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其实于初挽来说,更多是欣赏这里浓重的英格兰气息,路边酒馆开着门,可以看到英伦风红桌布,也可以看到亮眼的波西米亚风建筑物。
至于捡漏什么的,初挽倒是没什么指望,这边显然也没有太多有价值的古董。
这么走着时,初挽看到一家店:“我们去看看那家。”
刀鹤兮此时吃完了红糖糕,有些提防地看了眼那家店,好在看上去只是一家普通的杂货铺,并不是什么卖零食的。
那里面物件摆放得琳琅满目,墙壁上挂着老式古董自行车,百叶窗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而窗台上是各样放在玻璃瓶的奇怪标本,有动物的植物的,还有写到一半的墨水瓶。
初挽仔细看了看,竟然有夜光的墨水,说是晚上也能看清楚字迹。
刀鹤兮在她耳边低声提醒:“这就是里面加了一点磷的小把戏。”
初挽想想也是,便放下了。
又随便看了看,两个人便要离开,就在这时,初挽看到那墨水瓶旁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旧物件。
她停住了脚步,盯着其中一个看上去是标本的树叶看。
刀鹤兮本来已经要走了,见她一直在看,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很快,他也被吸引了。
那是一件长条状的书页,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个物件,他其实见过的。
他看向初挽,初挽也在看他,他看到她用口型吐出三个字:贝叶经。
刀鹤兮微点头。
这确实是贝叶经。
传闻佛家有三宝,分别是舍利子、贝叶经和三年前开一次花的优昙婆罗花。
在纸张发明之前,佛教用特制铁笔在贝多罗树的叶子上誊抄经文,经过多种工艺加工后,这种叶子经书防水防腐,可保存千年,《佛本行集经》中提到“时彼天王,知如来意,即持笔墨及多罗叶,往诣佛所”,其中“持多罗叶”就是贝多罗树的叶子。
传闻中国大唐玄奘法师从印度带回佛经,那佛经便是贝叶经,这些贝叶经藏在大雁塔中,历经千年后,如今只剩下几片叶子罢了。
刀鹤兮低声道:“当年斯坦因从中国新疆带走的,就有贝叶经书,我在大都会博物馆见过几片。”
初挽微颔首,之后才和店主聊起来,她想买几瓶墨水。
店主是一个有些胖的老人,他笑呵呵的,看上去很和蔼,热情地给她介绍墨水。
买了三瓶墨水后,初挽又很随意地问起那片叶子。
如初挽所料的,并不便宜,对方要价一百三十英镑。
店主解释道:“我听说这个和佛教有关系,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东西。”
初挽表示同意,并没有太还价,直接花费一百三十英镑买下了。
买了后,店主细心地帮初挽包装在盒子里,还欢迎她下次再来。
走出这家旧货店,初挽心花怒放,她本来过来这边就是闲逛,完全没想过会捡漏什么,没想到竟然无意中得到一片贝叶经。
要知道,国内存世的贝叶经已经很少了,可以说片片稀罕。
当年斯坦因抢走的贝叶经,被收藏在大英博物馆,巴黎国立图书馆等,那都是秘不示人的,一般研究者如果想知道,只能看到微缩胶片,只有在德国勉强能看到几片残叶。
初挽的这片贝叶经书,品相完整,是不可多得的精品了。
走出那家店后,两个人随便逛了逛,便到了一处小酒店歇下,顺便吃点东西。
刀鹤兮看着初挽,笑得无奈:“你好像总是能在我眼皮底下捡漏。”
初挽有些得意,笑得明媚:“要不分给你一半?”
刀鹤兮:“不用,你留着就行了,我就是奇怪。”
初挽:“可能我运气好?上辈子积德了?”
刀鹤兮想了想:“你眼力还是太好了,其实当时我的视线也扫过那里,但是我没有注意到。”
是初挽注意到,他才跟着看过去,才发现的,如果不是初挽发现了,他自己是完全没发现。
初挽道:“那可能是我从小练出的眼力界吧。”
刀鹤兮好奇:“你小时候怎么练的?”
初挽便大致讲了自己被太爷爷赶出去铲地皮的经历:“反正挺不容易,挣了一些钱,但被骗了,惨痛的教训。”
刀鹤兮默了默:“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初挽:“我之前不会随便和人提,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可能觉得是一道伤疤,现在我发现,我竟然可以随便提提,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顿了下。
也许现在确实生活很幸福的原因吧,有陆守俨陪着,也有两个孩子,她的生活再美满幸福不过,以至于过去的那些事情,是真得毫无芥蒂可以提起,并不觉得有什么。
刀鹤兮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道:“这样就很好。”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刀鹤兮送初挽回去酒店。
到了酒店,要下车的时候,刀鹤兮送她过去酒店门口。
他低声问:“那几件兽首,你有什么计划?”
