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蒿里茫茫
“将军!”一个小兵跑了过来,“三将军有急事请你去一趟!”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这是我们防备不足的缘故吗?】她叹了口气。
【是,也不是,】黑刃这样评价道,【这是陶谦的问题,你们接手了他的遗产,就不能逃避他的债务。】
当她同田豫策马跑到州牧府时,三将军已经一身戎装,骑在了乌骓马上。
他们都注意到,这座下邳城的许多角落里,逐渐燃起了火光。
火光照亮夜空,再将浓烟送上去。
与此同时,哭声,喊杀声,跑步声,纷杂混乱,交织在一起。
“丹杨兵于城西作乱!”
“丹杨兵于城北作乱!”
“将军!”
“将军!”
“有丹杨兵至东门——”
张飞吐了一口口水,“这群贼子,临阵对敌贪生怕死,献城竟献得这样悍不畏死!”
……三爷这时候还要说句刻薄话。
“我那里还有五十长牌兵,五十弓弩手,”她立刻说道,“三将军如何差遣?”
“南门我已派人看住,现下我自领亲兵去东门,你那一百兵卒,你留下还有用,”张飞犹豫了一会儿,“东有臧霸,北有孙观,西有吕布,北门与西门,你可有什么办法挡住贼军?”
她想了一想,“交给我便是。”
她只留下一百人,如何守住两座城门呢?
但张飞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一夹马腹,策马向东而去。
留下田豫拨转马头,满脸忧虑地看着她,“将军待如何?”
“你带那一百亲兵,去守西城门。”她说,“我自己去城北。”
田豫的瞳孔一瞬间收缩了,“两营丹杨兵,许耽那一营便在城北,足有两千余人,你一人如何能挡?”
“我为何不能挡?”她反问了一句,“你不信我?”
田豫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他最后将那些质疑的话语咽下了。
“若是抵挡不住,城门已破,将军宜尽早撤回,南门既为我所据,正可自城南退走,与主公汇合后,再图徐州不迟。”
她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放心吧。”
越奔向城北,火势便越大,两侧有百姓跑出来救火的,也有丹杨兵抢劫作乱的,她在路上见到了,便张弓一箭射过去。
但即使马不停蹄地奔向城北,在冲天的火光之中,下邳城的北门还是被乱军冲开了。
她要退走吗?
她新买了宅邸,姐姐妹妹们给它布置得挺漂亮。
园子里种了些蔬菜,又栽了两棵果树。
她有没有提起过,董白还买来了一段葡萄藤,栽了进去,千辛万苦,总算活了下来,十分难得。
【想升级吗?】在她拔出黑刃时,幸灾乐祸的声音也同时升起,【他们的确人多势众。】
他们的确人多势众。
因此见到城门前这条土路上,只站着这样一名少年,自许耽往下,这些士卒脸上各个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我做好了战死于此的准备,”她手持黑刃,屏气凝神,立于火光之中,傲慢地望向潮水般涌入的丹杨兵,“欲据徐州,尔等也当有此决心才是。”
第156章
许耽这个人,她印象其实很淡,因为这个人过于谨慎,也过于不显眼。
这个中年男人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长得并不英俊,但也不算丑陋,再加上他似乎刻意地习惯坐在较为下首的位置,以示谦卑,因此存在感就更低了。
但今天她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爱叫的狗不咬人”。
许耽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最初的惊诧过后,他只是感慨了一句。
“谁能想到天下闻名的‘列缺剑’竟然属于这么一个黄口小儿?”
“你既然知道,”她回敬道,“是想试试我的剑是否真如传言般锋利吗?”
许耽摇了摇头,“陆将军的剑,我是不敢试的,因此只能略用一点小计。”
那些哭叫声,呵斥声,脚步声,很快便近了。
她回头看去,大吃一惊。
“我听说陆将军不仅剑术卓绝,而且品行高洁,军纪严明,待庶民如亲子,从不忍伤害分毫,不知确否?”
她的瞳孔忽然缩紧。
燃烧的民居后面传来了哭叫声!
“孩子——!我的孩子——!”
那些被丹杨兵以刀剑胁迫的百姓踉踉跄跄,从民居中,从小巷中,还有各处的黑暗角落里被赶了出来,满脸泪水,浑身泥土,披头散发,赤裸着两只脚,有些衣衫不整,有些脸上见了血痕。
从古至今,住在城边的就没有有钱人,这些百姓也几乎都是黔首,整日忍受欺压惯了,现在被人用武器胁迫着走出来——或者更狼狈些的,甚至是爬出来的——却吓得连哭声也渐消了去,只有母亲会小声哄着孩子,想要让他们止住哭声。
他们的眼睛里只有惊惧,绝望,痛苦,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怨愤也不敢有!
