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蒿里茫茫
她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又觉得有点不满意。
“你怎么不阻止我呢?”
那个四十多岁,被田豫压榨得早早就对发际线失去兴趣的功曹惊恐地睁大眼睛,五官也奇怪地扭了起来!就算她不会看别人眼色也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将军你有病吧?”
“……造册,”她将那串宝石项链扔了回去,“都造册。”
张辽此时还不知道陆悬鱼在一天之内就打下了巢湖水寨。
他领了八百骑来到合肥城下时,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骑兵的速度确实很快,但守军也完全有时间将城门关闭,尤其已经过了一整天的时间,孙策必定已经知晓焦直营寨已失,岂会不戒备呢?
但当他领兵至此时,城外的百姓们立刻惊慌失措地往城里跑,那些还在忙着挖坑埋尸的民夫也慌慌张张地往城里跑。
城门关的很慢,任由他们就这样跑来跑去。
“将军,”一个偏将策马上前,悄悄问了一句,“是有诈,还是孙策遣军去救巢湖,丢下了合肥城?”
张辽仿佛没听见,策马便跟着那些百姓,往城里而去。
“将军——!”
偏将大吃一惊,但心下无暇多想,立刻也跟了上去。
他们是张辽的部曲亲兵,亲若兄弟,张辽便是奔着死地而去,他们也一定会跟上去。
但这样一座城池……这样一座城池……
他们的疑惑在进城时被打消了,那些守军见他们冲进城,立刻便迎了上来!
但动作这样迟缓的守军有什么用呢?
这样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轻而易举就被骑兵碾压了过去,城门上洗得还不是很干净的血迹,顷刻间便又覆上一层。
“将军!”偏将大喜,“孙策果然全力去救援巢湖,令我等——”
张辽在听他讲话,但注意力并不完全在此。
他抓了小吏,问过了合肥城中粮仓的位置,他入城之后一刻也不准备停歇,奔着粮仓而去。
八百骑随着他们的将军一路奔驰,很快便来到了这座焦黑的,被火烧过一遍的粮仓旁。
“这里的粮食不多,”张辽说道,“但够用了。”
“……将军?我们的粮食不是已经够用了吗?”
“我没说我们用,”他说道,“你看,咱们既然现下受陆将军调度,也该学她散一散粮,赈济灾民才是。”
……赈,赈济灾民?!
他们八百骑千里迢迢跑到合肥来,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但张辽转过身,策马冲到了大街上,高声喊了起来!
“诸位父老饱受战事所累!寒不得衣,饥不得食!而今陆辞玉将军有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那些破旧房子里,残破的墙头上,不知不觉间悄悄探出来许多颗脑袋,屏气凝神,都在悄悄听他讲话。
“谁能将城墙刨下来一尺!可得三升粟米!”张辽高喊道,“若是挖得的土担至护城河处倒下去!再得三升!”
要不要再等一等?要不要再等一等?这个将军莫不是在说笑?!可是……可是再等一等,隔壁家的赵二郎已经翻过墙头,跳出去了!不能再等了!
这座因为久经战火而变得凄凉寂寥的合肥城中,猛然从死寂转为了沸腾!
第234章
对于这些合肥城的百姓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大喜的日子。
再没有比这一天更充实的,尽管炎天酷暑,每个人在城头上汗流浃背,但谁也不肯落于别人后面。
挖城墙自然是铁铲铁锹之类为佳,可铁器这样的东西哪里是人人都有呢?
那些家境较殷实的可以用铁铲铁锹挖城墙,但他们立刻发现,合肥城是泥土与砖石混杂着砌成的,一不留神一铲下去,火花迸发,能把人疼落泪了!
但家境贫寒的百姓就连心疼的机会都没有,他们退而求其次,用木头撬棍去刨,用锄头去挖。
有小妇人上来送水,有谁家的孩子又过来替一替父兄,又有哪个眼红别人的位置土比砖石多,因此非要抢了别人地方,吵吵嚷嚷不肯罢休,甚至还要城中小吏颤颤巍巍地跑过来制止了才行。
热火朝天,人头攒动,不一时便挖开了一条足以跑马的口子,壕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填平。
张辽没有坐在城头上监工,他在城外的一个小土坡上休息,那里有树有草,马儿可以暂时休息一下,吃吃青草,他也可以时不时地绕城跑一圈,查看拆城的进度。
孙策假意让出合肥城,不过是为了将他困在城中,再四面围攻。他只有区区数百人,下马作战便是吃了大亏,又如何守得住城?
