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现在这个年头,说到底都是热武器的时代了,个人的武勇用处并不大。
“你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
李世瑾从来不准备给自己背上什么包袱,他固然可以教导这个孩子,但升米恩斗米仇,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教出一个白眼狼来,他可不想浪费这样的时间做毫无收益的事情。
所以,还是早早了断的好,如果救了他一命还不算,那么再满足他一个愿望呢?如果这样还是不行,他大可以先把宝船还给他,反正他不说破,只当是纪念品一样送给对方,最后,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用的,说不定还会送人或者变卖呢?
尽管手段曲折了一些,但他也不是不会用其他方法变通的。
“钱,我想要很多钱,我要做的事情需要很多钱。”大约是感受到了李世瑾的意思,曾炜张口说出的愿望并不算过分。
发展势力也是要钱的,看不到好处,谁会跟着你干,便是那些主义理想的,不也要有人为之买单吗?
李世瑾笑了笑,他总算觉得这曾炜有点儿讨人喜欢了。
三天后,李世瑾找到曾炜给了他一个外国银行的保险箱钥匙,告诉他里面有他要的东西,连同提取的方式一并告诉了他。
“伯父,谢谢。”曾炜认真地说了一声,没有拒绝这份帮助。
“不用谢,总是相识一场,我也是希望看到曾家好的。”李世瑾这句话说得很是真诚,毕竟曾家越好,这份因果就能够越快了断。
曾炜哪里知道那么多,满心的谢意只因为这份雪中送炭的难得,爷爷父亲当年多少朋友,等他落难之后,哪里有人主动伸出援手,听到他的处境,也多是感慨一声,其他的帮助那是半点儿也没,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刻,爷爷会让他寻一个帮派里的人作为依靠,这些人或者不懂很多文字,但他们的义气却让他们懂得守信,知道拿钱办事的道理。
李世瑾把钥匙给了之后就走了,这座城市真是不该来,但冥冥之中,或者真的有某种定数,那么多方向,他选择了这里,然后在曾炜最危难的时候救了他一命,只能说,有些因果并非人力能够规避的。
最开始,李世瑾是想要游遍名山大川的,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样做并不太现实,或者说总有些煞风景的存在。
看到土匪奸、淫、掳、掠,管还是不管?
看到路有饿殍,管还是不管?
看到炮弹迎头而来,落到毫无防备的村庄之中,管还是不管?
看到黑发黑眼的同胞拿着刀枪刺入同族的体内,管还是不管?
每一处风景之下,总有这样那样的丑陋,每一处山河之中,总有人在挥洒鲜血,李世瑾不想看,却又不可能看不到,精神力随便一扫便是大片类似的场景,哪怕不想,却也能够听到远处的枪声和惨叫。
贫穷的人们还有在路边乞讨的,更多的人却在挥动着鞭子赶牲畜一般赶着他们去战场上当炮灰。
热武器的威力在这个时代真正显露出了它的狰狞,抱着断臂惨呼的人们,被战火熏黑了脸的人们,那一片焦土分不出哪里是尸骨,想要不看不听,又哪里容易。
李世瑾不想平白惹上更多的因果,因果线一旦缠身,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他还没有圣父到为了他人的生死忽视自己的存在,何况,他知道这些都是黎明前的黑暗,眼看着就要统一了,一切都会好了。
无论北方政府到底愿不愿意,但大局就是这样,南方政府更为繁荣,他们的主义支持他们的理想,他们的经济支持他们的军队,就连国际上,也是他们获得的支持更多,因为他们是第一个走出封闭国门的政府。
当统一的号角吹响的时候,最后一场的大决战之上,李世瑾站在宝船上看着下方的洪流。
人如潮水,汹涌波涛,覆灭山峦,所有阻挡在他们前面的,都将被颠覆。
天地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扩张,迅速地扩张,占据之前不曾统治的领土,灵力仿佛中断了一瞬,有那么一瞬,李世瑾完全无法从天地间吸收到任何的灵气。
虽然下一瞬这种感觉如同错觉一样过去了,天地间的灵气还在混乱之中,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渐渐从混乱归为有序的感觉,但,李世瑾能够感觉得更清楚,或者因为他本就身处半空,上不接天,下不连地,感受到那灵气的走向更像是在逸散。
