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大家一听,全都恍然,恍然之后一个个敬佩羡慕起来,围着初挽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
聂家的女同志自然也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多少都是这一行的,有的还问起初挽一些瓷器问题,初挽听着,都是有些底子的。
一群人这么聊着,聂南圭摇头,无奈笑叹:“你看你过来这边,就是羊入了狼群,她们都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旁边聂南圭五婶道:“得,你赶紧过去外院招待客人吧,别在这里和我们混了!”
聂南圭颔首,临走前还是叮嘱初挽:“有什么事过去外面找我。”
初挽笑道:“我知道。”
一时聂南圭出去了,初挽和聂家女眷说话,好歹是同行,又都是女人,大家自然有话题,说东道西的。
聂南圭五婶也提起聂南圭小时候,还特意拿出来相册给初挽看,聂南圭小时候长得小模样不错,不过太调皮了,一看就机灵。
这么随意翻着,聂南圭五婶道:“我给你找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刚生下来特别瘦!”
旁边堂姐也帮着找,谁知道这么翻着,初挽就看到一张照片,那照片已经泛黄,边缘开裂,如今小心地用了塑封,看得出是被仔细收藏着的。
那背景一看就是解放前,上面五个年轻男人,都留着短发,穿着长袍马褂。
这照片明显是聂老头那一辈的兄弟五人。
不过初挽看到后,目光却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她隐约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那五婶和堂姐还在翻找别的照片,一时见初挽看着那张,五婶便笑道:“这张啊,是孩子爸和伯父们年轻时候。”
初挽指着那个留了平头的长袍少年,问:“这是?”
五婶看了眼,微怔了下,之后才笑道:“这是南圭三伯。”
这话一出,旁边大家伙也略有些尴尬,毕竟聂南圭三伯的事和初家也有瓜葛,解放前两家为了这个彻底成了仇怨。
如今解放了,世道早变了,也算是冰释前嫌,但提起聂家老三,终究有些不合适。
话题很快就过去了,没人再提了,大家说起等会要开宴了。
不过初挽心里却还在想着那张照片,聂家三伯的照片。
她确实觉得,她见过那个人。
也许是上辈子吧?
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寿宴过半,聂老头在聂南圭并几个侄子侄女的拥簇下过来了,给这边女客桌敬酒打招呼,当走到初挽面前的时候,聂老头叹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能过来,我心里还是高兴的,以前咱们的事,大大小小,谁是谁非,都过去了,咱们全都不提了。”
旁边大家伙就笑:“这大过寿的,提这个干嘛!”
初挽也就起身,道:“聂叔叔,之前种种已是往事,确实不必再提,不过上次皿天罍,你在两个月时间内做出了让世人惊艳几乎乱真的皿天罍,才换得罍身和罍盖的合体,居功甚伟,我在这里敬你一杯。”
聂老头一听便笑了:“这都没什么,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初挽继续道:“上次在迪拜,南圭也帮了我大忙,这些都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今天赶上你大寿,恰好我这里有一份薄礼,正好趁着这个时候,送给你,希望能搏你一笑。”
聂老头:“小事不用客气,说这种客气话就太见外了。”
聂南圭听这话,笑道:“爸,初挽早就说要送你一件大礼,我还等着看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呢。”
旁边聂南圭五婶一听:“听听这叫什么话,敢情你还得追着人家要礼!”
她这一说,大家都笑起来。
初挽却道:“礼物,我早已经准备好了,聂叔叔你看看这个。”
说着,初挽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木雕花小盒子,笑道:“这件礼物,是我偶尔得到的,希望我没有认错。”
大家看到那雕花小盒子,也是好奇,想着初挽到底拿出的什么。
初挽双手捧着,郑重地将那物件递到了聂老头手中。
聂老头接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初挽。
初挽笑道:“聂叔叔打开看看?”
聂老头显然还是纳闷,他打开来那盒子,一看之下,微惊,之后忙眯着眼睛凑近了细细地看,如此看了半晌后,已是眼中含泪:“你怎么得的这物件?”
