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蝗蝗啊
李肃偏执疯狂,腹黑狠戾心机深,这样的人,会把仇敌的孩子当成亲生的去疼?这怎么可能,他不害她就不错了。
想东想西,想得王承柔头疼。她慢慢地走回屋内,身上的不适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切,这就不止头疼了,一种无力无尽感笼罩着她。
清香清心帮她褪掉身上的皇后常服,王承柔道:“拿新的内衫过来。”
换好衣服,她又道:“你们都出去,不召不要入内。”
清香与清心互看一眼,就连门口站立的两个元尊殿婢子,耳朵也支了起来,她们是皇上亲自挑选派过来的,有关皇后娘娘的一切都要及时告诉孙世,由他向皇上禀报。
皇上同时还下令,不准总往娘娘身前凑,近身的事情要交给清香清心去做,除非是娘娘指派她们的,才可服侍。
所以,这会儿见到皇后娘娘在帝后大婚第二日就把自己关起来,还不让人在屋里侍候,两个宫婢同清香清心一样,都觉得不寻常。
她们互使眼色,其中一个小心翼翼,一脸谄笑地上前打听:“清香姐姐,娘娘是不舒服了吗?”
清心瞪她一眼,抢在清香前面道:“瞎打听什么,这没你们的事儿了,下去吧。”
都知道清心比清香脾气冲,所以才特意问的清香,但还是被呛了,她们在元尊殿的身份可不比清香清心低,但这里皇后娘娘最大,两位水涨船高,自然在元尊殿拥有说一不记二的底气,连孙世都让着她们,更何况是她们。
只得低眉顺眼道:“是。”
屋内,王承柔清瘦的腰背挺直着,双手交叠规矩地放在身前腿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她身上、脸上,能看到上面的小绒毛,浅金色的,却不见她冒汗。这时的天气已经快入夏,虽是早上的晨光,但照长了是会热的,可是她没有,她整个人都是冰的,从内到外。哪怕被这样的阳光照着,也不见一丝热气。
王承柔看着窗外的郁郁葱葱,她慢慢地闭上了眼,同时黑下来的还有她的世界。
太黑了,她想了父母,想了眠眠,他们在她的世界里是明亮的,但也只是闪现了一下,然后她的世界又重归黑暗。
压抑,痛苦,不甘,疲累,好熟悉的感觉,王承柔重新陷在上一世结束生命前的那段时光里,可她这一次没了逃避的资本。
父母健在,兄长在朝为官,眠眠还小,她身上的责任太多,牵挂太多,她不能再一跳了事。
可她也是人,她需要出口,得有什么东西撑在后面,支撑着她走下去,父母与眠眠分别出现在了她的意识里,是有用的但很短暂。终于,王承柔在这黑漆漆的意识里找到了光。
她的幻想,幻化成一缕光打碎了眼前的黑。黑暗不见,眼前出现庭院,这庭院有些眼熟,哦,是秦洞天的院子。
她的世界她作主,所以这里没有人,只有她一个,并且她清楚地知道,哪些格子里放着世上最毒的毒药。
王承柔轻易地找到毒药,把它放在袖中。只一个转身,她就回到了宫中,幻想中的她没有深究,难得跑到了宫外,为什么还要回来。可见陷在幻想世界,人也是有理智与逻辑的,她的亲人跑不了,所以她得回来,解决那个最大的障碍。
李肃出现了,他喝了她下了毒的茶,他倒在地上,死在了她面前,朝中大乱,张宪空的大军攻回云京,她见到了康健的尚儿,她在容静居里看着他与眠眠玩耍,直至地老天荒。
王承柔对自己幻想出的景象感到愉悦,现实里困在宫中,坐在床榻上的她,露出了笑容。
可幻想终是幻想,她的世界再次暗了下来。王承柔睁开了眼,她知道她拿不到毒药,她也知道就算毒死李肃,在张宪空攻过来前,她与家人都会因谋逆罪而受极刑。
是啊,这只是幻想,只是给她黑暗的世界里注入一道光,一道能坚强活下去的光。
她慢慢地躺了下来,从来没被整夜折腾的王承柔,终是体力不支,熬不下去,睡了过去。
李肃早在龙辇上就下了令,召华昭宫小主进圣康殿面君。
李肃刚进圣康殿没多久,张安眠就到了。李肃唤了进,眼见一身公主规制打扮的小孩,站在那里给他行礼。
还是没叫父皇,李肃叫了起,然后冲她招了招手,张安眠走了过去。
李肃抱起她让她看桌上纸张,问她:“看得懂吗?”