法则已成,从这以后,再也不能有一人能够修仙,便是之前武功所练的内力也会大幅度削减其威力,这是人的天下,这是普通人的天下,亿万万普通人的意志汇聚而成的是他们所坚信的科技。
听起来好像有些难以理解,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创、世、神存在,最初的法则只能决定世界的形成,而世界的走向则和这世界上的每一个生物息息相关,如果亿万生灵期望的都是这般,那么,终有一日,他们的意志会形成新的法则,在时代变革之时,推翻所有的就有规则,重建天地新秩序。
【法则原来是可以更改的啊!】
李世瑾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跟不上消耗,外界的灵气根本来不及补充,这个时候保留一些灵力顺利下落才是他该做的事情,但他舍不得落下,那种玄妙的感觉并不以他为始终,但身处其中的感觉,实在让人舍不得离开。
【这也就是中世界的法则了,如果是大世界的,根本不可能动摇,稳定的法则是世界的基石。】系统的回答一向十分理性。
【哦?】李世瑾饶有兴趣,问了一句,【那小世界呢?也能够随便更改吗?】
【不,小世界意味着无限的可能。】系统突然冒出来一句乍一听很简单,但细想很深奥的话。
这并不是一个正面的回答,“不”是说“不能更改”,还是“不能随便更改?”,李世瑾唇齿轻动,好像在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分析着其中的含义,【小世界的法则并不牢固?可以更改?】
【并不完善意味着还有上升的空间。】如同人能够通过学习更多的知识步上更高的层次一样,小世界单薄的法则吸纳其他,完善己身也是能够晋升的,它的升级之路也是十分明确,从小到大而已。
李世瑾隐隐有所感悟,却因为体内灵力枯竭,不得不落地,感悟也因此断掉,一时间想不起上一刻所感为何,逆着人潮而去,离开了这一片欢呼的战场… …
公元历一九九四年九月,南方政府改名为华夏政府,在原北方政府首都,曾经的王朝故都举行了宣誓大典,正式向世界宣告了一个国家的新生。
第482章
收音机里, 悦耳的音乐声中,甜甜的女声宣告着国家的新生,挥别了十几年的战火,告别了十几年的混乱, 旧的秩序已经破碎,新的秩序已经建立,人民的生命财产都将得到保护… …
“新的国家啊… …”李大老爷靠在躺椅上,大肚腩凸起, 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拍了一下,眼神有些飘远, 新的国家啊, 不再有皇帝和总统,反而有了首相和内阁, 听起来, 好像也和以前的朝廷没什么两样啊!
不管了不管了,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镇子上很快出现了新的变化, 先是大家都要重新登记身份证明, 以前的证明只能当做参考,现在弄的就是以后的良民证了, 这可是大事,镇长联合乡绅打头, 被取缔的武装护卫队自然成为了警察维护秩序, 大家一个个都跟着登记了, 男女都不例外。
然后就是修路,政府提倡,镇长倡议,乡绅投资,最后修成的好处自然出钱的都会有一份儿,只不过这路是归于国有的,只是还要收买路钱,这钱才是大家的。
有人就笑,这不就跟以前的土匪占地为王一样吗?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只是笑,却不敢说,总不能说一镇子上的人都成土匪了吧。
涉及到大家利益的事情上,这种事就是正义了。
李家是制药世家,以前或者也煊赫过,但后来,到了李大老爷这一辈儿就是镇上的霸王了,如今新国家成立,各行各业,百废待兴,李大老爷的儿子可不满足于小小的镇子,把生意带了出去,这一下可好,国人到底还是信赖自家的医药,李家的牌子够硬,竟是一下子打开了局面。
如此,镇子上就有些闭塞了,李大老爷不愿意动弹,就把家业分给了几个儿子照看,他不像老太爷那样强硬要求不分家,清清爽爽把财产划给了几个儿子,以后是好是歹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他也不偏向,李家的牌子,李家的人都能用,只是大家不要到一个盘子里抢饭吃,外面那么大,一人一个地域都忙不过来,兄弟嘛,还是要守望相助,如此也好扩大局面。