众人见聂老头这样,也是纳闷,都纷纷凑过去看。
却见那是一方和田羊脂玉印章,通体是暗刻石榴纹,印钮雕了瑞兽,雕工细腻传神,顶部留了洒金皮,那玉质自然是极好,膏腴一般。
不过显然,即使如此,这样的一方印章,也不至于让聂老头如此激动。
聂南圭盯着那印章,很快意识到了:“这印章——”
聂老头摩挲着那印章上古朴细腻的石榴纹,长叹一声:“这是你太爷爷的印章哪!当年西安围城后,饿殍遍野,满目疮痍,你太爷爷带着一家子赶往北京,我当时才七岁,就跟着你太爷爷一路往前赶,这印章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没的,到了北京,你太爷爷还特意找过,说此物是一朋友所赠,就这么丢了太可惜!”
这么说着,他眸中有些湿润:“恍惚已是六十多年,世道变幻,没想到我还能再次见到这印章!你们瞧,这是石榴纹,西安的石榴啊,咱们聂家起于西安,以石榴纹为族徽,你们瞧,这就是我们聂家的石榴纹!”
聂南圭接过来那印章,低头细细端详,显然也是恍惚感慨,一时望向初挽:“这印章从哪儿得的?”
初挽:“是在西安鬼市偶尔所得。”
聂老头:“这个礼,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被你遇到了,这印章流落到别人手中,只当寻常玉器,谁知道这是什么呢!”
初挽道:“今天是聂叔叔大寿,看聂叔叔高兴,我也就觉得值了。”
这时候,聂家其它人也都围过来看,不免个个感慨,她们并没见过祖上的这枚印章,如今见到,难免有些触动。
聂老头却是激动得很,又张罗着叫他五弟,又要给海外的大哥打电话,让大家伙知道这枚印章找到了,倒是好生一番喜欢。
宴席结束时,聂南圭送初挽,一时没人留意的时候,他虚眼看她,笑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本来打算借着这印章,狠狠讹我们一把?”
初挽:“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不是改变主意了吗?”
她顺手反击一把:“你以前还想着坑我呢。”
聂南圭摸了摸鼻子,含糊地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初挽却笑看他:“你这么心虚?你知道我说的哪一桩吗?”
聂南圭看向她:“哪一桩?”
初挽:“哪一桩?你竟然问我哪一桩?聂南圭,看来你暗地里给我下了不少绊子啊!”
聂南圭眼神很有些无可奈何:“我不就坑你那一回,可算让你抓住小辫子了。”
初挽笑道:“算了,看在你是债主的份上,我不计较了。”
第321章
初挽听了聂南圭的话,想想确实应该对自己这古玩店上上心,现在私人展览会正筹办着,刀鹤兮还没从英国回来,自己正好抽个空挡过去古玩店看看。
这天周末,两个孩子都在家,不过陆守俨有个紧急会议,临时加班去了,初挽看外面太阳好,便想着带孩子出去逛逛。
北京的冬天要么刮着狂风,要么雾灰蒙蒙的,今天倒是难得好天气,太阳慷慨地照下来,初挽便带着两个孩子逛街,倒是也没什么地方好逛,最后还是去了琉璃厂。
如今政策放开,国内收藏市场活跃起来,古玩价格水涨船高,行业内也总有一些捡漏发大财的故事在流传,现在市场经济了,铁饭碗不值钱了,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大家都向钱看齐,古玩这行业一夜暴富的神话在流传,吸引了大批收藏爱好者,腰缠万贯的大款,小有积蓄的爱好者,大江南北到处跑,都一门心思想捡漏。
整修过的琉璃厂一派新气象,牌匾都是新的,各家装修得古色古香,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拿着BP机大哥大的中国大款,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当然也有穿着老式中山装戴着眼镜的学问人,都在四处转悠寻觅着。
如今古玩界的行情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搁十年前,玩瓷器,那必须一水儿的明朝大青花,康熙年之后的都不上台面,那叫年分浅,但是现在,别说康熙的,就连道光年间的瓷都跟着涨钱了。
熙熙攘攘,来来出出的,在这各色光怪陆离中,到底是捡漏还是打眼,就全凭眼力界了。
初挽领着两个孩子四处闲逛,两个孩子认识一些字了,便兴致勃勃地读那牌匾上的字,大多数都认识,这自然带给他们很高的成就感,两个小朋友都高兴得蹦蹦跳跳。
正走着,初挽便看到一个老外,满头银发,穿着一件上等羊绒大袄,一看就是有身份有体面的,手里捧着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煤球,一脸欣喜。
初挽看到,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一眼,那确实是一个煤球,毫无悬念的煤球,上面的煤渣子碎屑还沾在牛皮纸了。
所以这老外在干嘛?