张安眠试着念了念,这上面的字有一半都不认识,她有些窘迫,有些不好意思,李肃却温和地笑笑:“已经很棒了,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她如今是皇后了,以后见了面要叫母后。”
“儿臣知道了。”
也不知这声儿臣是冲着谁叫的,李肃略过,对她接着道:“这是封你为公主的圣旨,从今往后,你就是大承的长公主。”
张安眠懵懵懂懂,但也明白这是很高的尊荣,是好事。
“只是有一点还没确定下来,就是封号,朕想了几个,但觉得你是个聪明有主见的孩子,你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不要紧的,只要不犯忌讳,你喜欢哪个都可以用,你自己的封号自己来定。”
张安眠的眼睛亮了,她又一次感受到被尊记重、被当成大人,平等的对待,她声音都有些激动:“真的可以自己定吗?”
李肃面上笑着鼓励道:“君无戏言,朕说可以就是可以。”心里却在想,就知道这孩子不简单,是个心大的,才几岁,就想着给自己定封号,可见其心之独。她不仅长得越来越像张宪空,连心路也没随了王承柔。
这样也好,心眼越多,野心越大,才越容易心生间隙,更利于他做文章。
李肃想着自己的事,并不催促张安眠,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道童音:“九宇。”
“什么?”李肃问
“九宇,我想叫九宇公主。”
李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九宇啊,九洲穹宇,哪个老师教你的,好大的封号。”
“不可以吗,圣上。”
李肃:“可以,允了。从今往后你就是九宇公主。”
李肃问她:“知道怎么写吗?”
张安眠:“嗯。”
她接过李肃递过来的笔,一笔一划地写了下来。李肃顺手写了封诏,从此不管张安眠姓什么,她是否皇上亲生,她都是皇上亲封的九宇公主,大承的长公主。
李肃把张安眠放下,对她道:“你母后想你,你要多去看看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去吧。”
见她不走,似有踌躇,李肃耐心问道:“怎么?还有事?”
张安眠心一横,问了出来:“圣上,母后说,我不是您的孩子,我父亲是,是,”
“你的父亲是朕,否则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得此封号,成为公主。你要体谅你母后,她是在生朕的气,因为战争,因为一些误会,我们有好几年不曾在一起,但现在好了,她成了皇后,你成了公主,我们一家重新团聚在一起,以后朕会好好补偿她,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会原谅朕的。”
李肃又补上一句:“你现在,为着你母后着想不叫朕父皇,朕不怪你,朕能体谅,心里不用有负担。”
张安眠心里的负担一下子更重了,皇上与娘亲所说不一样,她不知该信谁,但她心底是想信皇上的。她的那点不叫人的小心思也被圣上点了出来,一时心里很不得劲,有种忘恩负义的感觉。
张安眠带着这样的心思离了圣康殿,直接去了元尊殿。
第90章
王承柔看着眼前的眠眠, 不知是因为小孩子长得快,还是因为她穿了公主的常服,王承柔看着女儿兴高采烈的面庞, 竟觉得有些陌生。
眠眠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她后就冲进怀来,而是规规矩矩地给她行了全礼, 口中同样恭敬:“儿臣请母后安。”
王承柔看到她来,眼中因她而产生的光淡了些, 伸出去准备接住女儿的手也落了空。她只好道:“起来吧。”
“娘亲。”站起来的张安眠, 一下子扑进了王承柔的怀中, 母后也变成了娘亲。
王承柔那点小别扭没了,满眼爱意地看着张安眠,看着她鼻尖上的汗,宠溺地问道:“怎么过来的, 乘轿还是走路?”
张安眠:“前段是乘轿,后段是我跑来的。”
“我说这还没到夏日, 怎么就出了汗, 轿子坐得好好的, 为什么要跑啊?”王承柔像聊闲天一样随口问着。
“前段路是皇上召我去圣康殿,嬷嬷说那是要乘轿的,不可坏了规矩,从圣康殿里出来,我急着见娘亲就跑了过来。”
王承柔给张安眠擦汗的手一顿,她问:“你刚才去圣康殿了?”
张安眠本是腻在王承柔怀中的, 闻言, 她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 有点心虚地道:“是, 圣上宣儿臣过去的。”
王承柔:“宣你做什么?”
