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珣
一进屋,他就张开双臂,对着蔡奴道:“给我脱衣,她冷了。”
蔡奴从善如流给他解衣,沈文戈一时间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看还是不看……她怎么能看?!
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二人道:“公公,我去给他弄点解酒汤。”
听见她的话,王玄瑰当即转身握住她的手腕,“不行,不许走!”
衣衫半解、脸色酡红、眼带朦胧,沈文戈从被他握住的手腕处泛上战栗,匆匆道:“王爷,我一会儿还回来。”
说完,她挣脱开他的手,赶忙跑了出去,正和去给王玄瑰熬醒酒汤的安沛儿走了个对碰。
安沛儿道:“娘子先回去歇息,阿郎我们来照顾,估计要折腾一整夜。”
沈文戈脸颊红晕未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在他门口吹了吹冷风,脑子才终于缓了过来。
厨房里没有熬醒酒汤的东西,安沛儿只冲了杯蜂蜜水,见她还在门口,惊地去摸她的手,冰凉刺骨。
“娘子一直在外面站着?”
“嬷嬷说一整夜何意?王爷他醉酒之后比较闹人吗?”
两人一同开口,安沛儿捧着蜂蜜水带她进了屋,“娘子看了便知。”
床榻之上,王玄瑰坐在上面摇摇晃晃,眼眸将闭未闭,快要闭上时,就会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来,一旁蔡奴正在他耳边道:“奴在阿郎身边,阿郎放心睡。”
可他依旧不肯躺下。
安沛儿解释:“娘子知道的,阿郎小时遭了大罪,所以不许自己失智,每次醉酒,都不肯入睡,总要折腾到筋疲力尽方能睡下。”
沈文戈的心泛起细密的疼来,她蹲下身,和他平视着,试探着将手伸进他掌中,“王爷,困了就睡吧。”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像是在分辨她到底是何人,而后鸦羽重重阖上,人摔在了床榻之上。
蔡奴伸手在王玄瑰面前晃了晃,他没睁眼,睡了。
沈文戈便也笑了,开心同安沛儿道:“嬷嬷,王爷睡下了。”
她欲将手抽出来,他却突然又睁开眼睛,无奈便又握住了他的手,看向安沛儿祈求道:“嬷嬷,今晚让我睡在这吧,让王爷睡个好觉。”
作者有话说:
安沛儿:这倒也不必问嬷嬷我……
自从世界杯开始了,我家那基本不怎开的电视,就每天晚上都亮着……
(宝子们晚安,困了困了)
第八十三章 分别在即
【二合一】王爷,我在逻耶等着你回来一起过新年。
安沛儿和蔡奴退了出去, 蔡奴轻咳两声,“嬷嬷,看来今夜只有你我二人, 相依为命了, 走吧,别看了, 阿郎醉的都睡了,纵使有心也无力。”
“且说呢, 有娘子帮着看顾,我们也不用熬一整夜了。”
叹息一声,她摇摇头,与蔡奴进了屋,最后看了一眼两人所在的屋子, 关上了门。
“王爷?王玄瑰?”
