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左右钱是从施晚意那儿出……
是以,戚春竹第一个便道:“这可是好事儿,我和三郎那儿也有些,晚些时候大嫂派人来取。”
施晚意又眼巴巴地看向老戚氏。
老戚氏沉吟片刻,也吐了口。
祝婉君俭省些,平时的旧物也能有些别的用处,但婆婆弟媳都答应,她也只能应了。
施晚意如意了,笑眯眯地说:“我在瀛洲时还听说,民间有‘百家衣’,小孩子穿着无病无灾,便打算换些百姓的旧衣布,给姝姐儿做两件,好歹稍稍弥补我这些年未能陪伴姝姐儿的缺憾。”
她又看向两个弟妹,“可要为你们腹中的孩子也做一件?”
戚春竹露出几分嫌弃之色。
祝婉君倒是立即道:“大嫂若是换到,也给我一些。”
穿不穿且不说,戚春竹哪能就让她们显出慈爱来,也道:“那也分我些。”
施晚意心情越发好,还孝顺地问起老戚氏:“百家衣若能佑护孩子,想必也能佑护老人,不如我给母亲也做两件?”
“你有心了,不过不必了。”老戚氏直接拒绝。
施晚意失望,“行吧……”
她还挺期待婆婆穿布拼袈裟的,可惜了。
众人散了之后,不过一两日,东院就多了不少的旧衣物,施晚意教人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女眷的贴身物件儿,便不再理会。
到了腊八前一日,府外停了十几辆装满粮食的牛车。
宋婆子出面安排下人搬到膳房去,膳房忙活一日夜,熬出数锅浓粥,第二天一早妥善装好,搬上牛车。
旧衣物也搬上了东院的马车,不过并没有跟着牛车一同向城外,而是到了城南永安坊的一处面积颇广的宅地。
施晚意的婢女进去喊了一声,没过多久,呼啦啦涌出来三十来个爽利的娘子,一人一抱就搬了进去。
这是施晚意豪掷数笔,散财童子似的花出去许多钱,给陆家准备的惊喜。
既然是惊喜,得到合适的日子揭开来才最香,现在陆家自然一无所知。
·
老戚氏管家上颇精明能干,陆侍郎寻常并不太关心府里的人情往来,但轮到长媳施晚意第一次送礼,她那自信的模样让陆侍郎无法完全安下心来。
毕竟是上峰,送错礼有可能影响他仕途,陆侍郎遂吩咐老戚氏,让她询问一二,免得出差错。
庞嬷嬷到东院问时,陆姝短胖的小指头正捏着针线给自个儿缝百家衣。
施晚意得知庞嬷嬷来意,也没遮掩,大大方方地说:“我从嫁妆里找出一本札记,听说是前朝名相裴公的手书,世间仅此一本,有价无市,常尚书定然喜欢。”
她打听过,这裴公极受文人追捧,他在世时便一字千金,如今但凡谁有一件裴公遗作,都要教那些文人艳羡至极。
不过施家就是看见什么名相札记也不识货,根本不会给施晚意做嫁妆。
事实上,这是陆仁在瀛洲费大力气得到的,本来就是要投父亲所好,送给陆侍郎的,只是他死的寸,没来得及。
但别人可不知道真假,也不会怀疑,毕竟施家跟在施太后后头,又有陛下默许,谁都觉得他们家没少捡便宜。
而庞嬷嬷得了话,便回到正院禀报。
“什么?”陆侍郎一听到是什么礼,难得有些失态,追问,“老大媳妇确定说的是裴公?”
庞嬷嬷有些诧异,随后肯定地点头,“大夫人确实这么说的。”
陆侍郎背手,略显焦躁地踱步。
老戚氏也听过裴公,可到底没细致了解过,视线跟着他左右转,问:“不就是个札记吗?至于如此吗?”
“你懂什么!要真是裴公札记,送到御前也能得个青眼,常尚书家的小儿百日宴怎么配?”陆侍郎眉头紧锁,“怎么就在施氏手里,这……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老戚氏理所当然道:“既然不合适,让施氏换了便是。”
陆侍郎哪是在意这个,但他也决计说不出惦记儿媳妇嫁妆这样有失颜面的话。
老戚氏看着他的神情,渐渐品出些味儿来,试探地问:“若不然,我拿些东西与她换来?”
但那玩意儿价值几何不好说,掏钱出去她不乐意,便又疑忌道:“也不见得是真的……”
确实流传过颇多赝品,可……施家所出,也不见得是假的。
庞嬷嬷又到东院走了一趟。
她先是说明这札记不适合做满月礼送出,随即遵照老戚氏的嘱咐,暗示道:“另一个,老夫人也有个担忧,世上极多裴公遗作的赝品,若大夫人这也是假的,拿出去被人发现,恐怕教人耻笑。”
施晚意像是受到羞辱,“母亲怀疑我拿赝品出来?”