就该如此这般。
百姓们足足挖了一天,有人累瘫了,被抬下去了,有人见好就收,扛了一袋粮食就走,但更多的人连宵达旦,趁着夜间凉爽,忙忙地继续干活。
于是到了第二天清晨,有斥候报信说西南方十里外见了程普的兵马时,张辽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轻松地笑了笑。
“将军,咱们撤吗?”
“嗯,”张辽笑道,“不过大丈夫当言而有信,既还有十里之距,你们且进城去,将粮食给这些人发了。”
“是!”
那已经不再是一座城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壕沟是早就被填平了,这些平民再赚不到填壕沟的钱虽然有点懊丧,但也大大加快了他们的速度。
城墙上刨下来的泥土直接丢下去即可,成块的砖头倒是正可担回家去。
“张将军发粮食喽!”
“发粮了!”
“快去啊!晚了就没了!”
张辽在一片欢声鼎沸中带人离开的合肥城。他走得很从容,甚至有几袋粮食还是他亲手发给百姓的。
“等江东贼寇来了,你们就藏进家里,”他叮嘱了一句,“只要你们别露面,他们也不会再进城了。”
张辽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程普的兵马先到了。
江东的货船上是运了些马匹的,不多,但确实是有的,其中一部分便在程普这里。
这位被尊称为“程公”的老将心思颇细,待兵马将至时,便先遣了骑兵过去,想要探看情况,准备排兵布阵,围住合肥城,同时也可拦截城中想要逃走或是送信的斥候。
因此在孙策带兵也将要返回合肥城下时,他很是吃了一惊。
程普根本没有围城,他的兵马在最后数里走得很慢,而且在离城二里远的一处土山上停下了。
当孙策的中军返回并发现了程普的异常情况时,孙策立刻将他喊来了。
“程公何故未听调遣?”
……这个缘故,程普觉得很麻烦。
……直说出来谁都会,但作为看着孙策长大的长辈,程普觉得不应该这么刺激自家的少将军。
……想想啊,“张辽看穿了你的计谋,不仅没中计,还给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合肥城砸了个稀烂走了”这种话,能说出来吗!
“我派斥候上前打探,张辽已不在城中。”他这样缓缓地说了一句,“再围无益,我等当别作良图才是。”
那张苍白而憔悴的面容霎时笼罩上一层阴云。
“程公为何如此确信?”
程普是个不那么擅长将话讲得婉转的人,他得想一想。
少将军这几日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就在他想一想的工夫,孙策却已经等不住了,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秀丽的白马一声嘶鸣,马蹄扬了起来,自中军之中便跃然而出!
周围的武将们哪里还能站得住,纷纷上马,喊上亲兵,立刻也跟着跑了过去。
“将军!”
“将军!”
“将——!”
荒田土路上,孙策硬生生勒住了马。
他跑得快,停得也快,匆忙跟上的众将里有马术稍差的,差一点就要被掀下去。
这位少年得志的将军扬起马鞭,指了指合肥城,声音里却一点成竹在握都没有,甚至还带了几分颤抖。
“……那是什么?”
众将将目光投了过去,于是也跟着倒吸一口冷气。
那的确曾经是合肥城,但它现在哪里还能称之为“城”!
数日未见,城墙被扒了七八条口子,每一条都足有丈余宽!
缺口下是被填平的壕沟,甚至有两个缺口下面还堆起了土山!
这样的一座城,与平地还有什么区别!谁还能据城而守?怕不是顷刻间就要被骑兵往来冲杀个一干二净!
破城还是几日前的事,江东诸将谁不记得孙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身姿?
为了攻下这座城,他甚至亲自爬了一次城墙!他那银光铠上染尽了敌人的血!有他这样的主帅在,士兵们才会悍不畏死,跟随他勇猛作战,攻下了这座坚城!
有了这座城与巢湖相连,江东的补给就可以源源不断地送来,孙策也就有了在淮南持续作战的能力,可现在——张辽竟然说拆就拆了?!
孙策的脸色越来越白时,忽然有斥候飞马而至。
“急报!”
众将心中很是悄悄松了一口气,认为总算有个什么消息转移将军的注意力时,程普的心却提了起来。
孙策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满身尘土的骑兵,“何事?”
“昨日陆廉借了焦将军的印鉴与手书,伪装成民夫去巢湖营……”骑兵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吕子衡将军不知有诈,出营被擒!现下巢湖营已经归了陆——!将军!”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周瑜离孙策最近,立刻上前扶住,其余武将也七手八脚,将他们的主帅自马上扶下来。
有人在高呼取些水来,有人在高呼快将车子赶过来,把将军扶上车,送回营中。
孙策的面前出现了许多张面孔,每一张都焦急又惶恐,心疼又关切,足以证明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在众将中有着何等的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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