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 第123章

作者:乌鞘 标签: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我会去寻访阿婉生母的其余家人,看看是否还有刺客残党,若能免除你们母子三人受此威胁,也是让太子今后再无后顾之忧。皇后娘娘放心,我会私下小心行事。”卓思衡了解皇后今日与他说这些的重要原因正是在此。

  皇后感激再拜,卓思衡也不再久留,二人前后别过,并未被人发觉。

  第二日小朝会,卓思衡站在后方,一直在用旁人注意不到的目光去看现任吏部尚书曹廷玉。

  这位曹大人是前两个月暂代吏部,由侍郎升任尚书,当时卓思衡还没理解皇帝的深意,如今一想,皇帝必然是想要早些空出合适的地方来给自己的人,故而以先拔擢再派任差遣的方式,又显得他优渥老臣,又不会让这些人占用关键机要位置太久。

  只是个中安排竟是为了自己,卓思衡前些日子还在想,皇帝这人想要费心用心给人安排,总能将事情办得很好——为自己打算也是一样。

  那他这次要拿什么来换这个恩典?

  卓思衡半年前和吏部的人因学政之事在前朝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将吏部手中职权硬生生削下一块来,干出这样的事,他要如何再回去做吏部的领导?

  啊……皇帝,你可真是比高考时候的数学老师还会给人出难题啊……

  不过还有一年多时间,他还可以安排。

  此时,皇帝正在夸奖太子,他慈声道:“太子纯孝,开府次日携太子妃入宫拜见朕与皇后,又有慈和兄长之心,去到赵王宫中探望病榻上的弟弟。有子若此,我也安心。”

  夸完儿子,皇帝开始布置新的任务:推举合适人选作为省试主考。

  这件事卓思衡哪怕在推举上都要避嫌,更别提自己胜任,但其实,他对出题折磨考生的兴趣其实是非常大的……

  不过这次没有人再推举卓思衡了,因为上次那个不怀好意将他往前的推的人被卓思衡报复得太惨,这次大家虽然心中也觉得卓思衡是合适人选,然而人家弟弟今年应考,避嫌还是当务之急,于是各人你一言我一语推举起一些德高望重的文臣来,其中白琮白大学士呼声最高。省试不比解试,年轻官吏可以染指尝试,但凡省试皆要有馆阁学士的称号缀于前。

  最后皇帝也属意白大学士,并亲赐御笔,由其主考,白大学士也只好叩谢,可怜他一把年纪,自即刻起,就要由数十名禁军护卫去到贡院里,直到发榜当然才可出来,期间一个半月至两月有余,对年近古稀的白大人实在是个考验。

  卓思衡目送禁军接走白大人,自己却陷入沉思。

  白琮白大学士的学问自不必说,他给皇帝讲过几十年经筵,也是学富五车的鸿儒了,不过他个性随和又不喜锐意言语,寻常也多是个朝堂上的老好人,如果他来主笔出题判卷,那大概今年的题目也未必会有什么意思。

  卓思衡略想了想,却也不知对于悉衡、宋端等人来说,到底是喜是忧。

第173章

  卓悉衡经历过一次解试,再临省试仍然心中存了些许紧张。此次中京府贡院全开全座,《千字文》的排序用去泰半,据说是参试考生最多的一次省试,光是戍守贡院的禁军就比解试多了几倍有余,三百步卒穿黑羽黑鳞甲,昂首按剑,将整个贡院围拢得水泄不通,只这阵仗就足够让人胆寒。

  “最前的那个神气得像只公鸡一样的是谁?”

  宋端和卓悉衡一大早在卓家吃了卓思衡亲手准备的早点,又带上他亲手准备的糕饼,二人一道赴试,在查过榜座后在一处歇息,宋端看禁军里的一人总是频繁在门前来回巡逻,气势纠纠宛若要上阵杀敌,可他眼中却只觉好笑。

  宋端没有见过此人,但卓悉衡可是见过的,他不动声色道:“是越王殿下。”

  “想来有殿下压院,我们是不用愁会有歹人闯入对你我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宋端这人说话惯会阴阳怪气,卓悉衡听了心中的些微紧张也竟淡去,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宋端的话没错,今日的主角本是各位考生,然而越王得了这样紧俏的差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在贡院门前不住作势,明晃晃的招摇,看起来实在夸张。

  卓思衡教会了卓悉衡如何透过表象去分析内因。他想,越王如此仰重这个差事,无外乎是可以在天下学子面前露脸。这些未来的国士今后入了朝野,都将记得省试当日越王何等受到圣上器重、肩负要任的模样,自然而然的,所有人就会潜移默化以为圣上看重越王。

