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晓深寒
他看着床上母亲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脸,终于确信,母亲真的已经走了。
他扶着床,慢慢地站起来,在众人的视线中转过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院子里,他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的身上滑过,最后落在温大太太的大丫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丫鬟已经跪得膝盖发麻,又被他这如毒蛇似的目光一盯,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让你说话!”
这丫鬟便是昨日被温琼与制住的丫鬟,她与温琼与一起听了温大太太和孙妈妈对话的全过程。
若说她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那就只有一个——后悔。
她为什么昨天晚上愣是没有狠得下心逃走!
温良见她说不出话来,便扬声道:“来人,拿鞭子来,我看你说不说。”
那丫鬟吓得腿都软了,当即便歪倒在了一旁,慌慌张张地道:“奴婢实在不知道,昨日……昨日太太不叫我们进去,自从老爷走了之后,就……就只有孙妈妈进去过,然后我们便都被拦在了门外。”
孙妈妈?
她这话倒是让众人注意到,从来一直陪在温大太太跟前不离左右的孙妈妈这会儿竟然不见踪影。
“孙妈妈呢?”
温良的话问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其实那丫鬟心里清楚,孙妈妈怕是都已经出了城了,知道了那等隐秘的事情,哪里还有命能留下来。
不趁着老爷还没有发作逃出一条命去,躲在这里不就是等死么?
想到自己的下场,那丫鬟哭了起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儿。
倒是其他的丫鬟连忙替她开口,“孙妈妈根本就没有出过门。”
于是便立刻有人去敲孙妈妈的门,果然一直没有人应声。
带人破门而入,结果却是——孙妈妈也去了。
躺在床上,与温大太太的样子,几乎别无二致。
就在这时,温守义回来了,脸色十分沉重。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温琼与跟前最得信任的幕僚,人称朱老爷。
朱老爷过来见过几位主家,都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才走到温良跟前,“四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温良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忽然冷笑道:“他便是不说,我也是要去见他的,我倒要看看,他要跟我说什么,他还有脸跟我说什么!”
说完人便如疾风似的离开了。
那朱老爷脸上的神色都未有半分变动,然后又走到了陈氏面前,“三奶奶,老爷吩咐,昨晚上太太旧病复发,不幸殒命,府内的事情,还要劳您好生操持。”
陈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一礼道:“请朱老爷告诉公爹,儿媳知道该怎么做。”
朱老爷传达完了温琼与的话,便又转身离开了。
其他人却都难免因为他的话而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温大太太这个样子,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是中毒而亡。
这要么是自杀要么是他杀,不管怎么样,昨日与温大太太剧烈争吵的温琼与都脱不了干系。
可这会儿他人不但没有露面,竟然还让陈氏按照因病亡故来办,这说明什么?
乔玉言和温停渊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趁着别人不注意,便又一起出去了。
长房的热闹他们不想凑,过去应了个景便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他们内部有什么矛盾,发生了什么事情,乔玉言并不关心。
相对来说,王嬷嬷的离开对她来说要重要的多。
既然他们要搬家,也不好拖着王嬷嬷又再搬一次,因而这两天便让元宝元宵两个帮着王嬷嬷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全部都让龙师兄的人送去他儿子那里。
又请了龙师兄的两个弟子帮忙护着老人家一路平安回去。
在温家挂起白幡的时候,乔玉言便和温停渊两个人一道送了王嬷嬷出门,然后干脆就去了趟乔家,将温大太太身故的事情告诉了娘家,怕是要准备吊唁。
乔老太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叹什么。
徐氏却态度十分鲜明,“我看人都是有报应的,她那个人心术不正,说实话,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人,你嫁过去之前,我便不怎么喜欢。
嫁过去之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感觉越发叫人觉得阴恻恻的,我几次上你们家去做客,都被她盯了身上发毛。”
乔玉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你也别多想了,人死如灯灭,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从那大宅子里搬出来,你就可以随意来我家看我了。”
提到这个,乔家的气氛又好了起来。.c0m
温大太太的死便这样被定义了,至于温琼与是怎么跟温良说的,没有人知道。
众人只看到他再一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脸上甚至连愤怒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木然,连那双眼睛都像是木头雕的似的。
除开温琼与没有来温大太太的灵堂上之外,温大太太连葬礼都十分简单,不过停灵三日就直接下葬了,说是请高僧看过,日子不好,不宜停灵过久。
便是温良都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跪在灵前呆呆地守灵。
倒是孙妈妈,温家还算不薄,给了她儿子们一大笔抚恤银子,又帮着将她的灵柩送去了儿子那边。
然后温家的那个宽大的正院便落了锁,至于那里头的丫鬟们,竟没有一个留下来,全部都打发了出去,至于打发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乔玉言又听说,陈氏在温大太太搬去灵堂的头一天晚上,特意回去寻了一套茶具走。
第709章 改变
温家大太太的葬礼甚至可以用得上草草收场来形容,就是来往的宾客都带着满心的狐疑。
加上如今温家正好分家,二房三房的人如今已经没有了身在一府的顾及,对来往的宾客也就半露不露地说个一言半语的。
乃至温大太太这一死都未能得到什么好的名声,大部分的人都在怀疑,她必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让温老太太和温琼与如此对她。
毕竟温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对外只说身体不适,卧病在床。
来吊唁的宾客也有进去看老太太的,她人也确实是躺在床上,似乎病得不轻。
可一般来说,便是病得再厉害,长房媳妇过世,怎么样也该出来看一眼,哪怕是坐着肩舆被抬过来呢?
