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蝗蝗啊
石室里阴寒,激得王承柔打了个激灵,当她看到那张特制的,模样已说不上是床的东西时,王承柔的牙齿开始打颤。
张宪空眼神发凝了一瞬间,但他马上回过神来,他松开了王承柔,他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他右手抓向领扣,手上猛的用力,上身的衣物被他全部破坏扯了开来。
他就这样坦,。胸,。露背地对王承柔道:“还不走吗,你要在这里亲眼看着吗,王承柔,你是要做第一个把我自尊踩在脚下的人。很好,我不要你了,你可以这样报复我,很公平。来啊!人呢,动手吧!”
王承柔止了眼泪,止了上下牙齿的打颤,她看着张宪空,此时眼中泪已干,她能看清楚他了。
她道:“张宪空,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哪怕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夫妻陌路,你也要走这一步是不是?”
“是。”张宪空坚定地道。
王承柔后退了一步,然后她放出马鞭,朝着张宪空抽去。
张宪空连眼都没闭,更没有躲,打算生受这一鞭,他现在如在烈焰中,倒是很希望能得王承柔这一鞭。
但最后时刻,王承柔收了力,只鞭子尖儿扫了他右肩下方一点儿的位置,然后鞭子就拐了弯,没能再伤害他。
唉,承承啊,你怎么就心软了呢。张宪空狠绝的目光中,有悲色一闪而过。
王承柔收了鞭,在眼泪再次涌上来前,扭头走了出去。一开始她还是走的,后来就开始跑了,越跑越快。张宪空在石室里能听她越来越急的脚步声,他在想,外面有人跟着她吗,她要这样一路跑回去吗。
他心里开始泛上来无尽的心疼,这些心疼无的放矢,把他团团包围,他捂着心脏,慢慢地佝
偻了身子。
“唉,会不会太狠了?”宋卫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见张宪空眼神空洞,并不言语,宋卫又叹了一口气后,他道:“那药可以现在吃了,正常情况,两日后胡茬儿就不会再冒,你算好记好自己的情况,以后依此服用,不要让胡茬儿冒出来就好。”
宋卫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又道:“若想像我这样是不可能的,你没真去势,能靠此药保持下巴不露青就不错了。”
张宪空在那张床上坐了下来,用手拍了一下道:“麻烦义父与我在这里再多呆会儿,不要急着出去,我怕她没走。”
宋卫点头,一个眼神,石室的门关上了。
“穿上这件,给你准备的,监厂的衣服。这里太寒。”
在穿这件衣服前,张宪空先划破了自己上臂内侧,他用瓷碗接了一个碗底的血后,在手臂上点了两下,那里就止了血。
这时旁边的小太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今日去势入宫之人的东西,放到托盘中,然后在上面盖上一块白布。白布一沾上,血就印在了上面,原本洁白的白绸被染红了。
这两项工作都做好后,剩下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终于,估模着时间差不多后,宋卫点头对小太监道:“去吧。”
小太监打开石门,托着托盘走了出去。
张宪空依然坐在床上听着,没多久就听到小太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夫人!您,您还没走呢?”
宋卫与张宪空对望一眼,张宪空拿起那碗血倒在了身下。
她真的没死心,她真的没有走,他就是这样的了解她。王承柔,一个不轻易认输的人,张宪空承认,她比他还要勇敢。但王承柔越是这样,张宪空越是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越是要牺牲一切来保护她。
王承柔眼睛凝在那个托盘上,她的心慢慢地凉了,石门那里传来动静,她向那里望去,看到张宪空被两个人架了出来,他头上都是汗,虽然换了新的衣服,但身下浸出了血印。
王承柔这一次是真的扭头就走,跑出了石室通道,跑出了净场。
净场外是一片圆形空地,此时上面的地砖全都看不到了,被皑皑白雪覆盖着。下雪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王承柔根本没注意到天气的变化,她跑到空旷的中心,再也跑不动了,蹲下身来泪如泉涌,她哭得不能自已,哭得天地动容,却不能动容朝她走来的一人。