沈文戈晃晃他的手,只迎来他更加用力的攥着, 屋内烛光昏暗, 他黑发披散,被他蹭的哪里都是,外衣已经尽数被蔡奴给脱了去,现在仅着里衣躺着。
逻耶日夜温差巨大,若说白日有阳光闪耀, 尚且能够活动,夜晚出门,便是哈气都能呼出来,非得裹上一层厚皮毛才行。
是以怕他着凉, 她半跪在他的床榻边, 伸手够着内里的被子, 还差一点,指尖前探,费劲地摸到了个边。
许是交握的双手被她带的抬起不舒适了,他动了,他一动,本就没有支撑点的沈文戈便也跟着晃。
下意识第一反应不是松开被子,撑住自己,而是赶紧捂住嘴,将惊呼咽下去。
两间房间只隔一堵墙,根本不隔音,她可不想让嬷嬷和蔡奴误会。
这一摔,整个人横趴在他腿上,他的膝盖顶着她的肚子,硌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只手还被他握着,只能用另一只手艰难爬起,跪回了床榻边,揉着被他硌疼的地方,还气不过拍了他的膝盖一下。
忘记了,他睡觉不老实。
费劲勾起掉在半途的被子给他盖在腿上,她便拎着被角要往他上半身招呼,这一看眼神便飘忽了。
交领的白绸里衣此时四敞大开,滑露出他的半片胸膛,黑发盖在其上,隐隐绰绰能看见下方肌肤。
还有一缕黑发窝在他的锁骨处,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被他握着的手都觉得烧起来了。
呼吸声一前一后交替响起,她吸着气,眼睁睁看着他执起交握的手,怵在右胸上,拂去上面让他有些痒的发。
手背顿时和他肌肤相贴,触感清晰,能感受到他胸腔下的心跳起伏,更能感受到手背接触的地方,细腻灼人。
她的呼吸乱了,将脸侧到左面,又侧到右面,一时间颇有些慌乱。
此情此景,让她脑中轰得一下,闪过自己赖在他怀中,死死拽住他的衣襟,死活不下地的场面。
是上次,尚滕尘意外获知真相那天,她伶仃大醉,硬拉着王爷喝酒时发生的事。
她微睁眸子,从错愕、惊愣、羞涩,到最后的恍然,原来她从那个时候起,便已经对他产生依赖之情了吗?
不然被尚滕尘伤害到的她,怎么会第一时间想要去找他。
将手中的薄被直接贴着下巴盖住,遮住他露出的风光来,静静看着在床榻上熟睡的人,心头控制不住地涌上一股酸涩与伤感。
但很快又安定了下来,她相信他不会抛下她的,只是短暂的分别而已。
蜡烛燃烧至末端时,一缕缕清晨的阳光争先恐后射向了屋内。
王玄瑰抬手想要遮住眼睑上刺目的光亮,手腕一抬沉甸甸的,他倏而睁眼。
手中的是与他十指交握的纤细手指,阳光下仿佛指尖都是透明的,再向下看去,趴卧在他床榻边,按住了他双腿的人尚且在睡梦中。
是沈文戈!
丹凤眼不可置信的盯视着她,昨夜一幕幕飞快在脑海中闪过,他抵着喉结倏而笑了出来。
被声音惊扰,一整晚几乎没睡的沈文戈,扭头想要钻进被褥中,脸颊便隔着被子在他腿上轻蹭,睡着得眉间紧拧。
他松开她的手,白皙纤柔的手上,是大片大片被他攥红得红痕,心疼地在她掌心吻下,他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温柔放在他刚刚躺过的地方,那里还带着他的体温,便让他眸色更加幽深了,目光在她红唇上游离,最后还是选择在她眉心轻吻。
他道:“沈文戈,本王真是从始至终,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翻了个身,好似在回应他的话,他指尖在她舒展开的眉心点了点,她和使团要留在这,那他总要为他们做好安排才行。
时间不等人,他要尽快解决婆娑的事情,带他们回长安。
从金吾卫中选出二十名精锐负责贴身保护使团,另近百名伤员留下,万一婆娑战事拖延,待他们伤势一好便是使团极大的助力。
旷野风声呼啸,狼嚎不止,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漂浮,就如同在吐蕃地界失了根的陶梁人。
岑将军被搀扶地站在王玄瑰身侧,他将专门负责那剩余的一百多金吾卫。
四万身披甲胄的吐蕃士兵已经被夏日吉赞召集了起来,贺光赞赫然在列,看向王玄瑰的目光,恨不得撕下他的一口肉来。
王玄瑰把玩着手中的命旗,一挥而下,四万士兵齐齐而动,地面震颤,今日是第一次战事演练。
红旗、黄旗、黑旗,轮番执起,四万部队,有的左冲,有的右冲,还有贺光赞带着自己的弓箭手横冲直撞。
岑将军气得在上面破口大骂,拼命的喊:“左面、左面!”
“哎呀,让你们向后退!这是鸣金收兵的指令!”