这方面他是听广播说的,国家鼓励工商,鼓励有能力的人投身商业,创造更多的岗位养活更多的人。
李大老爷没什么志气,却看得出儿子们的志气,他自然不会阻拦,对着二房也是如此。
李佑作为二房的嫡出,也是老大,一点儿不示弱,带着媳妇冯氏就奔着外头去了,家里面能给的支持都给,李大老爷还在,没人在这个上面卡他,不过几年工夫,就在南边儿打开了局面,扩展了人脉不说,也赚了不少钱,让李氏制药的牌子在那边儿立住了脚。
古法制药有着各种限制,人工多,工钱就要多,远不如西药的便捷,南边儿是受西方影响最大的,李佑脑子活络,见到西药工厂里头是怎么做的,也有了想法,弄了个厂子,找了机器什么的,用机器来生产中成药剂。
这是条新路子,他先走了,走得稳了,物美价廉的药物总是受到欢迎的,李氏制药又是老牌子,国家也有扶持政策,不过两年间,竟是又变了一个局面。
“这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李大老爷是反对机器制药的,那和人工制药能是一个事儿吗?他总喜欢讲究那些古旧的规矩,但新时代的好处却也不是看不到。
这若是他自己的儿子,恐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这是二房的儿子,哪怕是他看着长大的,到底不是一个爹,他再越俎代庖,也不好让人家不往上走,反正赚着钱,药的质量也不坏,就那么过吧。
这算是开了一个头,后来各地的李氏制药也都开始建厂用机器,李大老爷那时候没有说李佑,这时候也就不好说其他的儿子。
转过年,李菲又到他面前要用李氏的牌子做生意。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做什么生意,可是你丈夫不供你吃喝了?”李大老爷还是有着传承自老爷子的封建思想,觉得女子不必学得太多,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就是了。
这一点上,年长的那几个女儿做得很好,倒是李菲,又是二房的,就跟自己那弟弟一样,总是有着很多异想天开的想法。
“现在国家都说了男女平等,女人怎么就不能做生意了。我也要为了孩子着想,我家那位是个书生性子,家里吃穿不能总靠两个老的,以后分家,难道一家子都喝西北风,我也是李家的女儿,便是用了李家的牌子,也定不会辱没了它,大伯,我从小就是你带大的,我是把你当父亲看的,这话也就敢对你说,我李菲便是嫁了人,也是李家的女儿。”
话中也是有着真感情的,日子,生计,很多东西自然会在嫁人之后关注起来,也就知道如今的日新月异,能够更好怎么会不想着更好呢?
李菲先跟哥哥李佑商量过了,知道亲哥哥不反对,这才来大伯面前说的,她知道自己是二房的,也正是因为是二房的,父亲那时候没有跟大伯争家产,大伯便总想着多给他们一些,才能够对他们更宽容。
李大老爷找不出拒绝的话,李菲已经说到此处,若是闹起来,让人知道了,她的日子以后还怎么做。
到底是二房的,他不好管束太多,明明是不想的,却还是放开了这个口子,这一放开,后面的几个女儿也不能堵着了。
李大老爷一边心塞一边安慰自己说,首相的老婆也是从商的,自己的女儿从商,也不算稀罕。
外头的轰轰烈烈时不时还会通过广播传到镇子上来,通电,通水,收音机,电视机… …一件件新东西被带回来的时候,李大老爷都要感慨一下,不要说十几年前,就是几年前,谁敢想这样的事情呢?
“这算什么,外头早就通了电话了,就是咱们这里远一些,还要慢一些,不然,咱们以后说话也方便多了。”李佑对大伯真跟看爹似的,时常回来看看,他自己的大儿子还放在大伯这里养着,自己带着妻子在外头跑。
跟外头那些人做生意的时候才知道大脚妻子的好处,无形中宣扬自己是新文化的代言人一样,连同妹妹李菲也跟着受益,没有人因为她是别人家的媳妇低看她一眼。
“是方便,真方便。”镇子上信号不是那么好,电视机经常会有雪花点,但李大老爷已经很满足了,连唱片都没怎么摸过的他,一下子跳到新生的科技时代,还真的有点儿不适应。
“现在这些都是外头来的,咱们自己也在生产,等到咱们生产的装上了,肯定要好很多。”李菲很有些国家情结,总觉得自己国家的比外头好,现在之所以跟不上,不过是以前没弄而已,等到弄了,自然还是自家的好。
李大老爷真的老了,一笑脸上再胖,也能看到褶子了,摸着扶手问:“还没有你爹的消息?”