“不是不是,只是万一亲家老爷和大夫人也受了蒙蔽呢?”庞嬷嬷悄悄觑一眼她的神色,道,“倒是老爷,懂些甄别之道,稳妥起见,大夫人不妨请老爷一辨真假。”
施晚意仔细思考,“既然如此,我就请父亲鉴别一二。”
她当即教人找出来,粗手粗脚地拿过来,哗哗翻了翻,像是不服气要自个儿看看真假。
庞嬷嬷已经晓得这札记若是真的,该是如何贵重,看见她的动作,心忽悠忽悠的,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弄破了。
等施晚意递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册子,径直送到外院。
陆侍郎也不管妻子是如何取过来的,净了净手,才接过来仔细的看。
看了许久,他激动道:“是,是真迹!”
陆侍郎如获至宝,连在外院“伺候”他的美婢都看不进眼了,只恨不得睡觉也放在枕侧。
翌日,宋婆子早早替施晚意到外院请问札记的真假。
陆侍郎一夜激动,脸色不好,精神却亢奋,抚须点头,“确是真迹不错。”
宋婆子便一板一眼道:“如此,大夫人也能放心送出去了。”
陆侍郎瞬间露出些许急色,“……如此珍贵的孤本,怎可作百日礼。”
“惭愧,大夫人寻遍嫁妆,皆没有雅致的物件儿,只有这札记送出去不损陆府颜面。”宋婆子没甚表情,说着惭愧,一点儿看不出惭愧,硬邦邦地说,“大人喜欢,可抄一本以作留念,以后就见不到了。”
陆侍郎:“……”
以后就见不到了……
就见不到了……
没感情的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循环在陆侍郎的耳朵里,刺激着他。
但直到宋婆子退出去,他都没问“为什么不从府库里选一件百日礼”。
而只隔了一日,宋婆子又去了一趟外院。
陆侍郎确实抄好了一份札记,可原书递出去的时候,动作慢又不舍。
宋婆子掐住书的另一半,陆侍郎还没有松手,宋婆子便面无表情地拽过来。
陆侍郎怕弄坏札记,忙松手,提醒:“小心些。”
宋婆子没理会,书揣进袖中,躬身行礼,头也不回地退出去。
陆侍郎沉痛地看着她的背影,唉声叹气:“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但他再不舍,札记还是重新回到了施晚意手中。
施晚意靠在榻上,惬意地翻看札记。
她也知道自个儿牛嚼牡丹,平时绝对不会看这种字迹难以辨认,较为晦涩的书册,但现下它可不是书,是聚宝盆。
之后几日,老戚氏那儿始终没有动静,施晚意也不着急,像模像样地准备了个普通的黄梨木匣子,将札记放了进去。
她还在老戚氏面前,煞有介事地说:“用什么装不要紧,礼送到人心里去才是要紧的。”
老戚氏死死地盯着她,仍然不做表态。
不过是一本札记,她怎么可能就放了钥匙和印章,施晚意也太可笑了些。
施晚意就是纯膈应人,其他都是附加所得,坐在堂屋硬拉着婆婆闲聊了好一会儿,才挥袖走人。
陆侍郎实在舍不得札记,忍了好几日,也给老戚氏施了压,但她依旧固执,他又不好为此与老妻争吵,只得从自个儿的私房里挑出好几件珍奇之物,提出与施晚意交换。
札记是有价无市,可一般拿到的人宝贝的什么似的,根本不会卖出去。
施晚意庸俗,不喜欢的、不能变现的宝贝有什么用,且陆侍郎送来的几件东西,若卖出去价值远超过札记。
没穷过的人理解不了,有些人日日期盼着暴富,天上会掉馅饼儿,可真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钱又烫手。
虽然有些自欺欺人,可这转个手,差价不就赚到了吗?
施晚意半分不心疼,也不跟公公讨价还价,爽快地换了。
这么来来回回,就到了腊月十五。
府里的规矩,每个月月中给出下个月的月例,十二月各处的月例,府里上月已经给过,而临近春节,不止要拿出正月的月例,还有春节祭祀、节礼、节宴等诸多开销。
库房钥匙没在施晚意手里,没有印章施晚意也不能支府里公账上的钱,老戚氏闭眼装死,摆明了要施晚意掏钱。
此时才是正戏。
但各处,一直等到下午,都没等到月例送来,连外院陆侍郎那儿也不例外。
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全都在嘀咕,大夫人是不是终于要跟老夫人杠上了。
老戚氏、祝婉君、戚春竹都派了人去施晚意那儿询问,得到的都是相同的话,“再等几日……”
他们哪等得了,这在陆家众人看来,就是她在故意拖延,免不得全都聚到正院来,想要老戚氏做主。
陆芮:“母亲!大嫂都说要给我做新衣服,现在还没见着,怎么出门做客!”
戚春竹愤愤:“母亲,这月例不发,正月如何过?”
祝婉君也苦着脸道:“母亲,二郎要与同僚人情往来,就靠这月例呢……”
三郎陆代和四郎陆值也都要与人交际,只是他们一个存着心事儿,一个自诩读书明礼,不好说长嫂长短,便都闭口不言。
堂屋里一片闹哄哄的,陆侍郎阴沉着脸。
老戚氏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耳朵里嗡嗡作响,“好了!”
众人闭嘴,她怒火朝天地质问:“施氏呢?怎么还没过来?!”
施晚意此时就在门口,一听见话,在门外就开朗地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随后便踏进门。
“你是怎么管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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