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袂浅
肥乞丐“噗”的一口将从牙缝里剔掉的肉丝吐在地上。
一只棕色的大老鼠也不怕人,忙嚣张地从墙边的枯草堆里“吱吱吱”地甩着细长的尾巴跑了出来,低头咬起肥乞丐吐在地上的肉丝就想调头往枯草堆里跑。
哪成想还没它等转身跑走呢,大老鼠就被尖嘴猴腮的小乞丐捏着尾巴提溜了起来,照着它的头轻轻一拧,老鼠脖子就断掉了。
小乞丐把死老鼠扔在地上,指着老鼠尸体咧嘴笑道:
“哎呦,这破庙里的老鼠,胆子实在是忒肥了,咱们有火有人的它也敢跑出来找死,刚好给咱哥几个待会儿加个夜宵。”
若是早些时候肥乞丐怕是也会馋这一嘴老鼠肉的,但如今他找到了一个长期饭票,除了鸡鸭鱼肉能让他瞧一眼,这老鼠他轻飘飘的看一眼,就没胃口的将头给转到了别的地方。
围在火堆上的其他乞丐,瞧见肥乞丐对死老鼠不屑一顾的样子,心中也都有了各自思量,纷纷离开火堆学着尖嘴猴腮小乞丐的样子聚在肥乞丐周围,满脸好奇地七嘴八舌询问道:
“肥哥,肥哥,你这些天怎么日日都能乞讨到荤菜啊,你究竟是怎么填饱肚子的啊?”
“对啊,对啊,肥哥现在真的是肥哥了,换身干净冬袍就像那地主家的胖儿子一样!”
瞧着身旁的一群半大乞丐羡慕不已地瞅着他,肥乞丐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将两只手放在身后,撑着冰冷的地面,往上挑着眉头询问道:
“怎么,你们也想要富贵?”
蹲在他旁边尖嘴猴腮的小乞丐忙将地上的死老鼠往肥乞丐面前又送了送,讨好之意十分明显。
“咦——哥富贵了,以后莫要拿这恶心玩意儿往哥面前送。”
肥乞丐伸出右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十分嫌弃地说道。
“是,这死老鼠咋能配得上肥哥呢!””
小乞丐见状,忙识相地捏着老鼠尾巴将它丢进了身后的火堆里。
其他几个乞丐扭头看见没一会儿死老鼠就被大火给烧成一块焦炭了,脸上纷纷露出了可惜的神情。
肥乞丐将他们的样子看在眼里,撇嘴嘲笑道:
“瞧你们眼皮子浅的,连一只死老鼠都舍不得,哥这儿有个好差事,你们若是干的话,别说富贵了,连娇妻美妾都不在话下!”
“肥哥,我早就瞧出来你这些日子身上的威势更重了,你赶紧给我们说说是什么好差事呗,我们发达了也好拿讨来的银子孝敬肥哥啊。”
“是啊,肥哥,你赶紧说说吧。”
听到尖嘴猴腮小乞丐拍马屁的话,其余几个乞丐也忙开始给肥乞丐捏肩捶背的讨好。
吃饱喝足的肥乞丐懒洋洋地享受完小乞丐们的伺候后,才伸手指着旁边的送子观音道:
“想要和哥一样顿顿有肉吃,你们明个儿就去给我宣传一本藩金书局新出的志怪话本。”
“肥哥,啥志怪话本能让我们吃饱肚子啊?”
年龄最小约莫六、七岁的小乞丐不解又憧憬地询问道。
肥乞丐用手抹掉嘴上的油,将油乎乎的手往小乞丐干瘦的腮帮子上捏了一把,咧嘴笑道:
“那话本讲的是一个田家三郎和他嫡亲表妹冬娘子求子的故事,这一男一女啊,多年怀不了孩子,不寻思着走正道,向着这正经的送子观音求子”,肥乞丐抬手指着已经褪色的菩萨泥塑讥讽笑道,“他们反而还在鬼节跑到鬼王庙里求子,鬼节时求的子,十月底孩子就生出来了,猫三狗四,明眼人都知道这怀的肯定不是十月出娘胎的孩子呀,但这田家三郎和冬娘子偏偏不信邪,非要生啊……”
红彤彤的火苗迎风摇曳。
晴嫣这个经历过后世大娱乐熏陶的人,还能沉浸在志怪话本里描述的画面,看的险些不能自拔呢。
日常忙碌就是为了找到下一顿可以果腹的食物,基本上没有怎么听过书的小乞丐们在这个寒冷的大风雪夜,围着火堆坐在四处漏风的破庙里,听着肥乞丐抑扬顿挫,宛如说书先生般将情节跌宕起伏的鬼故事娓娓道来,都不由有些痴了。
……
承乾宫正殿里,刚刚生产完身子还很虚弱的大佟佳氏躺在已经收拾干净的产房里,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接着哭。
哭——疼爱她的姑姑慈和皇太后红颜薄命。
哭——青梅竹马的皇帝表哥是个花心薄情汉。
哭——她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健康小阿哥被人给换成了一个小怪物。
沙哑的哭声响彻在整个正殿里。
原本大宫女和接生嬷嬷们还劝大佟佳氏要好好做月子,不能仗着万岁爷不在承乾宫里就对万岁爷大不敬。
但是大佟佳氏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哑着嗓子怒吼道:
“本宫的额娘和嫡亲弟弟都被一杯鸩|酒送了命!本宫的阿玛年事已高还被太皇太后赶到了天寒地冻的盛京过活!本宫的儿子也被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给偷偷调包了!本宫早就不想活了,有本事你们让皇上和太皇太后也给本宫送一杯鸩|酒!”
