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初挽听着这话,说不上来的感觉,又有些想笑:“不是不想带你,就是觉得那地方不太好,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
陆守俨看她一眼,眼神淡淡的。
初挽便道:“我是因为爱好这个,我喜欢,你又不喜欢!”
陆守俨:“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初挽:“可其实你并不喜欢啊!”
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显然聊到了死胡同,以至于回来的时候,初挽情绪上有些低落,侧首悄悄看陆守俨,他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让人看不透。
晚上睡觉时候,两个人各盖一床薄被,初挽开始是有些赌气,为了这略有些沉闷的气氛,不过躺下后,再侧首看他,又觉得有些委屈。
她想着这个事,想得竟然眼圈都红了。
正想着,一双手,直接隔着被子搭在了她的腰上,很轻的力道,不过存在感很强。
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
初挽:“干嘛……”
陆守俨:“想抱着你睡。”
初挽:“你惹我不高兴了,还想抱着我睡?”
陆守俨默了下:“那该怎么哄你?”
初挽想了想,直接给他赖道:“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我的!”
陆守俨:“现在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初挽微怔,之后突然心便软了下来,又软又暖。
她何必因为这点莫名的事情不高兴,他想跟着自己去,只是担心自己而已。
当下便往陆守俨那边挪过去,最后两张被子合成一张,她抱住男人的身体,将脸埋在他胸膛里小声道:“反正你说了你不会生我气,我怎么样你都不会生我气,这是你说的!”
陆守俨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脑,低首浅浅地亲了下她的额,并不带什么男女的渴望,只是单纯的安抚。
初挽又解释:“我不是不想让你去,而是觉得你身份不合适。”
陆守俨却低声道:“你明天要早起,那就早点睡觉,不说话了。”
初挽便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猫,她被顺了毛,心里舒坦得要命,窝在陆守俨怀里,闭上眼睛。
她确实累了,一天一夜火车,白天又被他那么折腾,其实早就体力透支,如今被他这样抱着,舒服惬意,很快就睡着了。
陆守俨抱着初挽,借着外面稀薄的月光,低头看着怀中的她,她睡得静谧恬淡。
他就那么看着她,看了很久。
她以为他不知道,但其实他知道。
西安的古玩旧货市场,除了小东门的鬼市,还有灞桥桥头、西仓花鸟市场以及尚朴路的邮票市场。
当时他知道她在西安,为了能遇到她,把所有的古玩市场全都走遍了。
第98章
第二天,初挽很早就醒来了。
平时也许可以赖床,但当有事要办的时候,脑子里好像自动有一个闹钟。
初挽醒来时,身边的男人还睡着,她便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披上了一件黑色外套,甚至还戴上口罩。
这么装扮过后,她带着钱,拎着一个大帆布包出门,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他依然睡着,看样子自己并没打扰到他。
她悄悄关上了门。
天还很早,自然没电车,不过这个世道永远不缺为了挣仨瓜两枣拼命的人,招待所外面昏暗的灯光下,已经等着两三个小蹦蹦了。
初挽乘坐一个小蹦蹦,没多久就到了小东门市场。
其实西安的古玩市场也有些年月了,清朝末年民国初期就形成了,不过解放后,一蹶不振,现在又是不允许自由交易,所以也就这种偷偷摸摸的黑市了。
赶到小东门的时候,一眼望去天还黑黝黝的,不过老城墙根底下有了星星火火的灯,打着手电筒的,提着煤油灯的,在那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个个鬼鬼祟祟的,也不敢大声说,都用手指头比划着价格,嘴里小声嘟哝着,破尿素袋子或者袖子底下,掩映着泛了金属青光的什么。
初挽沿着墙根走,走过一堆堆的人,谁知道走到一处墙根底下的时候,猛然间,见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很常见的蓝色旧中山装,手里捏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就那么高高大大地站在墙根底下看着她。
初挽的思维有一瞬间的迟钝。
过了一会,她才道:“你可真行。”
陆守俨利索地掐灭了手中的烟,淡声道:“没办法,以前做过侦察工作。”
到了这个时候,初挽也没法说什么了。
她笑看着他,好奇地看着他抽到一半的烟:“你竟然抽烟。”
陆守俨:“你不喜欢?”
初挽:“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有点意外。”
他后来从政,到了四十岁,却好像并不抽烟,平时家族逢年过节聚在一起,他从来不点烟,也不让子侄抽烟。
陆守俨:“那以后我不抽了。”
他低声补充说:“我也没有瘾,就是偶尔应酬场合会抽,所以口袋里会随手装着烟。”
初挽倒是不太在意:“没什么,随你。”
其实她自己私底下偶尔会抽,当然绝大部分人不知道,至少在家族公开场合中,她并不会表露出这一面。
陆守俨:“走吧,我陪你。”
初挽:“你——”
她有些犹豫,带着他,估计别人自动避开,她还能淘换到东西吗?
