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苏政
沉默地看着侄儿喂鸡崽子,过了一会儿,实在是坐立不安的段幺妹鼓起勇气笑道:“今天我过来有两件重要的事,第一就是想问问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第二呢,则是想向你道个歉。”
“为什么向我道歉?小姑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吗?”段浔装傻,又给鸡崽子舀了一瓢清水让它们喝。
段幺妹苦笑了下,叹气道:“前段时间我给你几个糍粑,结果你姑父上门来闹,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这个长辈今天向你道歉,段浔,这件事你别和你姑父计较,他这人————”
“小姑,”段浔打断段幺妹的话,“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躲着不见我?”
段幺妹一愣,随即尴尬地点了点头。她确实觉得没脸见这个侄儿,心里头愧疚呢。
如果不是因为段浔这段时间被民兵带走,段幺妹今天也不会着急地过来道歉,她想知道侄儿‘失踪’的这些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段幺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时,就听见侄儿顽皮地笑。
“小姑,咱们俩什么关系啊,你以后别这样见外,”段浔嬉皮笑脸道,“我知道你是你,你丈夫是你丈夫,我不会怪你的,你侄儿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我心大得很。你放心,过几天我和姑父道个歉,再买几个糍粑还给他。”
“不用还糍粑,这件事我说过你姑父了,他不会再让你还糍粑了,”段幺妹着急道,“你还是说说你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儿。”
“还能去哪儿,去公社学习去了。小姑你放心,公社那些干部态度还不错,除了语气严肃了些也没对我拳打脚踢,”段浔背靠在椅子上望着阴沉沉的天,“这件事别再提了,我也不想多说。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那....那我听说你是为了钟梨才————”
“谁说的!小姑你听哪个王八蛋说的老子要揍死他!”刚才云淡风轻的段浔猛地站起身撩起袖子要揍人。
段幺妹被侄儿的反应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训斥道:“无风不起浪,看你反应这么大,外面的传言八成是真的了。”
“小姑,你别转移话题,你先告诉我是谁传出的这些谣言,小爷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臭小子,是你别转移话题才对,”段幺妹捡起一根竹竿追着段浔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浔不可能和小姑说这些个私事,长腿一踹,踹开房屋大门躲在里面不出来。
段幺妹在外面不停敲门想让段浔说说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知青了,可是段浔打定主意不开口。
暗恋这种蠢事段浔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这样也太不帅了。
尤其是段幺妹还是自己的小姑,段浔觉得让自己的亲人知道自己暗恋一个不可能追上的城里姑娘是件很丢脸的事。他段浔也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在的,也是要面子的。
半个小时后,见段浔实在是不肯开门,段幺妹也没办法了,从兜里拿出几块厚实的大饼,“孩子,我放了点吃的在灶台上,记得出来吃饭。”
等段幺妹离开,段浔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深怕小姑埋伏在外。
还好,小姑确实是走了,段浔得意地长腿一跨出了房间门。
来到灶台想热大饼吃,段浔发现几个大饼下面还压着几张钞票。这钞票是段幺妹留下的,数量不多但也是份心意。
看着沾着黑灰的几张票子,段浔眼眶湿润了,嘟囔了几句擦干眼泪。
眼泪收回,段浔又是那个二流子德行,趾高气扬地出门找麻烦去了。
“阮小福!出来!”段浔撩起袖子找大队里那个最小的小知青打架。
阮小福本来还很嚣张,刚出知青宿舍看见段浔气势汹汹的样,他又怂了,赶紧转身想溜回宿舍。
结果显而易见,段浔一把提溜着阮小福背后的衣领,觉得晦气道:“你个小王八羔子在背后造谣我是吧,造谣本少爷就算了,还造谣到隔壁村去了,我家里亲戚都知道了你散发的谣言,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呸!”被提溜着的阮小福觉得屈辱,“地主都打倒了你还自称少爷呢,你算个屁的少爷。还造谣,我造谣什么了?我阮小福说的都是实话,你和钟梨就是有一腿,你就是贿赂了人才让钟梨拿到了小学老师的职位,幸好老天有眼让你们肮、脏的交易败露。”
“我草!你个王八羔子还敢造谣,小爷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段浔最怕这件事影响到钟梨的名声,虽然钟梨自从甩了何飞羽后就没啥好名声,可段浔还是担心。如今阮小福这么造谣,段浔把外套脱掉往地上豪气地一扔,随即举起拳头就开打,揍得阮小福哭天抢地地喊救命。
一个小时后,段浔被宁大队长关进了学校食堂,宁队长指挥着几个村民把段浔给捆在长板凳上打。
打人的没用心也没用力打,段浔嚎叫的声音也很假。装模作样嚎了几嗓子让外面的人看够了热闹后,段浔也懒得装了,趴在长板凳上装死。
“你一天不惹事会死是吧?”宁大队长气得脸红,“人家知青莫名其妙被你一顿打,他要是向公社告状老子又得挨批,你一天到晚净给老子找麻烦,知青是你能随便打的吗?差点把人揍进医院,我看人家骂你是二流子一点也没骂错。”
“他不造谣我我会打他个王八蛋吗?”
