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453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当蹋顿的游骑见到笔直的黑烟冲天而起,这支一直在缓慢行军的乌桓兵马突然后军改前军,全军调转方向,向着汉军扑了过去!

  蹋顿的伏兵并不令陆悬鱼感到惊讶。

  她早就意识到这一点:蹋顿一定在等什么。

  当这支伏兵出现在山脚下,并且迅速地向着后军而来时,军中引起了一片骚动。

  “结阵!结阵!”有军官骑在马上,大声地指挥士兵从土路上跳下,在路边已经荒废的田野里迅速排开阵势。

  “咱们在这里结阵?”

  “咱们不回头去援救后军吗?”

  “结个什么阵?这里哪有什么人哪?”

  新兵这样议论纷纷,尽管畏于校尉们的威势谁也不敢大声质问,但多多少少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伍长、什长,或是队率。

  但这个问题令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不知如何回答。

  后军多辎重粮草,对于这样一支长途跋涉的军队来说,救后军等于救辎重,救辎重就等于救自己的肚子,他们因此感到惊慌,并想要立刻回援数里之外的后军。但在太史慈令行禁止的训练下,他们仍然保持着绝对的信任与几乎堪称严苛的军纪,就这样充满迷茫地开始干活。

  前军也有马车,马车上装的不是粮草帐篷那些扎营物资,而是他们的武器。士兵们在行军时不会全副武装,他们随身携带的要么是不容易放在车上的长·矛,要么是一秒就能从刀鞘中拔·出的环首刀,其余武器多半会放在缁车上,其是其中的腰引弩与铁质兽头长牌。

  ——这东西好是好哇,就是忒贵!田豫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里,除了战马与甲士外,就这个最值钱!

  五千前军就这样开始忙碌起来,排队取自己的武器,再在军官的大声叱骂下跑到原野上找自己的位置,偶尔也少不了你踩我一脚,我绊你一跤的慌张事。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很快就将阵结好了。

  就在荒无人烟的,被收割过的田野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列队,站好,向西。

  ……太阳有点晒。

  ……也不知道后军怎么样了。

  ……他们在这里傻站着,就很尴尬。

  士兵们用眼神偷偷地传递他们的想法,以及对制定这个战斗计划的高级军官的不信任。

  ……这肯定不是小陆将军的命令,小陆将军断然没有这么蠢。

  ……也不会是咱们子义将军的命令!

  ……可能是赵子龙将军的主意?

  ……但不应该呀,幽州人是这么打仗的吗?

  ……那,那肯定就是那个并州人!或者是那个新来小陆将军身边,昼伏夜出的坏家伙的主意!

  这样的嘀嘀咕咕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在某一个新兵想举起手,请求队率允许他出列,寻处树后解手时,他的计划被一阵无情的马蹄声打破了。

  “……她竟在这里等我?”

  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一起将目光投向这位披发科头,胡人装束的乌桓大单于身上。

  蹋顿一点也没察觉自己说了一句有点歧义的怪话,他只是颇有些震惊地望着远方那堪称森严壁垒的军阵。

  那不是匆忙在路边迎敌的军队能做到的!看那整齐的盔甲!看那森森寒光的长兵!看那狰狞着张开血口,满嘴獠牙的兽头长牌!

  大单于扬起马鞭,指向了那只蓄势待发,以逸待劳的野兽,“她知道我要来?!”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身后的乌桓兵还没有全部赶到,而对面军中已经响起了低沉又雄浑的战鼓!

  仿佛也被声声战鼓所激励,战火同样也从蹋顿的眼中亮了起来!

  “好个陆廉!她知我要来,却在这里等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兴奋与颤抖,“她也知文丑的骑兵将至了么?!”

第414章

  蹋顿生得虽然粗糙了些,心思却并不粗糙。

  他先示敌以弱,而后又在道中埋设伏兵,再传信于文丑,准备先将陆廉的兵马一分为二,再围杀殆尽。

  为了能够实现这个计谋,他已经筹备许久,现在眼见一幕幕都按部就班地展开,内心的兴奋真正是无以言表!陆廉已入彀中,即使她能靠冠绝天下的武力逃脱,甚至带走一部分兵马突围,蹋顿仍然会认为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

  因为此役之前,陆廉未尝一败,此役之后,不仅陆廉的名字将蒙上阴影,刘备军中也将因此而士气大跌。

  这些美好的畅想无论从哪一个敌将心中生出,都会忍不住沉溺其中,但蹋顿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个冷静谨慎的人——他只这样稍稍地幻想了一下,然后立刻就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这片战场上了。

  胜利不会因为他事前的谋划就轻飘飘落在手中,陆廉极擅应对野外战场,在伏兵刚出,收到预警时,她便立刻下令要前军结阵备战,足见是个极其警惕谨慎之人,不可小觑。

  ——但这也令蹋顿内心划过一丝疑惑,她既这样谨慎,为什么行军时却不曾注意,竟令前军与后军拉开这样长的距离,给他这个决战的机会呢?