  这种事,骗骗没心胸的官场新丁或许真正有用。

  卓悉衡和宋端没机会再说话,时辰一到,贡院院鼓连鸣十声,礼部官员引唱,负责贡院纪律的主判于正门前匾额下宣读圣旨,再由禁军——也就是越王殿下亲自撕开贡院朱门上的封帖,越王的动作极其夸张,撕拉声响几乎传遍整条前街。

  卓宋二人互道珍重,便各自入场。

  ……

  与此同时,国子监吏学也在举办一场考试。

  这是卓思衡在一个月前吩咐吏学各科师范专门命题,今日准时开考的一次吏科模拟。

  因贡院就在隔壁街道,鸣鼓声响,众人全都齐齐侧耳倾听,各存心事。

  卓思衡虽是在屋内巡考,可也忍不住想望去看看,弟弟是不是已经进了考场,东西是否都带了整齐……

  不过眼下还有其他工作,卓思衡轻咳一声,吏学学生们立即回到自己面前的那张考卷上,苦思冥想、奋笔疾书。

  陆恢也在其间执笔思索,他是匠作一科的吏学生,大部分禁军调来的营吏均为此科,盖因军中军器备械多由兵部修造,但因禁军特殊,许多装备为军中独有,故而也有自己督造的军械和日常石木营造等活计。陆恢在禁军里跟着从前的老营匠学到许多,然而劳营匠也慨叹:“从来营中都是老师傅带新小吏,要教要学,各人标准却都不同,你们这些小吏,白纸一张,到营中来做差却一问三不知,也不怪你们,从前没人教,只能现学,可若是真赶上了争年乱年,又哪有这个功夫?”

  陆恢听罢,更觉卓思衡有先见之明,而吏学之重又不言自明。

  许多事平常看着都是小事,慢慢教慢慢学,可一旦碰见谁也无法预料的攸关之事,备才无患才是真正在解决前唯一能做得准备。

  匠作的考试题大概是少些,也或许是陆恢平常认真学得更快,他做完后等了好久,其他各科才陆续有人开始将手中卷子交上去。但亲自来监试的卓思衡并未让这些先考完的吏学生离开,而是要他们再等等。等到中午时,所有人都已交毕,卓思衡清点过卷数和人数,才开口道:“今日下午无课,大家的午饭可以等等再用,随我去个地方。”

  众人不明所以,但这是卓司业的话,莫有人敢不从。

  于是百余名吏学生就跟着卓思衡走出国子监,来到了相隔一街此时已俨然比刑部大牢还严密监防的贡院。

  陆恢立刻明白了卓思衡的用意,其余也有吏学生似有所悟,但大部分人仍是一头雾水。

  因有禁军环护在贡院外,卓思衡带着学生在内街外仰观高墙。是日秋高气爽,深秋虽是风凉且劲,然而午后骄阳正足,明晃晃照得高墙玄色釉瓦亦是泛着金光。

  “诸位想在里面考试么?”卓思衡在凝瞩许久后对众人说道。

  吏学生们皆是一愣,一人道:“如何不想?此处考试,乃是为网罗天下之英隽,吾辈又不输一分志气,缘何不配做英隽?”

  他这话引起好多人的共鸣来,众人纷纷称是,看向贡院的目光也不单单只是艳羡,还有一丝不甘留恋其间。

  卓思衡看着吏学生们满意笑道:“你们有这样的志向,不枉费各自的上峰要你们来此处就读,须知万事开头难,若你们没有志气和毅力,旁人不会议论你们,而是会说吏员和吏学生就是不如科举士子,就是不如进士出身,这样一来你们之后的吏学生再想朝前奋进,就是难上加难了。”

  “卓司业的话我们何尝不知?可是天下轻吏已久,非我等一时半刻能转圜,而科举乃是千秋大业,万世瞩目,我等虽有艳羡之心,却我扭转之力。”一名吏学生叹息道。

  “我自己的弟弟正在贡院考试。”卓思衡半点也不避讳,温言之际,坦率面对吏学生们探究的目光,“其实若有可能,现下各位也都是愿意以进士之身入仕,谋个一官半职,以酬心中志向和家中亲长。我身为人兄,亦是期盼家弟可以出人头地,此不能免俗。但我带你们来,不是冠冕堂皇说些鼓励的话语,却不切实际要你们做些无用的念想。”

  听他这样说,方才心中略有鄙夷的人也都觉得是自己心胸狭隘了,也都静静听着卓司业到底想说些什么。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敢问诸位,若今日吏学不必科举,却同样可以与进士一道出相入馆阁前程似锦,诸位还想去进去这贡院受这三天折磨么?”