张安眠眼中有难以压制的兴奋:“起封号,封公主。”
王承柔一时无言,李肃告诉过她,他动作很快,这就连封号都有了。许久,王承柔才问道:“封了你什么?”
张安眠感受的到,娘亲听到这个消息并不开心,她收敛了情绪却掩不住骄傲:“九宇。我是九宇公主。”
“九洲穹宇,”王承柔轻轻喃道,心下叹道,真爱孩子的长辈怎么会给孩子安这么大的封号,需知藏光才是平安之道。
又听张安眠道:“是我自己起的,好听吗?娘亲。”
“你自己起的?”王承柔有些惊讶。
“嗯,皇上允我的,我可以自己起封号。”
王承柔并不觉得冤枉了李肃,李肃在她心里,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就算没有,她也要这样想,把他想坏一点是对自己的保护。
这一日,张安眠在元尊殿用了一膳,期间母女俩像往常一样相处着,恬静温馨,如果没有眠眠离开前的那句话,王承柔是开心的。
眠眠说:“娘亲从小就告诉我,是人就会犯错,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认错。圣上也是人,也会犯错,他若是改了,娘亲会原谅他吗?”
王承柔当时就问了,皇上与她说了什么,让她有此一问。但那孩子只是摇头,只说她觉得母后不喜欢皇上,想来是皇上做错了事。
眠眠离开后,晚上就寝前,王承柔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她忍不住又闭上了眼。
这次,冲破黑暗的光带她来到了圣康殿,她站在殿门外,忽觉手中有些凉意,低头去看,手中竟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宫中连铁器都禁,更不要说是刀剑了。王承柔从保帝侯府被迎进宫中前,宫里的教习嬷嬷是严格按照礼制对其进行过搜身的。皇后入宫不似民间,无需嫁妆,想挟带在物品当中带进宫来也是不可能的。
寸铁为凶,一些材质过硬的簪子耳饰都不能带入宫中,不要说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了。
而此刻,在王承柔的世界里,她轻松地拥有了锋利的匕首。她抬眼看了一下圣康殿的牌匾,再环视四周,左右无人,没有人守在外面,王承柔把匕首藏在衣袖里,提步而上,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李肃坐在桌案后面,在提笔写着什么,见到她来起身走了过来。王承柔的心跳变得快了起来,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要专注。
幻想世界真好,这里她做什么都能成功,就在李肃双手碰到她衣袖时,她把袖中的匕首亮了出来,全力以赴照着李肃扎了下去。
她成功了,李肃捂着伤口,倒地不起,如上次中毒一样,死在了她的面前。王承柔根本不嫌手上的血腥,她只知道李肃死了,她解脱了。
“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开心。”一道声音打断了所有幻想,光没了。
王承柔睁开眼,看到李肃站在她面前,他身上自然没有伤口,她手中也没有刀。有了又如何呢,不说早在她刺向他时,他就能察觉制止,就算侥幸她成功了,一样是全家极刑。
她眼神有一点凝,人也楞楞地,比起一见到他就冷漠板起脸来的样子,这样称不上有什么表情的王承柔都能让李肃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脸上的线条越发柔和,又轻声问了一遍:“想什么开心的事呢,跟我说一说。”
他说着就坐到王承柔旁边,把她揽在怀中,而自己倚在床柱上。心,一下子就安了下来。
王承柔一开始没有说话,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李肃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不知是因她沉在幻想里太过专注,还是他根本没让人通传,希望以后他还是按规矩来吧,这样忽然出现,她很不适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哪来的匕首,若是有的话,真想不管不顾回身给他来上一刀,那样就可以挣脱他如钳的双臂。
“你没有让人通传?”她问。
李肃:“嗯,怕你睡了吵醒你,不想一进来,就见你坐在这里闭着眼傻乐。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想到了什么好事。”
王承柔:“下次还是通传吧,你吓到我了。”
“好,知道了。”
两人重新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王承柔忽然开口道:“我刚才在想事情,我幻想出现在秦洞天的药屋里。”
王承柔能主动与他聊天,李肃心中大喜,他宠溺地哄着:“秦洞天的药屋我常去,你要去他那里偷药吗,我倒是知道他爱把那些稀罕药材藏在哪里,不如我们对对,看你想的可对。”
王承柔还真说了下去:“就在一进院右手边的第一个屋子,”
李肃:“不对,他怎么可能把好药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