但是并没有。
另一个佐证,便是温良的态度了。
因而众人对于她的过世,也就没有多么的伤心欲绝,连哭丧的人都显得神情恹恹的。
出了殡,这场丧事便算是办完了,温琼与做主,将府里的内务交给了陈氏和袁氏一道主持。
对于温大太太来说,她用她自己的死,换来了儿子的留下。
亲生母亲过世,温良按规矩是要守丧三年的,只是可惜,温守义也不得不丁忧在家。
温琼与原本也该服丧,但是被圣上夺情了,说是已经有两个儿子在为母丁忧,请温家看在圣上的面子上,留温琼与为国分忧。
阎氏气得天天在屋子里骂温大太太,影响她儿子的前程。
可看到温良那副样子,又觉得畅快,不管怎么说,那个嫡子眼下竟连他儿子这个庶出的还比不上呢!M..coM
乔玉言和温停渊帮着料理完了府里的事情,也就选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搬去了新家。
这里早就已经收拾停当了,蚂蚁搬家似的将自己的东西也都全部搬完了,只是重新一一归置,又要好长一段时间。
眼看着她正指挥人搬东西,温停渊却阻止了她。
乔玉言见他神色有异,知道是有事儿要说,便同他一道去了书房,“看样子,是又有事情瞒着我了。”
温停渊被她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还是道:“是!也不是!”
“嗯?”
温停渊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也是才得了没几天的消息,之前在那边帮着忙,一团乱的情况下,我也不好和你说。圣上预备让我去南方,当监察御史,那边要有大动作了。”
乔玉言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徐家,“是江州?”
“是江西省。”
乔玉言便微微张大了嘴巴,果然如此。
“那你的意思是……”
“不是早就说要陪你去见外祖母么?我们成亲这么久,我也没有见过她老人家,我想着,眼下既然已经分了家,要不然你就随我一起去吧!”
乔玉言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她这个反应让温停渊心里有些愧疚,“如果不让你去,你心里是不是又有想法?”
乔玉言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原本可能会有,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我其实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哪怕是如我们这般亲密的夫妻,也终究还是会有一些自己的私人角落。
有的时候一些保留,不是因为彼此之间不信任,而是一种对感情的维护,我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的为难,也知道你如今的状况,那就什么都够了。
若是你决定不带我去,那也只能说明,现在的情况,或许是真的不适合我跟去,我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好好配合你就是了。”
温停渊眉头浅浅地皱起,似乎极认真地想了会儿,然后才点头道:“嗯,那既然这样,你就还是留在京城吧!”
说完发现乔玉言脸上极力掩饰的失望,便“噗嗤”一笑,“刚刚还说要好好配合,怎么我一说不带你去,又失望了?”
乔玉言顿时大窘,“我……我只是说我能理解,又没有说我能开开心心地接受!难不成我有一点儿情绪也不行了?”
这个样子,似乎又成了从前那个爱在她跟前闹的小姑娘,温停渊不由哈哈大笑,一把把人拥到怀里,好一会儿才认真道:“若是按照从前的考量,我不会带你去。
此去南方的情况到底如何,实在说不清楚,但是你从上一次的事情中,有了新的领悟,我也一样。”
他说得这样认真,让乔玉言连忙转过了身,也认真地盯着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是,或许我也该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将乔玉言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确信我爱你,可是在我心里,我似乎一直将那个跟在我旁边的小姑娘重叠在现在的你身上。
所以我要一直将你护着,放在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甚至不愿意让你知道外头的我身边的危险,可是后来我想想,这也未必是对的。
其实对你来说,你与我一切面对一些东西,相对来说,我们的夫妻关系才是公平的,才是你与我的互相平视的关系。
前方或许会有危险,或许会出现我顾不上你的时候,但是,你一直在我身边,你看得到我,你的心里,大概会更安心。”
乔玉言的眼角有些湿润,她看着他的脸好半晌,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像是有一万句话堵在喉咙口,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才好。
因而她便干脆决定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吻了上去,而且吻得乱七八糟全无章法,简直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啃芝麻糖。
温停渊知道她是故意的,便故意逗着她玩儿,然后才慢慢地耐心引导,夫妻两个明明在好好地说着事儿,结果说着说着,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床上去了。
好在到了新家里,手底下想这些人也时刻记着自己院子里的规矩,在他们夫妻俩在屋子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来打扰。
也没有去老夫人跟前请安的压力,趁着温停渊还有一天假,两个人干脆就胡闹了一整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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