  卓思衡的语气很轻松,也不怎么逼迫,但大家听完却都沉默了。是啊,那样的情况,傻子才愿意去遭这份罪。各人想了想,吏员的入仕途径确实轻松,那自然前程不如进士,也是理所应当。他们也见过前几个月隔壁太学的学生是如何被几轮考测折磨,当然知道进士的路虽然风光,可付出的却也比他们多了太多。

  “但这并不是你们的错处。”卓思衡话锋一转,肃容道,“我相信各位也能付出同样多的努力,去追求相等的回报,你们并不比贡院内的任何一人差在心性才干,吏学所教本就与进士所学全然不同,天生万物各有其能,谁说不会读四书五经就抬不起头来?术业有专攻便是吏学铺设的目的,要让能司非同之人入非同之职,为无数本该不同之人创不同之路,路路通天而非一道孤行。我带你们来这里,是希望诸位心中少去些怨怼,多一些对自己的期许和认可,若真有一天,吏学也有了自己的科举和考试,诸位便是先驱,当今后你们的后辈论及当年,我希望你们能对他们说的,不只是有当初的艰苦和自身的艰辛,还有一份信念与坚持得以传承。”

  吏学生们皆屏息凝神听完,各个都显出昂扬之态,仿佛恨不得立刻翻墙进去考一场试来表达决心。

  看着诸人的神情,卓思衡觉得自己心灵鸡汤的熬制水平随着从事教育行业的年限与日俱增,然而他说的也确实是心中所想。

  不过此言也是对眼前这些吏学生才有用。要知道这些人毕竟还是有些企图心的,否则以现在吏员的待遇,熬一天是一天,何必接受派遣来吏学又重新读书?还不是心中存了新的期望和有着怀才不遇的不甘,想试试看能不能更进一步。

  如此,他的这番话才能起到作用。

  这样说来,自己可能还是有点从事人事工作的天赋的。

  卓思衡忍不住想。

  可卓思衡没有在心里得意多久,就听急促的脚步声自前方而来,众人都听见这诡异的响动,定睛看去,竟然是一队禁军跑步行进,很快接近了正在贡院西侧墙外街上的吏学生众人。

  “让开!”为首的禁军牙尉非常不客气,神情也格外严肃,他指派着手下将贡院再度围拢一层,又让人给吏学生们团团围住,呼喝之声惊起好些正在午睡的雀鸟。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此处?”

  吏学生们面面相觑,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卓思衡身着官袍,上前一步问道:“本官是国子监太学司业,正引领吏学学生在此处临近观摩省试,以图激励鞭策,不知缘何受此质问?”

  卓思衡先前被人团团围住,此时牙尉见了那一袭朱袍,心中也是一颤,可想到身上职责,便脊背又直三分,只是语调已比方才客气许多,却仍不失肃态:“越王殿下得报,今日省试场内或有舞弊,命属下领兵将贡院围住,闲杂人等不得进出,且等圣裁如何。”

第174章

  考生们才入内半日多,贡院正门尚有些闲杂人等,此时又因禁军重围聚拢更多,卓思衡和一众吏学生赶至此处时,禁军已将门前隔出十余丈空地,围看的百姓皆不得靠前,正门再贴上的敕命封条也重新启开,所有人皆严阵以待般森穆凛然。

  卓思衡略正衣冠,朝负责正门门禁的牙尉肃然道:“本官是国子监太学监正卓思衡,贡院被封,省试暂停,还请让我查看何事至此。”于责任,他也是学政的官吏,虽为避嫌不负责管束省试,但如果出了事,他也得先到此处应对。

  “越王殿下命令,任何人等不可逾越此线,越线者斩。”牙尉看了眼卓思衡身上的朱红官袍,语气还算客气,但复述所言却没有半点余地。

  听见自己爱戴的师长被如此对待,有吏学生也是不服,正欲辩驳,却被卓思衡先一步扬手制止。

  “去中书省。”卓思衡对陆恢说道,“这事要沈相过问。”

  他言简意赅,陆恢当即领命,可还没转身,就听贡院大门再次打开,里面传出阵阵呼喝,紧接着自内出来十余名执刀禁军,跟着他们出来的则是本次省试于贡院内负责大小事宜的若干官吏。

  这些人已在贡院中禁闭一月有余,未免试题泄露和人情往来,他们同外界的联系自然也是全部割断,好些人都是卓思衡同僚,姜大人因是国子监监正,他统理除去出题与阅卷以外的其余程式,自是要在其中,他在头一个被带出,然而官帽已去,双手缚以锁链铁铐,由禁军拖拽着朝外行进,几乎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门口,卓思衡下意识要入内去搀扶,可却被阻隔禁军持槊横隔于外。

  “姜大人!”他情急之下喊道。

  姜文瑞顾不上回答卓思衡,他只看了一眼,便用警告一般的眼神示意勿要开口,站稳身形的第一件事,便是转过身去,自门内扶出另一个颤颤巍巍的伛偻老者。

  “那个不是……白大学士?”

