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站了出来。
不过细想之下,倒是也不意外,他本身就是醉心于佛教绘画艺术,对于中国佛教浮雕流落海外,自然是比寻常人更为痛心。
夏大师:“这不是一幅寻常的绘画作品,这是佛教作品,是帝后礼佛图的一部分。”
他郑重地道:“何为礼佛,那是向佛礼拜,灭障消灾增加福慧的殊胜法门。这幅浮雕大作,那是昔日帝王在歌颂佛德,如果这幅佛雕只是当做一幅寻常石雕,那便失去了它的内涵,那是暴殄天珍,但是如果这件佛雕被心存善意的人买去,却可以无视割裂浮雕背后的血泪,那也不过是自我欺瞒的伪善罢了!”
夏大师的话钪锵有力,话音落时,整个拍卖场仿佛都被震撼了。
初挽抬起手,鼓掌。
没有人给他鼓掌,除了她。
孤零零的掌声响在华丽宽敞的拍卖厅中,仿佛带着悠远的回音。
夏大师远远冲着初挽微颔首。
亚伯兰罕见此,却笑问道:“先生,我想问你,当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一种假设,认为中国古代的艺术品便属于中国的,难道你不觉得,艺术无国界,这本来就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吗,难道——”
他刚说到一半,突然间,就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匆忙赶过来,示意他有话要说。
他皱眉,只好先下了主持台,对方耳语一番后,他神情微变。
当下便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道:“诸位,很抱歉,我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下,接下来将由我们的穆罕默德先生给大家介绍这件艺术品。”
说完,他便匆忙出去了。
场上众人见此,纷纷疑惑,交头接耳的,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聂南圭见此,知道该说的也已经说了,是时候适可而止,便再次开口道:“无论怎么样,这幅浮雕已经被拼接,已经出现在拍卖场上待价而沽。现在,拥有金钱,便可以拥有这件沾着血的艺术品,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对此我们无话可说。诸位手中的支票,想必已经准备好,我们可以看看,那位将这件带血的艺术品买回家。”
他话说到这种地步,在场众人听了,自然有人心中发怵,毕竟下手这件艺术品,很可能就要面临一些道德审判了。
而聂南圭说完这个,他径自走下主持台。
一时场上有些异动,大家低声嘀咕议论着,显然这个场面也是始料未及。
也有消息灵通的,低声道:“据说中国文物局已经知道消息,发函表示抗议了,现在他们在处理。”
大家纷纷耸肩,纳闷:“那这件事怎么办?”
其它人也是一脸无辜:“就算按照法律条文,现在的拥有者也是第三善意人,这幅浮雕有资格参加拍卖。”
哈迈也跟着起哄,开始嚷嚷道:“我是来参加拍卖的,不是来听故事的,我不管这后面有什么故事,我只希望你们能明明白白告诉我,这拍卖要不要进行?这东西属于美国收藏家的,也不是你们说了算,你们凭什么随便取消,这是违约!”
他这么一说,便有一些人终于也跟着起哄,表示他们要参加拍卖,希望尽快开始,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这个时候依然沉默,保持中立,显然聂南圭和夏大师的话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影响。
和初挽关系不错的几家,看上去对聂南圭也有些赞同,至少他们已经不好再出手参与拍卖了。
场面乱糟糟的,拍卖主持人马上上场,表示请大家先休息,拍卖会主办方会提供给大家休息室以及美味的糕点,他们需要紧急商量一番。
初挽一直安静地观察着场上的情势,众人的反应。
其实她当然明白,那幅浮雕已经在海外流转五六十年,已经经过了几次买卖,如今拥有这幅浮雕的是“善意取得”第三人,他们拥有明确法律证明的流转过程。
他们拥有文物所有权,也可以在公开合法市场上买卖。
此时的挣扎不过是徒劳。
不过至少,聂南圭给这幅浮雕作品施加的道德枷锁以及中国方面及时的抗议和给予的压力,会扼制那些拍卖者的疯狂,让他们的积极热情消退,最大程度瓦解敌人,同时也让自己在这场拍卖中处于有利的境地。