李肃坐在马车里,烤着暖炉,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净场的大门。
在看到王承柔出来的一刻,他下了马车,接过侍者手中的伞,这伞刚一打上,就见王承柔停了下来,把自己蹲成了一个小团,孤独弱小地点缀着这无限白的天地。
李肃只看了一会儿,就打着伞走了过去。
走在他后面的是清香。清香是被李肃带进来的,他在得知王承柔一个人又闯皇宫又闯监场,且没有在这坏天气里带随从后,就把在外面碰到的,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清香带了进来。
但他也警告了清香,一会儿见到她主子,没他的允许,不许靠前,等他让她过去了,她才能侍候。
清香趋步走在李肃身后,看着她家可怜的姑娘,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在这冰天雪地里痛哭不止。清香的眼泪也要下来了。
李肃走到那一小团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的伞很大,可以把他们二人罩在其下。
听李肃令,站在他二人侧面的清香抬头去看,就见李肃面容,肃穆淡泊,他腰不弯,头不低,只垂下眼帘看着她家姑娘。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佛,在俯视蝼蚁般的
凡人。
她真是太能哭了,李肃等得不耐烦,他把伞往旁边一掷,纸伞脱手扎进雪里。
李肃蹲了下来,他一只手臂打横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捏住了王承柔的下巴,往上一抬,入眼的是一张被泪水不知清洗了多少遍的,苍白的脸。
第62章
李肃温热的手感受到王承柔脸上的冰凉, 他低沉地命令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哭够了吧,你是要把脸冻坏吗。”
王承柔还真慢慢止了泪,但目光却越来越冷,冷到如这漫天冰雪一样的时候, “啪”地一声, 王承柔狠狠地打开了李肃的手。
声音很响, 吓了清香一跳, 她马上去看李肃,心里想的是,如果夫人真的惹到了这位“阎王”,她可不管什么命令, 她要冲过去保护夫人。
只见李肃看了一眼自己被打的手, 并未露出怒容,反而玩味十足。
王承柔忽然站起来后退了两步, 做出防卫姿态的同时,把手中的马鞭甩了出去, 这一次她没有收力, 而是用尽了全力,鞭尾的目标正是李肃。
李肃脚下一蹬,根本没有起身的这个过程, 他就朝后跃起, 毫不费力地抓住了朝他抽来的鞭尾尖儿。借着这股力, 他朝王承柔扑去。
王承柔只是泄愤, 她当然知道, 不要说武力了, 就是纯力量上她与李肃也是天差地别。于是, 她松开了马鞭, 但她阻止不了李肃朝她靠近。
李肃感受到鞭子另一端的力量消失后,他直接把鞭子像扔雨伞一样扔到了雪地里。王承柔忍着心中的厌恨,没有后退没有逃跑,不是她不想,而是心中愤怒的程度,已达到让她做不出在李肃面前退缩的举止。
好像那样做她就输了,虽然她已经输了,但至少不想输的姿态那么难看。
李肃这一跃直接跃到了王承柔面前,在离她一尺的位置上站定。与王承柔的怒目不同,李肃十分轻松,他道:“你这是迁怒。”
王承柔一咬牙,把话吞了下去,她心里忽然有个认知,与其与李肃斗嘴辩论,不如不理他更能令他不爽。
见她不言,李肃又说:“哑巴了,想骂我就骂,虽然我会觉得很冤,这样的结果我虽有想过,但没想到他真会这样做。世上路千千万,他却选了这一条,那又能怪谁呢。千错万错不过是一句,他护不住你。”
终是忍不住,王承柔咬着牙道:“还轮不到你来评断他。”
李肃收起了玩味:“张宪空算个什么东西,我还说不得了。”
王承柔忽然声音低了下来:“采花节,我就不该去,我确实错了,这一世从睁开眼后,我就该不出保帝侯府,老死在那里,与你不复相见。”
李肃:“可能吧,但若我还是会想起来,你躲到哪里都没用。”
王承柔像是在喃喃自语:“总要试一试才好,至少不用再连累无辜。”
“谁无辜?张宪空吗,王承柔,你别傻了,他在与你交往之时、决定娶你之时,你以为他没有权衡过吗,哪来的什么无辜!”
李肃说着一抬下巴,傲慢尽显:“就算是现在,所有局势变幻皆在我脑中心中,我会不知道张宪空是怎么想的。承认吧王承柔,像上一世你选我一样,你看中的男人骨子里都是权力至上,不光讲情,。爱的,这才是你,否则当初采花节上,赵公子有何不好,你为何不要?”