可他的喊声没有人在意,因为吐蕃士兵们听不懂……
而后他们还连累了能听懂,但在他们大量人冲击下,根本实施不了号令的金吾卫们。
岑将军一拍脑门,余光瞄着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旗帜的王玄瑰,鸡贼得捂住胸口,“快快快,扶我下去休息,伤口痛了。”
王玄瑰睨了一眼伤在右边,却捂住左边的岑将军,没理会他,任由他悄悄离他远远的。
陶梁与吐蕃作战手势不同,旗帜代表含义不同,因而这第一次演练自然失败告终。
夏日吉赞与他都对这次的失败有所预见,只是没想到会乱成这样,若是如此配合不默契的上战场,不用婆娑人拿起兵器,他们自己人都会将自己人挤死。
演练结束,贺光赞还嘚瑟的在王玄瑰面前炫耀,王玄瑰只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作为一名负责着一万弓箭手的将领,战场上刻意不听指挥,带着弓箭手乱窜,既对弓箭手的性命不负责任,也对整个战场不负责任。
王玄瑰对夏日吉赞道:“赞普,我们需要商量出一套固定的作战手势。”
他不可能教给吐蕃士兵陶梁手势,吐蕃也不能让他们掌握他们作战命令,最好的方式,就是两相综合,创出一套双方都熟悉的命令来。
夏日吉赞自然应准,他指着吐蕃士兵,“你挑。”
王玄瑰颔首,一连选出几个刚才激灵,觉得不错的吐蕃将领道:“便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商讨。”
贺光赞见没有他,急得要冲上来,王玄瑰却带着那十余人往使馆方向而去,皮笑肉不笑的对他道:“你若不听指令,便留在逻耶,不必跟我们去婆娑。”
“赞普!”贺光赞指着王玄瑰,还想说什么,对上夏日吉赞不赞同的目光,只能熄了怒火。
王玄瑰便带着这几名吐蕃将领,在蒋少卿的翻译下,和岑将军一起商议出一套有效的手势来。
这还不够,还需要吐蕃士兵们掌握陶梁的几句军令,毕竟他们都已经从长安走到逻耶了,岑将军至今没有学会婆娑、吐蕃语,要想听懂他的指挥,必须学会陶梁话。
不求他们会说,只求他们理解,在战场上能够迅速反应过来。
相反,对于岑将军等金吾卫来说,也要适应吐蕃的作战方式,和他们的一些简单吐蕃语,毕竟四万士兵,人数在那摆着,短时间内不可能全部人都学会。
使团们便要负责两方相教,教得他们每天都两眼发直,教的人痛苦,学的人也痛苦。
两方人就痛苦的熟悉着彼此,进行一场又一场演练,为了摆脱每天的语言课,使出了十二分劲儿,终于像点样了。
演练场有岑将军盯着,他是习惯王玄瑰的,也与王玄瑰并肩作战过,可以模拟王玄瑰的命令。
而王玄瑰正一头扎在工匠处,夏日赞普不提供大型杀伤力武器,他需要吐蕃工匠为他做出绞车弩来。
岑将军还曾有过异议,在吐蕃地界造兵器,这跟将头伸在人家刀下有何区别?
纵使有王玄瑰冷嗖嗖的目光看来,他也壮着胆子、梗着脖子质问。
还是蔡奴同岑将军解释,“阿郎自有成算,他教给工匠完成的部分均是可以简单易处理的,核心部分则由阿郎亲自动手做,纵使他们偷学图纸,都仿做不出来。
请岑将军放心,绞车弩我们一定会带回长安的。”
岑将军暂且被安抚下来,看着手里拎着铁鞭的王玄瑰,到底没敢问,要怎么将绞车弩带回去,只每天完成着王玄瑰吩咐的工作。
今日上午着重练听令指挥,下午便练起人员调换,次日又练各种战术,以弓箭手为主的、以骑兵冲锋为主的、以步兵顶盾牌先行的。
这一练,直练到山上一点绿色都瞧不见了,便是连牛羊都不愿意往干枯枯的山上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