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珣
此时的苏清月正在招待沈岭远,小郎君如今已渐渐有了其父风采, 他来是辞别的, 身为镇远侯府世子,总不能一直养在温柔乡的家中。
父亲命他去军中历练,他同意了。
他伸手托杯,恭敬道:“母亲我不渴,我今日来寻母亲, 是有事与母亲言。”
这次辞行,他来寻母亲,也是父亲默认的,不管他们二人闹成什么样子, 她终究是他的母亲。
只是心中多少有结缔, 毕竟那件事, 他是亲身经历者。
而对沈岭远这个孩子苏清月是亏欠的,所以现在也只能殷勤地为他倒水推糕点。
在做下祸事之前,她从未考虑过岭远,至少从她的角度看来,为了一个不爱的郎君生儿育女,她是不愿的,所以对岭远也没有那种慈母心肠。
虽也后悔过,但更多的是埋怨当时为何没有人帮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从这寺庙离开。
近三年来,岭远每年都会在她生辰时过来,也正是因为有他在,证度寺的尼姑们才不敢欺负她。
今年不知为何,来的早些,但想出去的心占据了上风,她问道:“你父亲可还好?”
岭远点头,“父亲一直在调理身体,如今人比之前康健多了。”
“那就好,”她眼眸微微亮起,说道,“岭远,母亲知错了,你可能在你父亲面前,为母亲美言几句?镇远侯府也不能没有侯夫人不是?”
“若没有我操持,你婚事又该怎么办?每每想到你孤身一人在侯府,母亲就心如刀割。”
沈岭远不似父亲眉眼多温和,只有在上战场时才会变得锋锐,许是因年少就经历母亲与外男有染,父亲又“战死”一事,他被迫成长。
整个人有一种宝剑收敛不住的锋芒之感,可如今这一身要割裂别人也刺伤自己的剑气,在她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下,渐渐软化下来。
他道:“母亲,只怕是不能,儿即将前往西北了,不能在此时让父烦忧,大夫说了,父亲应静养。”
苏清月没控制住自己,军中一别那就是两三年起,那岂不是说,万一她没能成功离开寺庙,连为她撑腰的人都没了?
李钦瀚又靠不住,她真的不能再待在寺庙里了。
不不!
她急切伸手,“岭远!你就帮帮母亲,母亲真的知错了,让你父亲原谅我吧?”
不是为他西北之行担忧,怕他战死沙场,而是想让他帮忙劝说父亲吗?
沈岭远看着将自己抓疼的手,有一种本该如此,如此就对了的酸涩之感。
对比祖母知道他要去西北,所以为他忙里忙外,姑母、姑父更是送他一杆长枪做对比,便也认了,他的母亲就是不爱他罢了。
他整个人颓靡下来,他到底今日来这是做什么呢?
想见她担忧自己吗?
算了吧。
只觉得喝下去的水都是苦的,他坐不住了,他道:“母亲,时辰不早了,我该走……”
“砰!”房门被大力撞开,李钦瀚冲了进来,“表妹,快将我给你的图纸给我。”
这一声表妹,在沈岭远脑中劈下一段闪电,他猛地起身望去,虽不知和他母亲有染的人是谁,但他知道是与他母亲亲近的表兄!
他不住的在惊慌的苏清月,和怔愣的李钦瀚之间来回看,好啊!
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错了的母亲,祈求父亲原谅的母亲,竟还和这个外男有染?!
他顿时怒了,失望地看了一眼苏清月,攥紧自己的拳头,拔腿而走。
苏清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扑过去,“岭远,你听母亲给你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岭远甩开她的手,“别碰我,脏!”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脏?”
苏清月看着自己的手,倏而回头相望,厉声喝道:“你来作甚?”
李钦瀚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原是表妹你的儿子,那没关系,他还小,哄哄就好了,表妹,快将我给你的图纸交予我。”
见她还瞪视着他,他赶紧哄道:“表妹,我有十万火急之事,速速将图纸拿来,表兄给你赔罪可好?今日过后,我就去寻苏相提亲,你若嫁我,自不必再留在寺庙。”
他太清楚苏清月现在要的是什么了,果然,见她转身去寻匣子,他微微放下心来。
苏清月手里捧着匣子,摸到上面的小锁,而后将其一股脑塞进李钦瀚的怀中,“表兄你可千万别忘了娶我。”
“放心吧,表妹,”李钦瀚拿到东西,脸上带上放松之色,“我必不负你。”
“希望表兄说到做到,”她望向外面,突然道,“什么人?”
房门被沈岭远推开的时候,就大敞着,此时出现的几位蒙面之人,骇得她向后倒了几步,撞进李钦瀚怀中。
只听那些人急切道:“东西拿到了吗?快走,宣王带着金吾卫正在搜查呢!”
他们是和李钦瀚一伙的?苏清月身子一僵,手臂已经被李钦瀚钳住了,他道:“表妹一道走吧,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寺庙吗?”
“你!?”
