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瓷语位于繁华闹市区,不过相较于周围的奢靡浮躁,瓷语两个字那简简单单的招牌,仿佛山涧一股清流,让人眼前一亮。
踏入瓷语,便感觉踏入了另一个空间。
正对面是两米左右的紫檀镂空雕花屏风,绕过那屏风,墙上几幅中国山水画,靠窗户位置是清大红酸枝八仙桌,八仙桌上摆了一整套顾景舟紫砂壶。
房间里并没摆什么瓷器,只有左边靠墙百宝架上,摆放着瓷语的样品,是之前烧造的釉里红以及鹦哥绿,红色沉稳贵艳,绿色碧绿青翠,相映成辉。
初挽对着那一红一绿瓷器,看了半晌,才道:“这样也挺好看的。”
其实瓷语本身就不是走大众路线,现在开这种店面,只不过象征性有个地盘罢了,其实他们最主要的订单还是来自高级定制。
现在确实不用多摆什么,只需要象征性摆两件精品就行了。
这时候,店面掌柜过来了,刀鹤兮选的掌柜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华人,他负责店面经营,也负责美国客户的沟通交涉等,他会把主要订单需求发给易铁生,负责总体订单周期控制。
初挽和对方聊了聊,大致问了几个问题,对方对中国传统文化颇为精通,对中国传统瓷器也很有些研究,倒是很让人放心。
离开瓷语后,又随便逛了逛,因说起古董店来,不知怎么扯起国内的情况,初挽想着回国后自己想在琉璃厂开家店面。
“反正就随意干着,不然我也不知道回去后自己做什么。”
走学术路线她是不想的,本身就是随性的性子,东一下西一下的。
当然也问起刀鹤兮的打算,问他以后过去大陆,还是留在香港。
提起这个,刀鹤兮却道:“我之前说过,我有一位长辈在美国,身体一直不好。”
初挽:“嗯?现在怎么样了?”
刀鹤兮:“我过两天打算过去看看,顺便和主治医生沟通下治疗方案,至于以后打算,看情况吧。”
初挽听着,其实心里觉得有些疑惑。
之前听Maddocks的意思,应该是他父母或者亲人生病了,但是现在又听着是“长辈”,这个称呼就有些生疏了。
况且既然病了,应该赶紧过去看看,但感觉他并不着急过去看的样子。
但要说他和那位长辈不熟,能让刀鹤兮记挂着特意赶过来的,又必须是很重要的人了。
总之这件事很矛盾。
可是初挽也明白,刀鹤兮并不想提这个,估计涉及他个人比较隐私的事情,当下也就没再细问,只是道:“嗯,那你到时候再说吧。”
本来刀鹤兮说要过两天离开,谁知道当天晚上,Maddocks突然打来电话,不知道说了一番什么,初挽可以感觉到,刀鹤兮的神情明显不对了。
他抿着唇,简单问了那边的情况,对方回答了好一番。
挂上电话后,刀鹤兮表示自己要离开。
陆守俨当时正带领两个孩子玩卡片,听到这个,也是意外:“你家里人情况很严重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
刀鹤兮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用了。”
陆守俨多少感觉到了异样,不过没说什么。
两个孩子听说,顿时嘟嘟起小嘴,梦锦眨巴着眼睛,那小眼泪就往下流:“刀叔叔,不走。”
希同也嘟囔着说:“不要刀叔叔走。”
陆守俨忙哄着说:“你们不是已经一半的大人了吗,现在都很懂事,对不对?”
梦锦和希同想想,好像有道理,他们很懂事的。
陆守俨:“现在刀叔叔有紧急工作需要处理,我们这么懂事,当然不能耽误刀叔叔的工作。”
两个小家伙不情不愿地认同了,梦锦更是挂着小眼泪点头:“对…”
可心里还是委屈巴巴的,当懂事的大人也太难了。
刀鹤兮看着他们,略显萧条的眸底泛起一丝暖意。
他蹲下来,摸了摸梦锦和希同的脑袋,之后才道:“等刀叔叔有时间,再过来看你们,给你们带礼物。”
两个小家伙听了,这才破涕为笑。
刀鹤兮走得仓促,他走出院子时,保姆正要开饭上菜,菜都是给他也准备了的,结果没吃就走了。
初挽站在百合窗前,此时黄昏已至,夜色渐浓,刀鹤兮的车子匆忙消失在那条铺满绚丽落叶的公路上。
陆守俨走过来,站在她旁边,看着窗外。
“估计情况不好。”
他刚才明显心事重重。
初挽道:“应该是。”
她想起那天,当谈起两个小家伙要礼物的时候,刀鹤兮的反应。
于是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其实刀鹤兮不需要多说什么,她懂,全都懂。
有时候她会觉得,刀鹤兮就是她站在海边低头望时,看到的那个影子。
自己的倒影。
刀鹤兮走了后,家里好像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陆守俨和陆建晨都忙起来,初挽也琢磨着四处转转。
她根据聂家古玩店留下的电话号码,联系上了聂南圭。
聂南圭听说她来美国,倒是高兴,因提起恰好要过来这边出差,便约好了,大家正好聚聚。
两个人吃的法国菜,位置不错,窗外可以看到大街上繁华的美国街道,这家店的法式焗蜗牛不错,龙虾当天恰好没有新鲜的,没吃成。
聂南圭还要了一份番茄甜椒炒蛋,初挽尝了尝,道:“这道菜去掉洋葱和胡椒,不就是我们的西红柿炒鸡蛋。”
聂南圭听这话,细长的眸子微眯起,似乎有些没料到初挽竟然这么说。
初挽:“不是吗……还不如我们自家做得好吃。”
聂南圭便压不住想笑,不过在人家餐厅里,只能勉强忍着了。
如今的聂南圭和国内打扮很不一样,在国内他很吊儿郎当,来到美国后,顿时正经起来,他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西装,里面搭配了高领衫,衬得颈子修长,袖口很随意地别着低调精贵的袖扣,总之看上去就是美国的一富贵优雅公子。
初挽看着聂南圭笑,叹道:“我总觉得你少了一样法器。”
聂南圭:“什么?”