初挽笑道:“暂时保密。”
刀鹤兮看她那样,默了片刻,才道:“我已经让人兑好了英镑,你想要的话,可以出手。”
他当然知道,她现在手头钱并不多。
初挽:“嗯,我明白,有需要我肯定和你说。”
刀鹤兮微颔首,就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初挽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刀鹤兮身形微疆,意外地看她:“怎么了?”
初挽笑道:“你头发上沾了一片叶子,别动。”
说着,她踮起脚来,抬起手,指尖轻擦过他的发丝。
刀鹤兮下意识微低头。
初挽指尖划过刀鹤兮柔顺的发,捏起上面那片叶子。
就在这个时候,她不着痕迹地扯下一根头发。
刀鹤兮微蹙眉。
初挽捏着那片叶子:“我好像扯到你头发了,疼吗?”
刀鹤兮眼神无辜无奈:“挺疼的。”
初挽比他更无辜的样子:“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在意好不好?”
刀鹤兮抿唇笑:“好,那就不疼了。”
初挽拿到刀鹤兮的头发后,马上密封起来,之后和自己的一起火速寄往美国,请美国生物专家负责鉴定。
做完这些,她也略松了口气。
其实关于刀鹤兮的身世,她想过很多,想了上次在葡萄庄园的相会,也想过上辈子兜兜转转她始终没有怀疑过什么。
如今想来,背后竟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在控制着阻挠着,以至于此时此刻,她甚至不想和刀鹤兮提起。
刀鹤兮只怕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了。
这时候,陆守俨又打来电话,他从彭树林处了解了事情的具体情况,得益于初挽提供的那份详单,如今他们的调查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不过陆守俨提到重要的一点:“在调查中,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替罪的洛阳小贩,这小贩知道自己刑期不会短,一心立功减罪,竟然向专案组检举,说他们前几年曾经特意去过北京,打通了北京的人脉关系,翻找了解放前北平城公安档案资料。”
初挽听着,心狠狠一顿,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陆守俨:“挽挽,你冷静。”
初挽手攥成拳,拳心湿润。
她低声道:“我明白了。”
真相就在那里,几乎破土而出。
关敞,HF,走私文物,北平公安档案资料,这些珠子连成线,意味着什么,初挽已经隐隐感觉到了。
也怪不得后来她终于试图去追查这个案子,却一无所获。
陆守俨这才继续道:“他们在公安厅内部也有保护伞,就是靠着这条线,翻出来四十多年前的档案,并抽走了一份看似无关紧要的材料。”
初挽:“那个人说了上面是什么吗?”
陆守俨:“那个人说上面有英文,他看不懂,但是彭局长用了列举排除法,现在大致可以得出结论了,上面的英文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轻叹了声:“那个人叫William Fumagalli,大概在四十年代中期离开北平城。”
初挽深吸口气,此时此刻的她,身体几乎在颤抖,但是大脑却格外冷静。
William Fumagalli是HF那位William的名字,当时在美国的Chandelle沙龙,她曾经见过,但是显然,那位William Fumagalli根本不是,也不可能是当年在中国的那位William Fumagalli。
她喃喃地道:“我懂了,我懂了,Fumagalli,开头两个字母是FU,所以,这个姓氏在中国,会被翻译为福。”
所以这就是福大人在美国的姓氏了。
她长叹一声:“我确实大意了。”
HF的负责人就叫William Fumagalli,这个名字显然原本不属于他,他只是一个被支在外面的壳罢了。
他们光明正大把这个名字亮出来,但是真正的福宴清却躲在了幕后,指挥着那个游走于美国古玩界的假William Fumagalli。
真正的福宴清,也就是原本的William Fumagalli应该是布鲁克,也就是刀鹤兮的亲生父亲。
这是一般人很难联想到的,看来HF也怕她万一联想到,所以早早地通过关敞的地下非法组织打通了大陆公安内部的线路,直接篡改或者抽取了一部分关键档案,让William Fumagalli这个名字从案件中彻底消失了。
陆家虽然在四九城颇有能量,但是这里面存在一个年代断层。
在未改革开放时期,中国没有接触美国,所以区区一个William Fumagalli的名字并没有引起注意,也没有让公安调查机关注意,而改革开放后,初挽接触了外面世界,她试图重新翻找当年的资料,那份封存档案其实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等于上辈子的她,一直被人抢先一步,就这么走在那人一手设下的迷宫里,从来没有走出去过看到全貌!
陆守俨:“挽挽,其实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们在葡萄庄园里,你见到鹤兮母亲的情景吗?”
初挽:“嗯,记得。”
陆守俨:“我们中计了,你和鹤兮分别走进那个房间,但是你们看到的鹤兮母亲,并不是同一个人。”
初挽回想起当时的种种,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