那老外也感觉到初挽在看他,那眼神顿时提防起来,略侧过身去,仿佛怕初挽看到。
初挽见此,也就收回目光,带着孩子,过去自家古玩店。
一进去,便见有两个客人正看瓷器,杨瑞常招待着客人。
他虽然不多话,但本分,说出话来丁是丁卯是卯的,但凡懂行的都知道他实在,这买卖倒是容易做。
进去后,杨瑞常看到她,忙点头,初挽示意他继续招呼客人,她自己看看就是。
初挽将两个孩子带到了后院,后院修了一处小花圃并秋千架,两个孩子一看到秋千架便扑过去了,他们穿着小皮袄和黄嫂自己纳的小棉鞋,鼓鼓囊囊的就跟个小棉球一样,围着那秋千转圈玩。
初挽看他们那欢快的样子,笑了下,便让两个孩子玩着,她自己过去看看前面店铺情况。
这时候客人已经走了,买了一件清朝的小碗,花了一万三。
初挽看了看账目,记得那小碗还是以前和孙二爷分的那一批货,属于里面最不济的,也就勉强凑凑数,现在倒是好,随便就卖一万多了,这古玩圈真是捞钱的时代了,也怪不得大家都往里面挤。
初挽看了看博古架,上面都是十几件年分浅的,清朝乾隆后面的。
杨瑞常道:“之前钱经理的意思是,把这些年份浅的摆外面,里面放一个小内柜,那里面放好的,明朝的。”
初挽点头:“这样也好。”
现在一窝蜂来逛琉璃厂的,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有土大款不懂装懂要挣钱的,也有文化分子懂行想捡漏的,当然更有发了财的铲子们。
有些人其实根本不懂,也不知道规矩,来了后瞎胡闹,肯定不能直接往内柜里带,只能让他们先在外柜看年份浅的,如果客人来了嫌弃没好货,这个时候聊几句,试探试探,懂行的,才往里面带。
古玩店除了瓷器,自然也经营别的,陶器,玉器,各样杂项,反正有什么卖什么,价格尽管往高了开。
她这些年见到差不多的就收,到现在不说那些年份深的,很是存了一些好东西,就说康熙后年分浅的,也足足得三百多件了。
随便一件都上万,关键这些还能慢慢涨。
古玩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有好东西在那里,成本低,都是几十块淘来的,现在卖起来哗啦啦的都是票子。
初挽这么看了一圈后,问杨瑞常:“那孙二爷这几天来过这里吗?”
杨瑞常:“前天来过,跑到咱这里看了一圈,那眼睛瞪得老大,说要看看咱们东西。”
初挽:“还说什么了?”
杨瑞常:“别的倒是没提,就是那脸色看着不好。”
初挽笑了下:“随他吧。”
这孙二爷为了这事,估计偷乐了好几年,上次聂老爷子寿宴,他终于明白了,这会儿再回头看,仔细一对比,那真是气得肚子都鼓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也没法,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自己换的,他还能怎么着,只能吃哑巴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