于是除了火焰一间接一间吞噬房屋发出的声音外,这里只能听到低低的哭泣声。
“徐州人供养你们,”她重新将头转过来,望向马上的武将,“你却待他们如仇寇吗?”
“我的丹杨兵保护了他们,他们就该为我而死。”许耽冷冷地说道,“把剑扔下,否则我就杀光他们!”
她一瞬间握紧了那柄黑刃。
人群中有孩子的哭声骤然放大,又被惊慌的母亲立刻捂住了嘴。
她将黑刃扔进路边的尘土里。
“这不值什么,”她说道,“你放了他们。”
许耽的目光自她脸上打了个转,落在了那柄毫不出奇的长剑上。
有士兵跑过去,将剑拾起,呈交给他。
“啧,”他想单手拎起,试了试又重新丢下,“这么重的剑,陆将军倒是天生神力。”
“你把他们都放了。”她又重复一遍。
许耽脸一板,“你现在手上没有了神剑,凭什么喝令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不知道……浮屠教徒信我是灭世佛么?”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怕遭报应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大笑,不仅许耽笑,那些丹杨兵也跟着哄然大笑起来。
“我岂是三岁小儿,任由你愚弄不成?!”许耽骂道,“我随陶使君剿过黄巾,自然知道你们那套把戏!来人!给我绑了他!”
……她还是第一次被绑起来,这几个丹杨兵拿了两条麻绳过来,给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说实话,她捆猪也没这么用心过。
然后就被推推搡搡,送到了许耽面前。
许耽居高临下,充满怜悯和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扬了扬下巴,“放了那些人。”
路边燃烧的木屋里,有不堪忍受重量的房梁塌了下来,巨响掩盖了火光之后那些男女老少的哭声。
他们似乎有人下跪,有人磕头,也有人护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仓惶地逃命去了。
已至丑时,夜黑得厉害,这座城池四处都在放火,但总有些黑暗的角落能藏住他们瑟瑟发抖的身躯。
他们甚至顾不上回头再看自己的家园,就那样凄楚地,踉踉跄跄地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她将目光收回来,看看有人牵过来一匹马,准备将她扔到马上,于是抓紧时间问了个令她十分不解的问题。
“许将军,你留我这条命做什么?”
许耽愣了一下,冷笑道,“生擒自然有生擒的用途,难道你还想死么?”
这是自从许耽作妖开始,她心中就有的一个疑惑。
她平时是个咸鱼性格,除了自己相熟的亲邻挚友以外,极少同徐州那些大大小小的文士武将打交道,她对百姓如何,许耽是怎么注意到的?而且留她一命做什么?
她和这群丹杨武将的三观不说是对角线吧,至少也是水火不容,许耽要疯成什么样子才能以为她会投降他们,为他们所用——
“许将军很看重我?”
这位貌不惊人的武将“呸”了一声,“我一见你便觉厌烦!你这班——”
“一见我便觉厌烦是正常的。”
随着一阵惊呼声,她身上的绳索脱落,整个身体也像一尾游鱼般游动在空气中,轻轻巧巧便自那几名士兵身旁转开,随即一只手摸向了骑在马上的许耽。
轻轻一用力,她一跃便到了许耽的身后!
绳索落在地上,已断成几截,但无人在意那些绳子是如何断开的,因为许耽的脖颈上多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
“将军!”
“将军!”
“贼子敢尔!”
那柄“列缺剑”不是很重吗?能挥起那样长剑的人,必然也是一位力大无穷的壮士,可是这个少年为何身手轻快得如同鬼魅,仿佛只是闪过一个火花的功夫,形势却全然颠倒过来。
那许多的丹杨兵顷刻间将这匹马围了个水泄不通,戟兵上前,手持长戟,颤颤巍巍地指着她,可谁也不敢动手。
“我只问一遍,”她气定神闲,“谁这般在意我?”
胁迫下邳城中那许多庶民,以性命来要挟她时,许耽连眼睛都不眨一眨。
可当她的匕首比在他的喉咙前时,这个胸中有城府谋略的男人一瞬间比怕黑的小孩子还要怯懦——
上一篇:重生之和离倒计时
下一篇:失忆恶龙以为我俩真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