“呸!造谣两个字你会写吗你,”宁队长带着几个打人的离开,把段浔留在这里,“今天晚上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过一夜好好反省反省。”
晚上寒风阵阵,这破小学的食堂窗户都漏风,没吃午饭也没吃完饭的段浔又饿又冷,在板凳上瑟瑟发抖。
索性不是第一次挨罚,很快适应的段浔眨了眨眼有了睡意。
“吱呀~~”
木门摩擦受挤压的声音响起,是食堂破木门打开的声音。
“谁!”段浔被吓得没了睡意。被捆在长板凳上的他只能看到地面,完全不清楚周围的情况。
‘难不成是风把门吹开了?’段浔正这么安慰自己,突然又听见脚步声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
“.......我靠!小爷不管你是谁,你再不出声老子要叫人了!”段浔挣扎起来。
他倒是不怕鬼,可这夜黑风高的被捆住毫无还手能力的他也怕遇到歹徒啊。
“你叫啊,”想吓人捉弄他的钟梨哈哈大笑,“我倒是想知道你能叫谁来,这么冷的天还会有谁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英雄救美不成?”
听到钟梨的声音段浔总算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来就来吧,还调侃自己。还好是老熟人,要不然真遇到歹徒他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了。
“给你送饭,”钟梨端着一碗煮熟的糖糍粑过来,“别动,你身上捆着的绳子我先帮你解了。”
解完人身上的绳子,钟梨把一碗糖糍粑递了过去。
心里猜测段浔可能喜欢自己后,钟梨本来不打算再和这人来往了。可是今天听到他被关的消息,她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再怎么说段浔也是想帮自己才惹上这么多事。
“这糍粑好吃,”段浔毫无形象地蹲在板凳上吃着,“你那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糍粑,先给我几个,我明天拿去还我姑父。”
???钟梨皱眉,“就你姑父那样的人,你还要还他糍粑?要是我的话,才不会还呢。”
“不还不行,我也不想我小姑难做。”
“你小姑不护着你?”钟梨语气中有几分她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抱怨和护犊子的心情。
明明是段浔小姑自愿给的糍粑,结果姑父不会做人上门大吵大闹,如果是钟梨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和这种人断绝亲戚关系。
“我小姑....她也挺难的,我姑父没那么好相处。”
“你小姑和你姑父关系那么好,能有什么为难的。”钟梨上辈子对段浔姑父家的事很了解,两口子琴瑟和鸣,村里人都夸段幺妹嫁对了人,而且段幺妹的一双儿女后来也都有出息,在城里安家后把父母接到了城里去。
上辈子钟梨离婚灰溜溜地回娘家的时候还在车站遇到过段幺妹和她男人,两口子提着行李说是去帮女儿带外孙。
所以啊,在钟梨上辈子的了解中,段浔他姑姑姑父的关系是很好的,钟梨自认为段浔都没有自己了解他姑姑姑父的事情。
钟梨笃定那俩人关系很好,没想到段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俩人认识以来,这还是段浔第一次在钟梨面前这样摆脸色。
“算了我不说了,饭给你送来了,我回去。”钟梨不想看别人脸色,有些不高兴地起身想走。
“喂,陪我待会儿呗,你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啊。”段浔碗里的糍粑还没吃完,着急地把钟梨给叫住。
“那你为什么给我脸色看?”钟梨气冲冲的反问。
“没给你脸色看,我只是一想起我那个姑父就没什么好脸色。”
见钟梨不信,段浔只好解释,“我姑父和我姑姑关系不好,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可是——”
“没有可是,”段浔摇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不会懂的。”
段幺妹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她十七岁那一年被现在的丈夫强J了。段家家里是地主家的后代,成分不好,家里那些亲戚知道这件事后商量了一宿,觉得段幺妹嫁给那个家庭成分好的男人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就这样,当年的年轻小姑娘在经历了那样的惨案后嫁给了那个强J了她的陌生男人。