听到大佟佳氏这话,众人都无语地嘴角抽了抽。
这不就像是汉高祖刘邦的戚夫人捣着米还要凄凄惨惨地吟唱戳吕后心窝子的歌。
自己变着法的作死,谁能拦得了啊!
住在后院主殿的小佟佳氏听到长姐在前院里做出来的种种作死举动,脸上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盘腿坐在蒲团上,自顾自地抄写着为她儿子胤祚祈福的佛经。
承乾宫的宫人们瞧见小佟佳氏身为主子都不管束她的长姐,那么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更没法管束了,每当大佟佳氏变着法子、翻来覆去地怒骂那几句话时,宫女、太监和嬷嬷们皆装作一副眼瞎、耳聋的作态,各做各的事情。
这场大雪连着下了三日。
各宫的娘娘、小主们听到了大佟佳氏生产的消息,也听说大佟佳氏生出来了一个哭声像小猫崽子般弱声弱气的小公主,但偏偏看不到小公主被宫人给抱出来。
各宫的娘娘和小主们都在心中猜测着,安妃李氏一个与慈和皇太后没有一丁点儿关系的人都能生出来一个长得极像慈和皇太后的五公主——温宪。
大佟佳氏作为慈和皇太后的嫡亲侄女,且侄女肖姑,莫不是大佟佳氏所出的八公主长得更像她的嫡亲皇玛嬷?
皇上心疼八公主特意让她养在承乾宫里?大、小佟佳氏难不成未来还会借着八公主重新恢复位份吗?
住在永和宫中的端嫔董氏,早年间是有过一个女儿的,可惜没能活过两周岁就夭折了。
董氏是永和宫的主位娘娘,她与大、小佟佳氏只有一墙之隔。
在大佟佳氏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后,董氏就琢磨着等到大佟佳氏的孩子落地,她该怎么谋划才能把大佟贵人的孩子给抱到膝下抚养。
收到大佟佳氏分娩的消息时,董氏特意顶着鹅毛大雪让宫人搬了把梯子架在墙头上让宫人踩着梯子观察隔壁承乾宫前院的情况。
哪成想宫人们不但瞧见皇上亲自来看大佟佳氏的画面,连着几日都能听到承乾宫里传出来的哭声,以及隐隐约约“黑色胎记”、“怪物”的字眼。
董氏将这些话在心里头琢磨了几日,联想到很可能这大佟佳氏的运气也不好,同她庶妹小佟佳氏一样都是没福分之人。
小佟贵人生出来了一个天生手残的六阿哥,八成这大佟贵人又生出来了一个天生残疾的八公主。
回过神来的董氏就歇了抱养大佟佳氏孩子的心思。
哪成想第四日,董氏就听到站在梯子上偷偷摸摸观察承乾宫前院的小太监禀报,说承乾宫里的小公主夭折了。
“八公主真的早夭了吗?这可是只活了四天啊!”
端嫔被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给惊到了,下意识的将手给放在了心口的位置上,宫里头都好些年没有出现夭折的孩子了,这大佟佳氏的孩子未免也太短命了吧!
