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冯鹭希道:“谭叔叔喜好古玩,挽挽懂,去眼跟前说说话,我们不懂,犯不着。”
乔秀珺笑了:“说起来这古玩,不就那么一回事嘛,最近我们建时得了一幅画,我正说呢,那可是好画,好几个名家都说了那个好,挽挽再能耐,也没见她往家里拿什么东西,自己有钱,倒是买了宅子!”
一时又道:“她那宅子,具体怎么回事咱也不清楚,老爷子不知道给她填补了多少钱。”
冯鹭希见此,便不吭声了。
乔秀珺讨了一个没趣,只能罢了。
不过心里到底不痛快,回到家后,倒是把陆建时骂了一通:“你现在做外贸,也是发了财,又得了那么一幅画,人人都说那是好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凑过去表现表现,你说一个女人家,自己男人不在家,她倒是不知道羞耻,竟然好意思往跟前凑,那都是她大伯子三伯子的,她也不知道避讳着?”
陆建时因为之前初挽说的那些话,心里正闷闷的,不痛快,如今又被乔秀珺骂了这一通,更是没意思透了。
偏偏这个时候,孟香悦过来了,小心翼翼的,要给他揉肩膀,体贴地说:“都怪我,七婶那里的事,都怪我,是我误会了,倒是让你挨说……可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说话一点不给你留情面……”
说着,咬唇难过起来。
陆建时看了一眼孟香悦,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说多喜欢孟香悦,其实真不至于,乡下姑娘,长得好看而已,他是觉得不错,但还没到想娶回家。
本来和孙政委的孙女谈着,谁知道却莫名着了孟香悦的道。
那时候想狠心来着,给她一笔钱,打发了,可是她哭哭啼啼的,又说不在意名分,他作为一个大男人,还能怎么着?
再说,其实私心里,他也想着,看看初挽是什么意思。
他和她没成,现在,他娶了初挽拐弯的亲戚,她会怎么样?
他分明记得,当时他和孟香悦说话,初挽好像很在意,恼火来着?
这层意思,他没对人说过,甚至自己也没意识到,但潜意识里,确实存着报复下初挽,娶不了你,就故意娶你远房亲戚,看看你那脸色。
可是谁知道,初挽不在意,根本完全不在意,他一番力气打出去,直接打到了棉花上。
现在,陡然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结婚了,不但结婚了,孟香悦肚子里都有自己孩子了。
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现在,孟香悦再好看,再楚楚可怜,他只觉得膈应,心里烦,他看够了,看够了她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够了她可怜兮兮讨好的样子。
不过想到这个女人怀着自己的孩子,他终究忍下了心烦,道:“行了,别说了。”
说完,径自起身,过去老宅了。
他现在做外贸,也在努力学习,现在长进了不少,他买的那幅画,无意中得的,据说是罕见的正品,他觉得自己可以拿过去。
她看到后,就会知道,他至少没她想得那么差。
这天谭同志显然聊兴很大,陆老爷子想起初挽怀着身子,不舍得让她受累,便让她先回去房中歇着。
其实初挽本想和陆老爷子说说自己双胎的事,不过当着谭同志的面,也不好提,只能罢了,想着等谭同志走了再说。
谁知道她刚起身,就见陆建时过来了。
陆建时进来后,给屋里几位长辈打了个招呼。
陆守信这个时候也是陪在身边的,见到这情景,皱眉:“你怎么来了?”
陆建时听到自己爸说这话,越发觉得难堪。
他是希望能立起来,让初挽高看一眼,但是现在初挽和客人能谈笑风生,和长辈能平起平坐,他过来,却被这么问。
不过他到底是忍下屈辱,道:“我认识一个博物馆的朋友,知道我收了《行书小春说卷》,说想看看,我正说过来拿钥匙。”
他这话一出,陆老爷子神情便顿了顿,陆守俭也略皱眉。
这借口如此拙劣,谁都能看出来。
不过好在,谭同志没多想,反而精神起来:“什么?乾隆的《行书小春说卷》?”