  但这个问题应该是不重要的,他想,眼下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当乌桓骑兵举起长刀与马槊,绕开正面,由两翼切进陆廉的军阵中,于是这支蹋顿部兵马终于同陆廉的前军相接时,蹋顿迅速地意识到,想赢陆廉的确是极难办到的一件事。

  这支前军的核心是跟随陆廉南征北战十余年的先登老兵,即使面对蹋顿最精锐的骑兵冲杀,他们仍能不落下风,并且能够以队为单位,千人为大阵,百人为中阵,数十人为小阵的迎敌。

  那些中原人肩并着肩,背靠着背,有人拉开弓弩射箭,就有人以长槊在旁护卫;有人上前刺骑兵于马下,就有人飞快地挥刀立刻补上;有人驾长车撞向乌桓人的战马,就有人举盾替他挡住前方射来的箭矢。

  战局看起来非常混乱,他也已经成功冲垮了这支前军,但在激昂的战鼓下,无论是蹋顿还是他麾下的乌桓人,都立刻感受到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这战斗力不仅源于这些汉人身材壮硕,作战勇武,更源于他们对命令的服从执行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高级军官在频频以旗语下令,那些命令从校尉到部司马,层层下达,最后到达队率、什长、伍长的耳中,如臂使指,流畅之至,仿佛他们根本不是遭受了一场突袭,而是在按部就班地应对准备已久的一场演习!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片田野上到处都是在厮杀的人,似乎互不相识,却真实地视彼此为仇寇,而在战场的两侧,从未见过彼此的两个人却在遥遥地望着对面。

  蹋顿的骑兵冲散前军之后,步兵也终于到了战场,这些乌桓人甚至不需要大单于多讲几句提振士气的话,当他们见到阳光下蒸腾起的血气,见到铁甲与长戟反射出的寒光时,他们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也意识到如果能够赢下这样一场战斗,他们将会赢得多大的荣耀与财富!

  ——况且这支汉军已经被大单于的骑兵冲出了口子,他们需要做的,不过是将那道伤口撕裂,放干汉军的血而已!

  他们就这样呼啸着冲进了战场。

  张辽转过头,看了陆悬鱼一眼。

  她今天甚至不曾着戎装,只穿了一件胡袖直裾,头戴小冠,立于大纛下,注视着这个战场。

  阳光似乎照不到她。

  她的额头一滴汗也没有,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与兴奋,但她很快意识到他的目光,便转过脸来,冲他笑了笑。

  “蹋顿的后军还没拿出来,”她说道,“咱们还得等一等。”

  张辽又转过去看了一眼面前的战场。

  有箭矢钉在树干上,那一箭大概用了极大的力,撼得树叶一阵乱响,终于摇下一片金黄的叶子,用风托着,飘飘忽忽,想要向着远方而去。

  但在下一秒,一道寒光劈下,叶片便一分为二,一半洒上了不知什么人的热血,很快坠落在地,另一半却因刀风而急速扬起,升在半空之中。

  于是它见识到了那棵树,那片树林,甚至是那片大地都不曾见过的盛况。

  它见到了一面四角镶红,如同红云一般的旗帜摇摇欲坠,那个执旗官被一刀劈中,却死死地握着他的令旗,任凭周围几个披散着头发的男子一刀刀地捅在他身上,也不曾放手。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如果重要,为什么他身边没有自己的同伴呢?那些同伴理应像它的同胞兄弟一般,层层将他护住才是。

  叶片在风中打了个旋儿,然后才看到,那个执旗官身边,已经有十数个与他装束相近的人倒下了。

  可他手中的旗帜还是不曾倒下。

  又有与他装束相同的人冲了过来,杀退了那些披头散发的敌人,从他手中接过了那面阵旗。

  叶片似乎已经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又或者是风停了。

  它心满意足地悠悠落下,与那个满身是血的掌旗官一起倒进了泥土中。

  “他们坚持住了。”

  陆悬鱼虽然这样说,但赵云的眉头已经皱得很紧。

  她始终不令中军上前支援,而是一心一意攥着这支万余人的兵马,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的前军苦战。

  张辽的眉头皱的很紧,司马懿倒是一脸看不出什么的风轻云淡,但毕竟两人都不曾多说话。

  太史慈和高顺都不在陆悬鱼身侧,而在军中。

  于是赵云忍不住了。

  “我亦可——”

  陆悬鱼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不可。”

  “……为何不可?乌桓骑兵悍勇,这般冲杀下去,前军早晚将溃!”

  “蹋顿行事并不鲁莽,他三番五次地避开我,无非是不想与我决战,大伤元气,现在却精兵尽出,”她问道,“他为何改了想法呢?”

  当她这样问出口时,赵云也立刻意识到她在等什么了。

  远处有烽火燃起。

  有沉雷一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来了!

  陆悬鱼也好,张辽赵云也好,都不是没见过骑兵的人,但这支兵马仍然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对于司马懿来说,这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景象。

  骑兵在冲锋时,若是居高临下地看,经常会觉得他们像一只大雁,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两翼展开,以高机动性与冲击力扑向敌阵,并将攻守的选择权都握在自己手中的兵种。

  为了能够寻找到敌阵的弱点,他们通常不会死磕正面——就像蹋顿的骑兵,冲过来躲了一波箭雨后,仍然是向着两翼而去,突入军阵。

  但文丑的骑兵很不一样。

  他不像一支渐渐展开翅膀的大雁,而像是从山上奔涌而下的山洪,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和她见所未见的兵力冲了下来!

  ……她现在阔了!算上张辽的并州骑兵,田豫一共给她攒出三千骑兵来,每一个骑的都是马!不是骡,不是驴,不是拉货用的驽马,而是正经的战马!

  这是以前的陆悬鱼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就像个守财奴,寻常舍不得用他们,每次报了战损,下面的兵士兴高采烈去煮马肉,她是一口都不肯吃的!心疼!

  但现在,文丑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带着五六千骑兵冲过来了。

  于是这一幕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比起聚精会神,打赢这一场对她的围杀,陆悬鱼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这种规模的军队是袁绍特地给她的排面呢?

  还是说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就是这么阔,随便派个人,领了些骑兵过来给蹋顿帮帮场子呢?

  如果是前者,哪怕骑兵再加一倍,她也能咬牙赢下这一场。

  ……但如果是后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