站在梯子上冻得手、鼻子、脸、耳朵皆是红彤彤的小太监肯定地点头道:
“娘娘,奴才看的真真的,辰时三刻天色刚刚蒙蒙亮时,承乾宫的小太监们就抬着一口小小的棺材从正殿里出来了,然后紧跟着正殿里就传出来了嚎啕大哭声。”
“奴才听着里面像是有大佟贵人的哭声,大佟贵人边哭边吼道,万岁爷对不住她,她要把什么玉给摔碎了,来生不要嫁给万岁爷。”
“风刮的太大了,奴才听了好久都听不太真切,但是那小棺材里确实盛的是小婴儿没错。”
“行,本宫知道了,你下去领银子吧。把梯子给搬到库房里,不用再往隔壁看了,这种事情就装作咱们不知道。”
端嫔咬着下唇,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地摆手道。
小太监听到“领银子”三个字,被寒风给吹得发红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喜色,忙高兴地冲着端嫔俯身,随后就喜悦不已地跑去找董氏的大宫女领赏银了。
“万岁爷,一刻钟前太皇太后的人传来消息说,承乾宫的小公主去了,她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接生嬷嬷们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小公主就先一步去长生天里享福了……”
听到梁九功的话,坐在御案旁,握着朱笔低头批折子的康熙右手瞬间顿住了,摊开的奏折上面也跟着落下了一个殷红的圆点。
作者有话说:
第三百零二章
承乾宫的小公主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在紫禁城里快速吹过去,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她只活了四日就夭折了,没有序齿,没有名字,同她前面夭折的两个姐姐——庶妃张氏所出的皇长女,端嫔董氏所出的皇次女一样,只在后世的史书上留下了一个康熙帝皇十女的称呼。
在这场事件里,佟佳·玉柔遭受的打击是最大的。
她费劲心机、赔上了额娘赫舍里氏和嫡亲弟弟隆科多的性命以及佟家三房子孙们未来的前程,却换来了一个没有四肢、长得也不好看,还只活了四天的小公主。
当小棺材从承乾宫正殿里悄无声息地抬出去后,头上戴着兔毛抹额、躺在内室的床上坐月子的大佟佳氏随即就“噗”的一下子吐出了一大口殷红的心头血,心头血落到她盖在身上的米黄色锦被上,用上好蜀锦做的锦被面儿瞬间就被血迹染上了一片红。
“小主,您莫要再哭了,再哭眼睛就要瞎了。”
站在床边的小宫女春儿瞧见大佟佳氏刚刚盖在身上的新锦被,因为一口血又被染脏了,忙俯身将脏锦被给抱起来,有些无措又有些着急地说道。
大佟佳氏用两只手按着身下的厚褥子,慢慢靠着身后的床头坐起来。
短短几日,她就消瘦了一大圈,脸色惨白如纸、双唇无一丝血色、眼圈青黑,像是一个马上就要随风飘走的纸片人般,从头到脚都是萎靡,精气神也全无了。
小公主前脚夭折,后脚大佟佳氏就发现了上半年怜儿告密的事情。
宫里的宫女们都是出自包衣,不能随便打杀,大佟佳氏杀不了怜儿,又不愿意放她出宫,让身边的壮实嬷嬷对怜儿毒打了一顿,就要随便将怜儿给配给前院一个倒夜香、刷马桶的掉牙老太监做对食。
待在后院主殿里日日抄写佛经的小佟佳氏听到双儿说了这事儿后,忙跑到前院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怜儿给保了下来,带到自己身边伺候了。
大佟佳氏对怜儿的惩罚把身边伺候的一众宫女们全都给吓着了。
宫女们等闲都不爱往内室里伺候,没办法平日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宫女春儿就被大宫女们给派到了内室里,专门伺候坐月子的大佟佳氏,除此之外,什么活都不用干。
春儿战战兢兢地伺候了大佟佳氏几日,发现大佟佳氏没怎么搭理她,也不怎么针对她,渐渐也安心留在了大佟佳氏身旁。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外面的天气冷得滴水成冰。
大佟佳氏的月子已经坐完了,但她懒得动弹仍旧像是一只猫般,脑袋上戴着坐月子的抹额,整日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默默流眼泪,或者靠在床头上哭着大骂康熙不是人。
哭累了,骂累了,倒头蒙着被子就睡觉。
正殿里伺候的人瞧见大佟佳氏疯疯癫癫的模样后,心中都忍不住害怕,有门路的人都开始到处拉关系、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调出承乾宫到别的地方当差。
春儿将染血的米黄色锦被抱出内室交给粗使嬷嬷们搓洗后,又抱着一床干净的橘红色锦被走到床边,将锦被抖开轻轻盖在了大佟佳氏的身上。
大佟佳氏瞧也没瞧给她换锦被的春儿一眼,而是扭头瞥了一眼左手边的窗户,瞧见窗外竟然又下起了雪。
她从枕头边拿起一块洁白的丝帕,捂着嘴猛烈咳嗽了几声,待手绢拿开后,丝帕上又落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刚将锦被给好好盖在大佟佳氏身上,用手细致地将锦被面儿给抚平,直起身子的春儿瞧见大佟佳氏拿在手里的丝帕也染上血了,她不由身子一僵,有些担忧地看着大佟佳氏憔悴的面容,低声道:
“主子,要不奴婢去太医院给您找个太医瞧瞧吧?”
“不必了”,大佟佳氏像是扔垃圾般将染血的帕子给丢到地上,边咳边哑着嗓子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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