王承柔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就听李肃又说:“认清现实吧,你与张宪空的结局,皇上、我、还有张宪空,都在里面出了力,是我们合力绞杀了你自认为的爱情与夫妻情份。”
王承柔不认可李肃所说,他知道他说的是不对的,他是在成心气她,打击她。
此时,王承柔只想回家,她身上一阵阵泛冷,乏得厉害,她一眼瞥到清香,向她伸出手去,言道:“清香,带我回去。”
清香哪里还顾得李肃的命令,她点着头快速向王承柔奔来。李肃眉一皱,一把拉住王承柔的胳膊,嘴上道:“刚才打人抽人的气势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站都要站不住了,上那辆马车,车里有炭火。”
王承柔已经很难受了,但她道:“李肃,就今日、些刻,能不能别再逼我。”
她的脸看上去快要与这冰雪融为一体,李肃压了口气下去,对清香道:“还不把你主子扶上马车,你跟你一块上去,小心侍候。”
李肃这意思很明显了,他松口了妥协了,他把带炭火的马车让给了王承柔,而这一次他不会跟着。
清香扶好王承柔把她往马车上带,李肃看了皱眉,上前一步,把王承柔打横抱起,不想看她挣扎,听她说他不爱听的话,他先发制人,厉声吓唬道:“别说话,别惹我,别得寸进尺,我只抱你上去,像你这样得走到什么时候。”
李肃把王承柔放到马车里,与他的厉声戾气相比,他动作倒是轻柔。这车内与外面简直是两个温度,热气扑脸,车里还辅着厚厚的毛毯。
李肃退出来后,对清香道:“里面有热饮子,给她服一些。到了地儿下车的时候,头顶要护好,这一冷一热的,回头再激着。”
“是,奴婢知道了。”李肃说的正是清香所想,她自然立马答应道。
最后看了一眼王承柔躺在马车上的样子,她的头发遮了她的脸,李肃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看得出来,她浑身散发出的颓废与脆弱。心里恨恨地一边想着,就这点出息,一边把车帘放下,仔细地压好边缝。
“去吧。”李肃对车夫说道,马车缓缓地启动。
李肃目送着马车离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净场。他的表情里没有鄙夷、没有愤恨,可以说什么情绪都没有,这样看了一会儿,李肃露出一个得意且挑衅的目光后,拂袖离开。
李肃猜的没错,张宪空有在看,此刻,他背着手站立在净场内,哪里是需要人扶的样子。
宋卫也看了全程,他道:“你可真沉的住气,不怕他把人直接掠走?”
张宪空:“他不会,只要我离开王承柔,李肃就不急了,他不会在这时犯傻,难为王承柔的。”
宋卫点头,刚才那一幕看得他胆战心惊,真怕王承柔把李肃惹到不再忍,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但果然如张宪空所言,李肃不仅全程没有生气,还提前准备了马车,小心妥贴地派人送了她回家。
宋卫忽然又道:“他刚才不会看到你了吧。还是要小心点儿的好,验身这一关虽有我给你挡着,但若是李肃在朝堂上发难,让他找到什么正当的理由让皇上当场验你,可怎么办?”
张宪空:“他也不会。他想要看到的,想要达到的目的都得到了,他在乎的从来都是王承柔的反应,就算他猜到我这个太监是假的,更不会把此事捅出来,他要的是王承柔对我的心死。”
而这也是张宪空最怕的,他也在赌,赌王承柔对他的情意有多深,多长久,能挨到他可以把一切伪装掀翻,重新光明正大地站到她面前的时候。
李肃走出这片侧宫,出门就见管青山等在那里,他翻身上马。管青山低语汇报道:“监厂没有我们的人,净场里的事探不明,加上张宪空一直十分警觉,此事无法探到明确的真相。”
李肃不在意道:“无妨,告诉他们精力不用放在这上面,此事无论真假,它只能是真的。”
“驾!”李肃策马奔了起来,管青山随后跟上,他能感受到公子今日的心情很好,一直以来罩在公子身上的阴沉散去了不少,竟能看到昔日的一些意气风发。
王承柔所乘的马车,走得很稳,车里的清香却有些着急,本来里面就热,她汗都下来了,夫人发热了。
清香把热饮子喂给王承柔,多进些水,发了汗才好。但王承柔这热发的实在是太快,一会儿功夫,脑门就滚烫了。清香只得多喂她喝水:“夫人,再喝一口,就一口。”
王承柔闭目摇头不肯喝,只道:“别叫我夫人,我不是夫人了,我就该一直当侯府的王二姑娘。”
清香:“好,夫人,您说什么都对,再喝一口好不好。”
王承柔:“说了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清香声音越发温柔,哄着她道:“知道了姑娘,奴婢这回叫对了,你就当赏奴婢,再喝两口好不好。”
好说歹说,喂了两口后,清香敲前面的窗棱:“麻烦你快一些,我家夫,姑娘病了,要马上回家请大夫看诊。”
车夫听到后,不敢耽搁,加快了速度朝容静居驶去。
一到地儿,清香叫了府上的人把王承柔一路背到了主屋,一会儿大夫来了,刚试了温就道:“怎么热得如此厉害,今日这种天气你们该劝着夫人点儿,没事就不要出门了,这是着了寒气湿冷。”说着上手开始把脉。
越把眉头皱得越紧:“怎么有点急火攻心的脉象,有些凶险啊。”
他这话一出,可把清香与清心吓坏了,清心马上出去叫了王路来,让他赶紧回去保帝候府,通知侯爷与夫人小姐的情况。
然后退回屋里,听清香正在问:“光这样就可以了吗?您不多开些药了?”
大夫道:“不是药多药少的事,现在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不是因为发热,而是夫人心里的急火造成的高热。先退温,我再给她调一些降心火的药。病来得快,但治病得一步一步地来。你总听说过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吧,哪有一味叫多开药的。”
这老大夫医术是好的,侯府这些年都是找他医病的,就是有一点,你若是说出与他那些医理不通的言语,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