陆老爷子其实心里不太待见这孙子了,也不信他能折腾什么来,见此便随口道:“小辈儿拿着东西随便玩玩,当不得真假,说说而已。”
陆老爷子这话一出,陆建时脸都红了,道:“我认识的好几位画家都说,这是真的,从清宫里传出来的,名画。”
那谭同志一听,来兴致了:“乾隆的《行书小春说卷》要是真的,可是稀罕,见识下也好,我说老陆,你竟然还拦着,好东西故意不给我看啊!”
陆老爷子苦笑:“得得得,让这小子拿来,我估计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这什么名画,哪那么好得。”
当下谭同志却很有兴致,于是陆老爷子便让陆建时拿来那画。
陆建时小心翼翼地打开,这边只打开了半个卷轴,初挽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个年代,造假的少,专家们工作量也不大,没见过,自然不容易看出来,但是再过十年八年的,造假的太多了,大家鉴别能力就得跟着往上提。
回过头来再看民国仿,也就容易鉴别了。
这张画,其实伪造得并不是高明到以假乱真,但之所以能让一部分“专家”打眼,就赢在这用纸上,用的是正经宫廷绢纸。
这边谭同志津津有味地看了一番,才问初挽:“挽挽觉得如何?”
初挽:“这画是清末时候琉璃厂仿的。”
陆建时一听这话,那双眼顿时落在她脸上:“什么意思?”
谭同志也疑惑:“瞧着这纸,这描金色笺,这绢纸,我瞧着,应该不差,我看着这装裱,也确实是当时清宫里才有的装裱,至于这画——”
他也觉得,这画上仿佛欠了一点:“兴许是习作?”
陆建时坚持道:“不可能。这纸,这装裱,都是特意给人看过,没假的,肯定是宫里头的。”
陆老爷子眸子扫过自己孙子,之后才道:“挽挽,你细说下。”
初挽道:“清末时候,名画作伪盛行,最有名的是‘苏州片’和‘后门造’,苏州片且不说了,这‘后门造’是地安门那一片专门用来高仿宫廷画的,地安门在清宫后门,所以叫‘后门倒’,那边的作伪画的都是有宫里头的门路,从宫里偷了纸绢来模仿伪画,几乎以假乱真,做好后,才去宫里头装裱,这样除了画,其它都是和宫里头一样,很能蒙过一些行家。”
陆建时听着这个,脸色微变,他这可是花了不少钱买的,如果这竟然是假的,那,那他不就上了大当?那,那怎么办?
谭同志听着,感慨连连:“竟然还有这种蒙人的手段!”
旁边陆老爷子听着,笑了:“说起这个,其实我也见识过,当时我去过地安门,那边小胡同里动辄养着三五个孩童,就十岁左右的,什么都不干,就让他们写字画画,吃好喝好的,等学一两年,挑出来专精画画的,挑出来专精写字的,剩下一无是处的就赶出去,这些孩子养大了,就给他们模仿这些伪画,这生意可红火着呢!”
陆建时想起自己被人骗的钱,只觉心痛如割,头疼欲裂,又想到自己这次的丢人现眼,自己本来这么逞能,是想让老爷子对自己刮目相看。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现成丢人现眼了!
这么一来,老爷子以后不知道怎么看自己了,自己这辈子在老爷子跟前是永远不可能落好了!
他有些绝望地看向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却是搭理都没搭理这个孙子。
他对这个孙子,其实是失望透顶,现在丢人现眼到了他老朋友面前,更是让他没什么好说的。
陆建时心都凉了,他茫然地看向初挽,初挽却连正眼看她都没有。
他便瞬间浑身无力起来,他突然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撑不起她的眼角,都无法让她把自己看到眼里!
孟香悦为了一瓶雪花膏抹眼泪,自己为了一瓶雪花膏找上她,而她,去过的是美国是香港,眼里看到的是顶尖名画是稀世古玩,什么雪花膏在她眼里就一随手扔的物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
这都是比都没法比的!