自从几个孩子出去,他就让他们寻着点儿,外头如今是不乱了,但,哪里有总在外头的道理,老了总是要回家的,落叶归根嘛。
他的年龄越来越大,就越来越眷恋亲情,几个孩子大了,家里头关不住,自家的弟弟虽然比他小,却也小不了几岁,总该回来了吧,年龄大了,就应该享享儿孙福。
“没有,估计是没看到报纸吧,广播也是。”李佑不是太在意地说了一句,广播的寻人启事,还有报纸上,他都弄过,只是没人应声,要不然就是骗子,后来也就淡了。
李菲也跟着说:“我爹那人你还不知道,不定在哪里闭关呐,不着急。”说着她一笑,“我爹没找着,倒是找着了一位故交。”
然后她就说起了曾炜的事情,“曾经是帮派里头的,如今也成了人民党人士,据说还要参加什么议会,见到寻人启事,找到我认了亲,我才知道爹在外做的好事,竟是找着了朋友的儿子,还帮了一把,他倒是好心,可把别人家的儿子记在心上了。”
想到对方提起那一堆金条的话,李菲就是一哼,她长这么大,过年都没收过她爹给的金裸子,别人倒是连金条都拿上了,可真是让人感觉不公平。
只是这话就没有必要说了,谁知道自家爹从哪里拿的金条,别是拿了大伯的做人情了,说出来还要让几个哥哥心里头不痛快。
“姓曾啊?”李大老爷想了想,到底也没想起来是哪个,摇了摇头,“我是记不得了,你爹的朋友多。”
仔细回忆,他是真的想不起来弟弟当年都有哪些朋友,记忆中清楚的好像还是那日他一本正经地说要修道,可真是把他吓了一跳啊,后来还怕他把几个儿子带坏了,也跟着修道就不好了。
幸好,如今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李大老爷略感满意地看了看眼前的几个孩子,说是孩子,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但一个个在他这里,还跟孩子一样,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第483章
这是一张老照片, 上面是四世同堂,一位老人家坐在最中间,穿着颇有些时代感的丝绸长袍,拄着拐杖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表情或许有些不自然,神情严肃,雪白的胡子遮挡了嘴角的弧度,看不出是不是在笑, 又或者紧张地抿着嘴。
在他的身旁是一个同样穿着丝绸长袍的老人,位置比所有人都稍稍靠前一些,仔细看却还能看出来他的座位并没有跟中间平齐。
两把太师椅后面是一排男女, 他们站得错落有序, 并不是以高矮排列,似乎也并不是以年龄, 对比更后面一排的年轻人来说, 他们也可以称之为老人了,衣着上也是各有特色, 明显的国风。
后面的年轻人就随意多了, 有穿着大衣的,穿着长裙的, 表情也自然许多,不像前排的人笑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他们的笑容更多了几分随意。
前排, 老人的腿边, 一些小孩子聚着,最小的还不会走,只能是爬的状态,萌萌地趴在老人的脚前,冲着镜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甚至能够看到嘴角亮晶晶的好像口水样的存在。
“妈,哪个是我?”
年轻的女孩儿看着照片,仔细从那些大人身上寻找自己熟悉的痕迹,头发花白的奶奶那时候看起来还真有范儿啊,据说太奶奶就是大家闺秀,小脚的那种,可惜后来去的早,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看不出来啊?”才擦去手上的水,看到女儿翘着脚趴在床上,手上翻动着盒子里的老照片,顺势坐在她身边,指了指中间那个趴着流口水的,“这个就是你啊,那时候还说不要让你照了,那么小,还是你二太爷爷说既然是全家福,当然要一起照了,这才把你抱了过来,还怕你哭,结果你倒好,不让人抱,自己趴在大太爷爷的脚边儿照了。”
看着老照片,过去的回忆就好像是再次鲜明了起来,那时候,她是才嫁进来的新媳妇,第一次见到二爷爷,感觉是不敢置信的,二爷爷竟然跟公公差不多的感觉,精神头甚至比公公还好一些。
想到这里,女子露出一个有些不可言说的表情来。
趴在床上的女儿没留意,继续看着照片问:“哪个是二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