段幺妹年轻时是有名的漂亮小姑娘,而相比较而言这个丈夫却是又丑又穷,家里好几个兄弟姐妹。段幺妹嫁过去后一直很抵触这个丈夫,不愿和他同房,一个是因为她深深地厌恶痛恨这个人,另一个原因则是段幺妹心里装着她的青梅竹马。
段幺妹的青梅竹马当年跟着师傅开长途大车运货,能挣不少钱。后来在段幺妹十六岁的时候,她那十八岁的青梅竹马开长途被路霸抢劫砍死了。
段幺妹以死相逼已经九年没和现在的丈夫同房过了,不过因为和现在的这个垃圾丈夫有了儿女,为了儿女的脸面着想,段幺妹在外人面前总是装作和丈夫感情还不错的样子。
这一切的一切,只有段家自己人才知道,段浔不可能和别人说,就算是钟梨也不行。
第24章 修文新内容
“总之我小姑和姑父在外面感情好都是装出来的, 再具体的事情我也不能和你说。”段浔严肃地对钟梨说道。
“.......好吧。”钟梨一头雾水,她上辈子见到的段幺妹两口子明明很是恩爱。
不过俗话说凡事不能看表面,见段浔信誓旦旦, 钟梨也不好再深挖出更多的八卦消息。
“你快点吃,吃完了我把碗带回去。”钟梨看了眼手表,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五十一分了。
段浔赶紧吃了几口, 拿着碗在食堂外的水井里洗干净后交给对方, “大恩不言谢,我会记住的。”
“别,千万别记住。”钟梨着急,不就送顿饭的事情吗,千万别记在心上,不是什么大恩。
她察觉到段浔暗恋自己后就不想和段浔走得太近了,她终究是想尽快返城的, 俩人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
“我还有事先走了,别送别送。”钟梨不给段浔说话的机会赶紧打着手电筒飞快地跑了, 生怕段浔追出来送她。
吃饱喝足的段浔有些摸不着头脑, 搞不懂钟梨奇怪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既然身上的绳索都被钟梨给解了, 段浔也没有傻乎乎地留在食堂过夜受罪, 干脆大摇大摆地回自己家睡觉去了。
他被公社关着学习的这段时间, 家里是几个亲戚轮流过来打扫的,而家里的小鸡崽是钟梨上门投喂, 如今和段浔便没那么亲密了。
“diuo~~diuodiuodiuo~~”段浔吹着口哨念着不知道什么‘咒语’, 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把六只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鸡崽子给迎来了房间。
“一下午没吃东西饿坏了吧,给你们再喂点糠, ”段浔对着小鸡崽子说话聊天, “养你们太费粮食, 明天我找你们主子去讨钱。”
“你说你们怎么不吃鱼呢,现在天气昼夜温差大到处都死鱼,给你们臭鱼你们还嫌弃,难伺候的主啊。”段浔把暖瓶里的开始倒在桶里,随便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随着段浔入睡,几只小鸡崽子也躲在暖和的床底下叽叽喳喳地慢慢入睡。
第二天睡醒后神清气爽,段浔推开门和马路上的大队长四目相对。宁大队长身旁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那个中年男人段浔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只见那人戴着顶有花纹的帽子,对于段浔这种只戴过草帽的人来说,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中年男人的品位。
像段浔这种挨批受罚却偷懒跑回家享受的人,宁大队长本来是要严厉惩罚的。可是宁大队长现在明显心情很好,见了段浔只当没看见,笑嘻嘻地和身边的中年男人边走边聊。
躲过一劫的段浔感叹自己运气真好,扫视了一圈家里空荡荡的厨房,段浔比划了下还没自己巴掌大的小鸡崽,放弃了要炖鸡吃的想法。
从房间拿出小姑昨天给的大饼,段浔生火将大饼烤热,又把几个小鸡崽放在火堆边保暖。
“老老实实待在这烤火,我去去就回。”段浔和几只笨鸡崽打了声招呼便咬着饼离开。
冷,实在是冷,大饼离开火堆不到一分钟就失了温度,段浔三两口吃完跺跺脚,随即跑着去到隔壁村。
到了知青宿舍没看到钟梨她人,段浔把头上躲避小雨点的草帽给拍了拍,拍去一些雨水。钟梨没在这,他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就在段浔准备离开回家,穿着雨靴的钟梨回来了。
“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