这一刻,陆建时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自己输了,为了雪花膏找上她的自己,首先就输了,更不要说现在,自己是把自己放在了多么难堪的位置上。
这时候,那谭同志也是恍然,看着那画,道:“说起来,乾隆的画其实恢弘有力,这个行笔有些过于软弱做作了。”
初挽:“谭叔叔说得是,直接说到了点上。”
谭同志笑叹:“哪里哪里,我这才到哪儿啊,我是有这兴致,可真要沉进去,还不得淹死,古玩这一行,水可真深哪!”
陆老爷子哈哈笑了:“是,一般人哪,没有那金刚钻,不能揽那个瓷器活,我以前学过,我不行,没那天分,就放弃了,这才去干了革命,人关键是得认清自个儿是谁!”
陆老爷子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旁边陆建时却只觉得心神恍惚。
那些话,一字字,都像锤子一样,狠狠地砸在他心上。
第196章
谭同志走了后,陆老爷子问起初挽医院检查的结果,初挽抿唇笑了,说起自己怀了双胎的事。
陆老爷子也是意外,一时惊喜不已:“太好了,太好了!”
他激动得起身来回走,还时不时看看初挽的肚子:“挽挽,你看初家这些年一直人丁不兴旺,你太爷爷心里最难受什么,就是你爷爷和你大爷爷,还有你姑奶奶就那么没了,家里没人!现在家里就你一根独苗苗,偏偏咱赶上计划生育,只能生一胎,我还说呢,以后只能单传了,结果可倒好,你一口气双胞胎了!”
陆老爷子:“你太爷爷在天之灵,应该安慰了!”
初挽看陆老爷子激动的那样子,想笑,又有些感慨,她以前不知道原来陆老爷子这么在意这件事。
之前他一直都说不着急的啊。
陆老爷子:“陆家的孩子多,回头两个孩子都不用姓陆家的姓,都姓初!”
初挽:“这个可以和守俨商量下。”
陆老爷子:“我们之前都说过,都不用商量,他也知道,这是当年我和你太爷爷订下的。”
这么说着陆老爷子又担心起来:“你怀了双胞胎,竟然还跑了一趟香港,你说你,还是得多小心着些。”
一时老人家自然担心太多,倒是把初挽好一番叮嘱,下午时候,更是和大家耳提面命:“现在你们七婶可是双胎,双胎,这不是小事,你们平时都注意着,多关照。”
大家一听,惊讶:“双胎?”
陆老爷子很是欣慰地笑道:“那可不,今天医院刚查出来的,一口气俩,多喜庆!”
冯鹭希听着,自然也高兴:“现在计划生育,都是独生子女,挽挽怀了双胞胎,这可真是好事,两个孩子从小能有伴儿。”
这么说着话,孟香悦皱眉,看了眼初挽,之后低着头,绞着手,吭都不敢吭一声。
乔秀珺也是老大不自在,她刚才知道自己儿子买的什么名画竟然是假的,心里不舒坦,现在又知道这个,那眼睛扫过初挽的肚子,心里却是想着,双胞胎的好事,怎么让她赶上了呢!
这还有天理吗?
陆老爷子扫过乔秀珺几人,之后才道:“挽挽现在怀着双胎,怀双胎,这是最要紧的时候,我可说好了,在这个家里,谁要是给挽挽气受,以后,就别踏进这个家门。”
老爷子说这话,孟香悦顿时心虚了,至于陆建时,那更是脸都埋到茶杯里去。
陆老爷子:“建时,我听说你媳妇因为一个什么面霜的事,挺不自在的?”
孟香悦忙道:“爷爷,爷爷,没有的事,可能是误会吧……”
陆老爷子:“误会?那不是建时直接找上你们七婶提了吗?”
他摇头连连,叹道:“你们七婶怀着孕,给你们从香港带来礼物,还人手一份,这是长辈对你们晚辈的好,有的话你们偷着乐,没有也没什么,怎么,还成了欠你们的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眼皮子就这么浅?”
陆建时之前因为画的事,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现在又因为这个被训,简直想哭,忙解释道:“爷爷,我就问问,没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