外面人也惊骂:“李钦瀚,带着个尼姑作甚?别耽误时间。”
“你不知,这位可是当朝太子妃的亲妹妹、苏相的好女儿、镇远侯的前任妻子,你说带不带上她?”
“那快走!”
苏清月扭头看他,若说以往只知他绝情,如今才汗毛直立,知他危险。
李钦瀚大力推她,让她即使在寺庙也养尊处优的身体,泛起闷顿得疼来,“走!”
*****
此时,刚进长安城的一辆马车中,梳着双髻的婢女翻开车帘向外望去,繁华景色入眼,也挡不住她的忧心。
“娘子,我们到长安城了。”
车内被称作娘子的人抬眸,她姿色秀丽、细腰雪肤,此时两道弯眉轻轻蹙在一起,惹人怜惜。
只见她两手放在胸前,嘴里喃喃念叨:“佛祖保佑,本次大选,我一定要落选呀。”
说完,她又道:“找个人问问,离着最近的寺庙是哪家呀,我要去拜拜呢。”
“这好使吗娘子?临时抱佛脚,那人家能听你的吗?”
姜姝睁开眸子,美目一瞪,便叫小婢女身子酥了一半,败下阵来,“好好,我去问。”
小婢女很快回来,“问到了,是证度寺。”
“走,那先去证度寺喽,而后我们打探一下长安城所有的寺庙、道观,这段日子,便全都拜一遍啦!”
佛道一起拜,能行吗?
姜姝看小婢女满脸都写着这句话,浑身绷着的力气散了,双手托腮,襒着嘴道:“那怎么办哦?谁叫父亲能力不行,堂堂一个江南黜陟使还能叫花鸟使拿捏了。”
“娘子!可不敢乱说花鸟使坏话。”小婢女急着去捂姜姝的嘴,而后同她一起幽幽叹气。
花鸟使是散落在民间,专为皇家搜寻美貌女子的人,被他们惦记上,登记在册的人,是不许婚假,只能等待选秀结束,落选后方才回家重新婚配。
若是选上了,那就飞上枝头做凤凰。
就连姜姝的父亲江南黜陟使,也没法子替她摆平的原因就是,他都不知道是哪个花鸟使将女儿的名字报上去的。
且他怀疑,江南一道的花鸟使,都报了女儿的名字,知道无法运作,早早打发女儿去长安。
本次选秀,名义上是为圣上后宫充人,实则是为皇子们选侧妃、为宗室们选正妻。
他担忧,姜姝会被点为太子侧妃。
虽希望不大,但想着早点去长安,多出席出席宴会,就算不能落选,要是提前被某位侯爷、世子看上也不错。
“哎。”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便到了证度寺,果然是离城门最近的寺庙。
姜姝下了马车,头上带着藩篱,遮掩相貌,反倒在一众或牵马、或三五结伴的小娘子中,成了最特别的一个。
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身上,她早就习惯了,带着小婢女一路往里进,遇见佛像就进去拜一拜。
“好啦,还有最后一个。”
两人进去,她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真心祈祷本次选秀落选,而后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小婢女惊呼:“这是怎么啦?”
外面仓惶的小娘们乱做一团,姜姝连身子都没站起来,见势不妙,拉着自己的婢女钻进了佛台下。
不光她们想到了此处,佛殿内的人见状纷纷跟着挤了进去,顿时将佛台挤得满满登登。
姜姝抓着小婢女的手,紧张地双手都在抖,她悄悄掀开佛帘向外看,只瞧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逆着人群往寺庙内里走去。
边走还边同外面的小娘子、夫人们说着什么。
就好像他在问对方,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
家中本就有一个与其年纪相仿的弟弟,五岁时险些走丢,姜姝想也未想,就提着裙摆钻了出去。
小婢女在她身后追着,她一把拉住小孩子的手腕,“做甚去呀?这么乱,小孩子不能乱跑的呀,可是寻不到你家人啦?”
沈岭远想要出招的手,被她这一句句关心的问询给逼停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怕我阳了,所以最近这周,就暂且先维持日三,我存些稿子,到时候阳了可以发,么么么么么么
爱你们!!!
(每日都在幻阳,不是腿疼,就是嗓子刺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恐怖如斯
长安果然能人辈出,恐怖如斯。
姜姝回头瞧见刚才出来的佛殿让人给从里面关上了, 顿时气得跺了跺脚,安慰说:“不怕的呀,阿姊帮你找人, 你先跟阿姊躲起来。”
沈岭远听明白了, “不是,你、阿、阿姊误会了。”
在看破母亲与外男还有关系时, 他都怒气冲冲走到寺庙门口了,听到有夫人谈论, 今日街上多了许多金吾卫搜查。
金吾卫出动,长安城的百姓们习以为常,更何伦本次跟在王玄瑰身边抓人的是左将军,他手里那两个流星锤,就足以让人有意见, 也不敢说了。
所以她们着重说着不知谁又犯事了,让金吾卫得以出动。
他脚步一顿, 想到李钦瀚那着急的神色, 还有他嘴里说的图纸,觉得不对,反身往里进,果真寺庙里突然冒出许多脸上围着面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