初挽:“核桃啊……”
聂南圭这下子忍不住,终于笑起来:“你能正经点吗?”
初挽:“我就是在说正经话。”
聂南圭摇头叹:“我现在做生意也不容易,只能努力装装样子,难啊!”
初挽:“我听说你最近做得很不错,之前纽约的拍卖会,挣了一大笔吧。”
聂南圭:“凑合混吧,这边竞争也激烈,我伯父的生意不温不火的,要想有点起色不容易。”
说着,他看向初挽:“说起来,其实还是得佩服你,你走一趟香港,再走一趟瑞典,现在在那边都很有名,你名气起来了,你们瓷语连广告都不用打,知名度很高了。”
初挽便顺口谦虚了一句:“还行吧。”
聂南圭:“确实做得很不错了,我有几个客户都向我打听起来,想买瓷语的瓷,不过都听说不好买,要订购,就算最快也得等半年了。”
可越是这样,越是吊起了大家的胃口,再说东西本来就好,于是瓷语在美国市场炙手可热,现在瓷语的瓷器已经跻身美国高档礼品界行列,甚至可以作为收藏品来收藏。
初挽:“这都是刀鹤兮做得好,市场方面,他手底下人都是最专业的。说实话,我们国内比起国外来差远了,观念跟不上真不行。”
聂南圭:“说起来,你也真是让我想不到。”
初挽:“嗯?”
聂南圭:“你竟然找上了刀鹤兮一起做生意。”
初挽:“怎么,很意外吗?”
聂南圭:“想都想不到,不过最让我意外的是,刀鹤兮竟然还真和你搅在一起了。”
初挽便笑了:“前几天我看我丈夫的书,上面有个词真不错。”
聂南圭:“什么?”
初挽:“资源整合。”
她解释道:“铁生哥负责景德镇烧造,刀鹤兮负责开辟海外市场,强强联手,不赢都不行。”
聂南圭笑叹:“除了佩服,我还能说什么。就前几天,来了几个瑞典客人,他们瑞典有一个‘明瓷研究会’,他们是这个研究会的会员,来了后,一看是中国古玩店,马上问,我们知不知道瓷语,问这里能买到瓷语吗?”
初挽:“明瓷研究会?这个我熟,我在瑞典和他们聊过。”
聂南圭:“所以现在你已经是名满欧美了。”
初挽笑着品了口咖啡,道:“还不算,现在差得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们都慢慢来吧。”
聂南圭颔首,这么聊着天,便也说起来美国古董圈。
提美国古董圈,自然绕不开美国几大知名富豪家族的收藏,比较有名的有银行金融世家罗斯柴尔德家族,石油大王洛克菲尔德家族,以及以采矿业冶炼业全球知名的古根海姆家族等。
聂南圭淡声道:“这些家族,不管干什么的,挣了大钱后,就开始要社会地位,人脉声誉,要家族凝聚力家族文化,所以他们都开始搞艺术做慈善,最开始可能是土包子,可几代传承下来,他们的收藏库和艺术鉴赏能力不容小觑。”
初挽:“也正常,有钱了就行。有钱了,三代出一个贵族,最近这一百年,美国赶上好时候,他们这些家族好几代了,百年积累传承下来,不知道捞了多少好东西。”
当然初挽所说的“有钱”不是几百万几千万的有钱,这种“有钱”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理解的范畴。
这几年已经开始有些机构发布富豪榜了,一些信息科技新秀赫然在列,可那都是露在水面的财富,都是按照上市公司市值来算的,但其实这些老牌财团的家族,资产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美国的这几家老牌家族,都是经历了二次世界大战,也经历了经济危机,在这些和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的大事件中,他们统统抓住了机会,大发横财,当然也大肆收购古玩艺术品,将全世界各地的珍稀古玩趁机收纳其中。
聂南圭默了片刻,才道:“说得是这个理。”
初挽:“你们现在的生意都和哪几家有联系?”
聂南圭:“我伯父的买卖还够不上他们,他们这些家族都有自己的艺术顾问,也有自己经常来往的古董商,说白了,这个圈子很小,想挤进去,没一定身份地位,很难。”
初挽听着,自然明白。解放前,聂家和洛克菲尔德几家都是有生意往来的,不过这些年到底不比之前,聂家风光早就不再了,聂南圭在美国的古董店也是不温不火的。
如今聂南圭过来,就算已经打了几场漂亮的翻身仗,但一时半刻也很难挤进那个圈子。
当下点头:“是,看来光有钱还不行。”
聂南圭道:“钱,还得看old money还是new money。”
初挽想起之前戴维提起的什么家族藏品青铜器展,便问起来。
聂南圭:“这是他们家族内部的展会,不对外开放的,我听说这一次他们会把所有的青铜器都清点一遍,登记在册,如果你能过去看看他们的藏品库,倒是个开眼的好机会。当然了,最关键的是,能拓展你在美国古玩圈的人脉,大树底下好乘凉,你如果能和洛克菲尔德家族攀上关系,那以后什么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