宪空还在,他道:“如你所说,圣上那里很顺利,现在就差定日子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不去与夫人做最后的团圆吗?”
张宪空:“不回去了,此事越早处理越好。”他说着低垂了眼,“明日我会手书一封,她看后自会明白。”
宋卫摇了摇头,只提醒了一句:“给你的那药,不能提前太早吃。胡子晚几日掉没什么,净场里什么情况都有,只要大范围不出问题就好。但第一次起反应的日子你要记好,以后可以此为例,按例服药。”
张宪空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义父操持。”
宋卫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怀疑的李肃的爪牙无处不在,但我监厂里肯定是没有的,得展本就不是监厂的人,李肃可以把人送到宫中皇上身边,但监厂却是不可能的,这一点还得要感谢我师父邵鸣,他从很久就防着这一招了。但也因此这几年监厂都得不到发展,多少年了,监厂进来的人寥寥无几。”
宋卫一说这个就感慨了起来,张宪空道:“人多了,人杂了,也没什么用,以前的正监大人做得是对的。不过义父不用担心,以后我会帮着你壮大监厂的,李肃会玩情报,监厂偏巧在这方面不差,不及他的,跟他学就是了。”
宋卫眼一亮:“
好,你早就该来帮我,咱们的力量本不该分散,集中力量方能成就大事。”
宋卫说着一摆手:“嗐,我本来是要说,你放心,净场里发生的事没有人会知道,哪怕李肃也是针刺不进。”
宋卫的话提醒了张宪空,他对宋卫附耳说了一段话,宋卫听后没说什么,只道:“行,我觉得你是多虑了,但若真到了那一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底下的人我也会通知的。”
容静居里,这两日一直乌云笼罩,当家大爷无理由不归,当家夫人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派人出去找,底下下人们,人心惶惶。
清香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她语气里难掩紧张:“夫人,是大爷的信。”
王承柔缓缓地去接信,没有一点急迫的意思,但当信到了她手上,她开始拆信时,动作却越来越快,待拆开后,她快速地看了起来。
“奈何缘浅,只求和离。”
信上只有这八个字,王承柔终是坐不住了,她要去找兄长,她要知道张宪空到底破釜沉舟到了哪一步,会令他做出这个决定。
可能在王承柔打算瞒着张宪空,胡二娘之事的时候,她怕的就是这个,因为当初自己在这个事实面前,挫败、无力、绝望到令她生出逃跑的念头。她尚且如此,那作为自认要保护她的,她的夫君,这样的感受必不会少。
她在这种情绪下想的是逃,但张宪空不能,他只能迎头顶上,但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他拿什么去顶呢。自是要牺牲一些东西,才能获取他想要的。
王承柔实在想不出张宪空这是去做了什么,危险到要与她和离的地步。
就在王承柔要找王亭真的时候,他自己先上门来了。王亭真很急,在这样的天气里,额上都冒了汗,一进屋没有多余废话,坐也不坐,张口就道:“张宪空到底什么情况?!他是疯了吗,圣上的旨意今日已下,父亲回来亲口说的,这事你到底知道吗?”
他急急可可说了一顿,却没有说什么事,王承柔比他还急,她问:“我不知道,哥哥快告诉我,他做了什么,皇上下了什么旨?”
王亭真一楞,刚才说话的气势降了下来:“你,你不知道。“
云京城的大街上,一匹棕色的大马在疾行,马的口鼻都跑出白烟来了。而马上之人是一位女子,可惜没有人能看清她的长相,一下子马与人就驶过了身旁,速度太快了。
皇上召见了王承柔,她闹出的动静太大,况张宪空这个情况,赵涌彦知道他躲不过这一面。
赵涌彦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王承柔了,记得上一世,她护着他姐姐时,就是这样的,双目圆瞪,英姿飒爽。
若说以前他觉得自己喜欢的是甜美爱笑的女孩,这一刻他发现,他心中真正向往的就是王承柔这样的。不柔弱,却可以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对弱者施以援手的,他心中的强者。
而这一次王承柔为的是张宪空。
后面有太监跟了进来:“夫人,您不能拿这个进来。皇上,奴婢,”
赵涌彦挥手让他们退下,王承柔手中握着的是她的马鞭,赵涌彦知道她不是要拿此作为武器做什么,她是急了,骑着马来的,下马的时候连鞭子都忘了。
“你别急,有话慢慢说。”赵涌彦劝道。
王承柔:“皇上为什么这么做?是李肃逼您的吗?”
赵涌彦:“不是,朕倒不是为李肃说话,这事他不知道吧。这是张宪空找了宋卫,直接求到朕这里来的。”
“那皇上就答应了?”
她眼圈红了,赵涌彦看出来了,他道:“朕以为你们私
下都商量好的,自然是成全了。他的情况你也知道,官职丢了,像这样刚被宣了罪的,几年内都不可能再被启用。而他那个门派也被李肃剿了,若是不找个差事,李肃下一步不定会做什么,可能你容静居里,岁月静好的生活就保不住了。”
“谬论,现在这样,容静居就保的住了,李肃就不会做什么了?”