最起码,应该争取到文物拍买优先权。
第311章
趁着拍卖会暂停,初挽起身,打算本着游说六国的精神,去四处社交一把。
显然,场上分三种人,一种寡廉鲜耻就必须要竞拍要花钱的,以哈迈为首,一种是摇摆不定的,想要但是又不好意思只好装傻,还有一种是已经在心里放弃了的。
放弃的有两种原因,一个原因是对艺术有追求道德标准比较高,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鉴于各种人情各种压力。
现在,就是要尽可能地团结更多朋友并瓦解敌人的时候。
有聂南圭在前面打头阵,所以那个冲过去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人不是她,她可以从容不迫地和大家聊,大家看到她的时候相对放松一些,不会有那种被道德审判的压迫感。
初挽先去和瑞典皇室公主聊了几句,小公主热情洋溢,表示她非常赞同聂先生的话,这件艺术品应该回归中国,旁边的皇室艺术顾问显然对此也无话可说。
初挽曾经和瑞典各界艺术家都有过交流,她在瑞典声望很好,看起来他们都不想和她争抢。
初挽又过去找德国博物馆市场部负责人聊起来,鉴于大家之前有过交道,虽然初挽拿走了德国博物馆的汝窑,不过总体来说,初挽在德国民间有着很好的群众基础,他们也非常欣赏初挽,对于这次的事情,他们自然持中立态度,并不会做什么。
瓦解了这两部分,初挽便要过去和美国博物馆东方艺术部主任谈谈,戴维却主动过来了:“你大可放心,刚才查理维克和我聊过,我们不会出手。”
初挽感激地点头:“戴维先生,谢谢你。”
戴维:“我一直欣赏你,也欣赏中国的艺术,刚才聂先生的一席话很让我感动,希望你能获得胜利。”
说话间,查德维克过来了,他笑呵呵地道:“初小姐,你如果还要提醒我,那未免小看了我们的友情,我怎么可能和你为敌呢?”
初挽笑道:“谢谢了,改天请你喝咖啡。”
之后,初挽又简单和那位来自中国台湾地区的收藏家聊了几句,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对方表示会放弃。
最后是几位世界知名的跨国公司企业家,更包括计算机财富榜新贵,她都谈过,显然这些人对中国市场寄予厚望,作为商人,他们更看重利益,前来拍卖场更多是为自己添彩,而不是树敌,所以他们也都不会出手。
当然了,指望这些人借她钱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他们可能和各大收藏家各大家族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里面盘根错节利益关系也不是她能想明白的。
借给她钱,可能就意味着他们和其它利益团体结仇。
只要他们不借给别人钱或者自己参与进去,她就赢了。
这么一圈下来后,她胜算仿佛大了。
而最让她想不到的是,夏大师竟然过来和她聊了聊,和她大致分析了现在局势,认为十有七八还是要继续拍卖。
他说的这些初挽自然明白,不过现在她希望能争取到拍买优先权权的优势。
夏大师:“我这些年一直旅居美国,但走到哪里,我也不会忘,都是中国人,龙的传人,这幅浮雕,是我们中国的艺术瑰宝,我万万不愿看它流落海外,你如果出手,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拿出一张支票,上面是一百万迪拉姆:“我之前也拍卖了一个物件,能够马上支取的流动资金并不多,这些钱虽少,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初挽听着,自然感激不尽:“夏大师,当年你二百块钱买了我一物件,解救我于贫寒之中,如今危难之际,更是一百万迪拉姆赠我,这世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恩此德,我会永远记得。”
夏大师却是道:“初小姐,昔年美术学院之外,你虽衣着单薄陈旧,但我听你言语,心里便想着,这小姑娘必是来历不凡,日后定有所成就。当时我问你姓名,你说贱名恐渎贵人耳,便扬长而去。如今不过五年,初小姐已经在艺术领域出人头地,让世界为之侧目。今天你我在这异国他乡,恰遇《文昭皇后礼佛图》,但凡炎黄子孙,中华血脉,自当团结一致,促成这瑰宝归国,区区一百万,是我为国尽心,也是我为初小姐之大义而解囊,又谈何恩德?”