陆守俨微挑眉,看着她:“怎么,你要赶我走?”
初挽:“没没没,走,我们一起看看!”
万一淘不到,她认了。
当下初挽带着陆守俨继续往前逛,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所到之处,别人全都谨慎小心,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虽说陆守俨那装束满大街都是,就连那些外国游客都有这么穿的的,但是他从军多年,身形又实在是太过高大,便是如今刻意收敛,骨子里也透出一股凛然气势。
于是好几堆正在小声嘟囔的,一看到他,便住了嘴,警惕地往这边看,又悄悄地把好东西藏袖子底下。
陆守俨自然感觉到,耸眉,看了眼初挽。
初挽便对着他们比了一个手势,之后拉着陆守俨往别处走,那些人才略放松了。
等他们走出去一段,就听得那边小声说话,正说什么“捎歪瓜,咋样?”
初挽低声解释道:“这种鬼市都用行话,一是幺,二是按,三是捎,瓜就是价的意思。”
陆守俨颔首,明白了,捎歪瓜就是三十五块钱了。
初挽:“除了暗语,还有手势,都是有讲究有规矩的,你看别人正讲价的时候,外人绝对不能插嘴,这是规矩,到哪儿都有的规矩,到了西安这地界,规矩更大,多嘴的话,惹恼了人家,直接一群人上棒子给你往死里殴。”
她瞥他一眼:“总之,别看你仿佛威风凛凛,你来了,捣乱的话,人家也会打你。”
陆守俨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分明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他好笑,略俯首,低声道:“吓唬我?”
初挽:“哪能把你吓唬住,刀山火海,有你怕的吗?我只是说,到了一个圈子就遵守一个圈子的规矩,这里不是文物局,也不是你们办公厅……”
陆守俨眼睛看着她,笑道:“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你的保镖,听你的,可以了吧?”
初挽被他笑得脸红:“行,保镖同志,我再和你详细说下,如果我看中什么,讨价还价的时候,你不要出声。”
陆守俨颔首,表示同意。
初挽又继续给他讲了一堆规矩,要求他遵守。
陆守俨一概点头。
这么说着,两个人路过一处,那边放着一大堆的各种玉器。
陆守俨看到了,示意初挽。
他知道她喜欢玉器。
初挽小声道:“这种市场不适合下手玉器,也不适合下手陶,除非拿得特别准。如果是大白天,太阳光底下一照,清清楚楚的,可这种鬼市,拿手电筒照,光线不对,有可能就看漏了,瓷器上面有缺的,没看清楚,或者后挂彩的没看出来,那就吃大亏了。”
陆守俨恍然,低声道:“有道理。”
初挽带着陆守俨这高高大大的保镖,收获了一圈小心翼翼目光后,到底,到底下手了几样,有骆驼佣、青花釉里红鼻烟壶、战国银色凤鸟漆耳杯和唐代德清窑青釉碗。
除了这个,初挽还收了一方带着石榴纹的印章,这么几样一共才花了一百三十块。
让陆守俨帮自己揣着这几样东西,初挽鸣金收兵了。
等走出一段后,她才叹了声:“值了,不妄我遭罪坐这一趟火车!”
陆守俨:“这都是有什么来路?”
初挽淘到宝了,心里得意,便开始说起来:“那个骆驼佣,那是唐三彩的,你看那人才十五块钱卖给我们,那是他不懂行,唐三彩的收藏热还没起来呢,我估计没多久,一下子就得火起来了。至于这战国银色凤鸟漆耳杯就不说了,品相好,这两个都是生坑货。”
陆守俨:“另外两件呢?”
初挽笑了:“骆驼俑和漆耳杯是西安这一块地底下出来的,那两样,却是外来品了,那个青花釉里红鼻烟壶,是清朝的,要说本身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这个仔细看看,这是慈禧太后当年用过的!当年八国联军进北京,她逃难过来,身边用着的东西也没带什么,但这鼻烟壶,因为日常要用,倒是带了,没想到就落在了西安。”
陆守俨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继续问:“印章呢?”
初挽微咬唇,笑里带了几分坏:“这个印章就更有意思了……”
陆守俨:“这印章应该是明清某位名家之物吧?”
他虽然不太懂,但是也能看出来,那印章的材质应该就是普通的羊脂玉,羊脂玉虽好,但不至于让初挽这么兴奋。
初挽摇头:“不,这印章,乃是西安民国大古董商聂家所有。”
聂南圭的先人,发迹于西安,之后西安被困,聂南圭这一支才离开西安前往北京琉璃厂,而眼下这印章,分明是聂南圭祖上所有。
陆守俨:“聂家?当年和你们家在琉璃厂几乎齐名的那个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