“你以为呢,你是痛痛快快地跳了,李肃那个疯子在那之后做过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王承柔一楞,她又想到她所不知的,赵涌彦在她死后的遭遇与结局。
“你不要问,我也不会说,我就知道张宪空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的,设想一下就会知道,李肃会对今日的成果十分满意,而这个满意的结果是可以把疯狗拴住一段时间的,张宪空缺的就是时间。”
两个人抛开身份,开始说一些心里话。
王承柔:“那你呢,你是皇上啊,我是张宪空名正言顺的妻子,李肃若做出强抢别□□的事情,你作为皇上会管不了,那些言官不会弹劾?”
赵涌彦:“实话就是,如果我管后不影响我坐在这个位子上,那我可以管,但如果反之,抱歉,我是会权衡的。你不要在我这抱什么希望,与其如此,不由你顺从了李肃,然后一刀捅死他来的快。”
王承柔身子晃了一下,她稳住后道:“我们不说这个,我来只是请皇上收回呈命,张宪空那里我自会去寻他。”
赵涌彦只想了一下,他道:“朕不会收回刚下的旨令,但若是你能劝他放弃、跟你回去,朕可以成全你们。”
王承柔:“谢圣上。”
说完她拿了皇上给她的令牌,闪身出了殿,直奔净场。
宋卫看到王承柔一手持马鞭一手持令牌出现在净场里时,他快速向张宪空看去,只见对方坐的很稳,不见一丝慌乱。
他该退出屋去的,但他不能走,这一幕被张宪空猜到了,他们还有好大的一场戏要演。看张宪空如此了解王承柔,都能预判到了这一步,那看来这场戏有可能要演到最后了。
王承柔有令牌,自然没人会拦她。她上下打量张宪空,握马鞭的手在轻轻抖着,她在心里劝着自己,若她来晚了,他此时应该是躺着的,不可能还能这样坐着的吧?
这事她不懂,但她可以以常理来推测。
“你来了,是来送和离书的吗?趁现在我还能动,拿出来我赶紧签给你。”
宋卫心里一紧,嘿,好话。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必要这么刺激人家吗。
还好她没来晚,王承柔在皇上那里憋着的眼泪,此时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上前对张宪空道:“没有和离书,跟我回去。”
张宪空脸一肃:“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要与你和离。和离书,你拿不拿来都没有关系,今日之后,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
王承柔:“正监大人可以回避一下吗,我有些私话要与我夫君说。”
宋卫一想,反正要真进行到最后一步才需要他在场,他也不想怵在这里看这小俩口的惨状,正要答应下来,就听张宪空道:“我义父凭什么走,走的该是你,我没有私话要与你说,你不要在此胡搅蛮缠,搅了净场的差事。后面正在准备,一会儿我就要进去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不说就走。”
王承柔一边落泪,一边脸涨的通红,她虽觉得这并不是张宪空的本意,他是在保护她,但她的自尊与自信全部在摇摇欲坠。
她忍着羞臊,忽略掉宋卫的存在,上前抓住张宪空的手臂,对他说:“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
就算真有那一天到来,我们也是从头至尾心意相通,不离不弃的,所以,又怕什么呢。我这一生是赚来的,能认识你就不枉此行,也没期待能相偕终老,但至少相偕的日子里,我们能彼此扶持真诚的走到最后一步。”
张宪空在袖中狠狠地握住了拳,他暗中稳住了情绪后,冷冷看着王承柔,残忍说道:“你以前说,后悔认识我拉我入局,如果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能不会再拖累我,原来你都是骗我的啊。事到如今,我自救到这种程度,你却还要步步紧逼,是不是真的要被你害死,你才会放手。”
“别这样,张宪空,你别这样,我真的受不了。”王承柔本是蹲下来的,她抬眼看他,已看不清张宪空的面目,她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这时,后面进来一小太监,对宋卫道:“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张宪空松开了拳,手往袖外一伸,按住圈椅就要起身。他力量很大,王承柔拉不住他,随他站了起来。
见她的小手还在强自拉着他,抓得手背都泛了白,张宪空咬牙露出狠相,反客为主,一把抓住王承柔的手腕,拉着她大步向净场深处走去。
王承柔一开始还想反抗,但在明白张宪空并不是要把她扔出去后,她卸了劲,任由对方不顾她的速度,踉踉跄跄地被张宪空带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室内。
宋卫跟在后面,张了好几次嘴,却又都闭上了。他想说,要不还是不要做到这地步吧,他们商量时,看不到眼前的实景,并不觉得这样有多残忍,但现在见了,连宋卫这样很早就去势少情的人,都觉得张宪空的娘子太惨了。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这屋子没窗,虽每次做完活儿后,都会清洗干净,但时间长了,这血味沁到了石墙中,石地板中,长年消散不去。
这样污秽的地方,张宪空也真是舍得,下得了这个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