初挽再次谢过夏大师后,大致盘算了下场中情景。
她现在有一千九百万迪拉姆,夏大师这一百万凑上的话,那就是两千万迪拉姆,确实感觉稳妥了许多。
当然了,如果真这么花钱,就算这事办成功了,她也已经债台高筑,得想办法使劲赚钱了。
她手头积攒的别国文物也有不少,可以拿出来卖卖,自己花钱从别人手中买了,那就回头让他们也花花钱吧。
而这个时候,她自然也看到,哈迈正在四处鼓动认识的朋友,希望对方帮他筹资,大家一起竞拍,看样子他要搞一个集资。
不过好在,他形象差,一般讲究点的都不怎么搭理他。
不过好像也有被他鼓动的,特别是一位荷兰富商。
这时候,那亚伯兰罕回来了。
他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在他身上。
亚伯兰罕却急匆匆地走到了初挽面前,低声和初挽交谈起来。
他们声音不大,大家听不清,一个个都恨不得支棱着耳朵听。
在一番协商后,很快,亚伯兰罕走到了主持台上,他开始宣布,在场的初挽将拥有这幅《文昭皇后礼佛图》的优先购买权。
底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人低声分析着情况,也有人抱着膀子看热闹,更有人皱眉摇头。
显然,大家看出,目前的结果是中国方面抗议的结果,也是他们快速协商出的结果。
就在这种不咸不淡的气氛中,这拍卖匆忙开始了。
最开始初挽并没有举牌,她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场上情况。
她不出价,别人也出得忐忑,毕竟大家都知道,无论自己出什么价格,只要初挽愿意,她都可以在同等情况下买下,有这么一个拥有优先购买权的人摆这里,实在是备受约束。
况且,自己购入后,这幅浮雕再上拍卖会,只怕是会有重重阻力了,这也让大家不再看好这幅浮雕。
更何况这初挽还是一位挺有钱的主儿,就看她之前八百多万迪拉姆直接拍了那么一件汝窑就知道了。
竞拍不温不火地进行着,在大概十几次轮番举牌后,价格直接攀升到了六百万迪拉姆,这个时候那些本身意愿不强烈或者资金不充足的,便陆续放弃了。
最后依然继续竞拍的有三位,一位是被哈迈鼓动的荷兰富商,一位是英国海曼家族成员Bredene,还有一位是来自美国的大金融家。
初挽一直没动,荷兰富商、海曼家族Bredene和美国金融家开始胶着竞价,三方火拼激烈,诸般策略用尽,这幅浮雕的价格节节攀升。
终于,这浮雕价格越过了一千万迪拉姆的门槛,之后开始一千一百万,一千两百万,堪堪冲到了一千三百万。
初挽看着这情况,她的心也紧了起来。
她只有两千万迪拉姆,如果真的超过两千万迪拉姆,她哪怕拥有优先购买权也没用了。
现场情况,她很难再筹措到更多现金支票了。
聂南圭就在初挽的身边,他微蹙眉,眯眸紧盯着场上局势。
他知道初挽能拿出多少钱,一旦对方价格过高,初挽是没有办法保下这幅浮雕的。
而一旦浮雕落入旁人之手,再想买回来就几乎不可能了。
这幅浮雕的吸引力太大了,在这一千三百万的价位,竟然还有三个人在竞价,初挽的上限已经即将被突破。
只有七百万的空间,要想在七百万内让这三个人都放弃,几乎不可能。
而现在,初挽让陆守俨找来的国内施压以及聂南圭的道德压迫都已经用上了,她甚至已经游说了一圈,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手段可以用了。
好在,一千四百万迪拉姆的时候,荷兰富商弃械投降,被淘汰出局。
哈迈眼睛都杀红了,攥住他的手腕道:“我帮你出,举牌!再加两百万!”
荷兰富商深吸口气,颓然地道:“我不愿意加了,我受不了,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争!”
其实一千四百万迪拉姆的价格真不贵,按照如今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孝文皇帝礼佛图》的地位来算,这件浮雕直接上三千万迪拉姆都是理所当然的,它值这个价。
但是显然,一件艺术品的价码不仅仅取决于它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还取决于它的市场价值。
没有市场价值的艺术品,只能当做一个消耗品摆在家中欣赏,不能带来未来收益,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显然是不可取的。
况且,眼前的形势错综复杂,那初挽就站在那里看着出价的人,哪怕自己愿意出,但只要她凑够了钱,她随时可以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