  有学生家里父祖为官的,认出了白琮,众人一惊,纷纷看去,只见身着紫色官袍的老人果然有些面善。可白琮白大学士是本次省试主考,却被如此押解出来,到底是出了怎样的弊案?

  白琮已是年届古稀,不出几年便也该致仕,他又是当朝大学士,素有文声清望,今日竟卷入最令人不齿的弊案中去,又于大庭广众之下带铐押解,已是将读书人的斯文扫地,加之他年纪在此,如何消受?白大学士刚一出来便看见众目睽睽皆朝他看来,立刻血气上涌,晃晃悠悠险些未能站稳,加之身后禁军甲士逼催,前又有人拖拽锁链,更是恍惚羞惭之间几欲昏厥,还好有姜文瑞在前和其余官吏在后拥簇搀扶,将他护在当中,才让白大学士没有即刻倒地。

  卓思衡但见此情此景,如何不心急似焚?但他急中未失冷静与理智,亦知此时不能太过冒进,他一面敦促陆恢快去快回,一面寻找那个关键人物在何处。

  越王昂首自贡院门内走出,大步流星,呼喊禁军道:“将这门封上,不许里外相同,直到此案水落石出,违令者斩!”

  有些人家里有考生在内的,已是肝胆皆惊手足无措,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家人如何,若一直关押下去,干粮吃完了案子没解决,又要如何,此时十一月深秋之夜何等寒凉难耐,考三天强忍也便罢了,可要是多上几天,那一众考生该如何消受?

  卓思衡也有至亲在内,如何不急,可他看见越王耀武扬威的架势,却觉奇怪:为何越王要如此大张旗鼓?若真有弊案,首先当做的确实是控制贡院,封锁待查也无可厚非,但若要提审涉案官吏,先禀告圣上后由大理寺与刑部自贡院内会审不是更好?兴师动众在众目睽睽之下押送官吏,一个是舍近求远,一个是于理不合,除非越王的打算就是要更多人看见。他或许根本没将解决问题放在首位,而是给此次突发当做自己的阶梯和契机,才故意昭彰还未定性的功绩。

  锦衣玉食养出的小人得势。

  卓思衡压抑怒火,理清思路,在姜大人和白大学士被押着走出重围时,步上近前说道:“二位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什么下官可做的么?”

  姜文瑞怕连累卓思衡,只是摇头教他快走,白琮见昔日属下,又加之今日受辱至此,心中委屈,竟有泪意涌上,颤抖啜泣道:“云山啊……你,你去叫来沈相,一同面圣,我们……我们实在是……”

  “卓司业,还请避嫌让一让罢。”

  白琮白大学士的话被越王粗暴打断,卓思衡神情微漠冷冷看过去,说道:“越王殿下是要押解朝廷命宫到何处去?”

  “自然是大理寺典狱。”越王轻蔑道。

  “敢问几位大人因何获罪?”

  “本王收到隐报,此次省试有人泄题于外,一众试官都不能脱去嫌疑,且先押再审,莫非卓司业有何异议?”

  面对越王近乎挑衅般的言语,卓思衡心火炽烧但面若井波,只轻轻一笑,似寻常谈话般慢条斯理道:“越王殿下深受圣上器重,身担贡院禁律要职,所行所为皆无不妥,然而殿下也说,众位大人皆有嫌疑,我朝律法,非罪不可以枷链上士大夫,那为何殿下还捆缚以铁链,令圣上所器之朝臣在光天化日之下受斯文之辱?”

  他谈吐清雅依旧,没有半分急躁至显的混乱,却处处直击要害,将越王所行不当有违国法之处广布于众耳,越王的脸顿时赤红而绛,面露怒意,却不好当众发作,环视四周,皆见狐疑与鄙夷神色,他心中恼怒,却根本想不出反驳话语,又恐难以服众,最后只能冷冷道:“那就先解开诸位大人便是,但这典狱他们是必须要走一遭了。”

  这句话犹如警告,可卓思衡却浑然不觉,他看着十余名官吏的锁链被除去,心中的石头却仍紧紧压住呼吸。

  “且照顾好白大学士。”卓思衡只能吩咐同行的年轻官吏,再在此处辩驳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入宫面圣。

  白琮已是落下浑浊泪滴,又仍顾及斯文,不肯以袖拭泪,只被搀扶着走远,姜文瑞满面忧色看向卓思衡,示意他快些离去,自己也急忙跟上。

  越王自是不再理卓思衡,他神完气足,仿佛没有刚才被质问的窘迫,潇洒上马,引着亲卫禁军拨开人群,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卓思衡深吸一口气,让吏学生回去读书,自己则也返回国子监,骑马入宫。

  可是刚到宫中,胡公公便告诉卓思衡一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