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问我
一夜过去,余清窈知道了不但老虎的胡须不能拔,殿下的脖子更不能亲。
好在第二日赶路,余清窈还可以选择乘车,如此在车上补了一顿觉,精神也能恢复七七八八。
原以为来时,李策已足够忙碌了,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他比之前更忙了。
不停地回复各类信件,不断往外传递着消息。
载阳、福吉、福安三个人都要跑不过来了,后来又加了好几名侍卫,才勉强够用。
余清窈安安静静趴在后面看自己的书,尽量不去打扰李策。
经过中都的时候,车队也没有进城,只是在城外的官道上等了片刻,就见到上千护卫的队伍又带着几辆马车从城里出来,汇入他们的队伍。
余清窈好奇地朝那些马车打量了几眼。
来时她们的马车众多,是因为装载不少赈灾的银两物资,就不知道如今这些车里装的是什么。
余清窈好奇去问李策,李策告诉她装的是人。
“上回跟你说过,秦州水坝决堤绝非大雨的缘故……”
“是找到了凶手?!”余清窈一时想不到用什么来称呼这些犯人,就脱口而出‘凶手’二字。
谁知李策也没纠正她,而是凝目点头道:“的确,他们都是凶手,为了一己私利,推波助澜,加快了水灾的速度和范围,让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损失惨重。”
原本他已经下令去修缮堤坝,也有意迁走部分百姓,可还是没来得及赶在他们下手之前,这才导致三县百姓受灾严重。
他既然亲自来了这一趟,又怎可能空手而归。
余清窈重重点头,最是赞同不过,“殿下做的对,就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
李策扔开手里的案册,回身抱住在小榻上赖着的余清窈,问道:“抓起来后呢?”
“……关牢里?”余清窈小声道。
李策闷声笑了会,“关牢里是他们最好的下场,你要不要猜猜看,他们有没有命到金陵城?”
“?”余清窈不解,想了想才小声问:“会有人要杀他们么?”
李策既然大费周章带他们回金陵城,一定不会半路又把他们杀了,唯有这一路会有别的人出手才说的通。
“嗯,会有。”李策刚说完,前面的车队就停了下来,好似遇到了什么阻扰。
余清窈顿时倒抽了口气。
不会这么巧吧,才说到就真来人了……
“殿下,外面来了很多百姓,说是要给您送行!”载阳的大嗓门从外面传了进来。
其实不用他开口,外面那喧闹的声音也渐渐已经传了进来。
原来并不是有人来突袭车队,而是百姓们自发赶来要给他们送行。
李策都愣了愣,“送行?”
余清窈坐起身,两眼亮晶晶地扯着李策的一只手臂,要他起来,“殿下,快起来!”
李策被余清窈的小手拉着,不由自主地坐起身,余清窈又两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
“?”李策难得被她的举止弄得搞不清状况,“为何这般看着我?”
余清窈用手拨了拨他的头发,好似检查他脸上还有没有不妥的地方,飞快看了一圈后,又高兴地催促他道:“好了好了,殿下快出去吧。”
“我为何要出去?”李策弯着唇角,身子是纹丝不动。
“殿下在秦州做了那么多好事,百姓们都记在了心里,听说你要走了,这才来相送。”余清窈恨不得将几句话缩成一句话,让李策快些听明白。
余清窈眉眼弯弯,“殿下先前不是还说我阿耶之所以会一直记着我娘,是因为我阿娘很好吗?现在百姓们也会记着殿下,就是因为殿下很好啊!”
*
“哪里来了这么多刁民,竟敢挡住本宫的马车!”马车里一位盛装华服的妇人生气地抱怨。
本来可以马上用护卫开道上前,谁知道一下涌过来这么多百姓,彻底堵住了整条官道,别说马车了,就是护卫也一时半会很难上前。
骑在马上锦服少年把手搭在眉骨上,频频朝前张望,见状连忙道:“母后,您莫慌,儿先去前面给您探探路!”
不等那华服妇人反应过来喊住他,他就带着人骑马一溜烟跑到前头去了。
人群当中,李策正在中央。
周围百姓被护卫围出了一个圈,虽然被护卫拦在圈外,却也没能消减他们的热情。
“多谢殿下为我们守住了田地,一家老小才不至于做了那些人的奴啊!”
“殿下还带来大夫为我们免费看病,我家两个孩子都是给神医救活了……”
“殿下不顾危险,千里而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等一拜!”
说着那人当真就带头往地上一跪,磕起头来。
有他起头,不少人就跟着磕头道谢,那场面不说又多么惊人,也十分震撼。
李策不得不叫载阳福吉去喊他们起来,护卫们又是拉又是劝,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场面又安抚下来。
李策环顾四周,见百姓们情绪依然激动,不少人还热泪盈眶。
他感受到了百姓们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心里还是颇为负责。
他只是在做自己应当该做的事,却在他们眼里看来,是多大的恩惠一般。
可见以往秦州的这些官吏尸位素餐,只知道蝇营狗苟,草木同腐,却没有尽心尽力地维持应有的秩序,庇护一地的百姓。
“诸位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三县受灾严重,百废待兴,本王已经向朝廷申请,减免赋税三年,以便修生养息。本王举荐的郭大人仁民爱物、忧国奉公,也定能为你们排忧解难。本王即日就要离开秦州,然,此间罪责必会追究到底,还三县百姓一个公道。”
百姓们欢呼,又高喊秦王圣德。
余清窈撩起帘子往外看,见到百姓们真心实意地拥戴,为李策感到高兴。
“姑娘!”
忽然人群里还有个妇人朝她用力招手,余清窈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郝婶。
“叫什么姑娘,那是王妃娘娘!”旁边有人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提醒她道。
郝婶顿时咧着嘴笑了起来,“欸,我给忘记了,王妃!王妃!”
余清窈抿唇一笑,冲她们招了招手。
“芩娘的姐姐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现在就在我家里养着,芩娘也好好的,山上的姑娘都平安无事!”郝婶对她大声喊道。
余清窈笑意更深,远远对郝婶点头。
幸好大家都还有个不错的结果,她听了也欢喜。
旁边不知事情经过的人见到郝婶居然和秦王妃相识,连忙拽住她问。
郝婶本就热衷讲话,顿时把被山匪抓走一事眉飞色舞地说了出来,尤其是秦王妃如何勇敢地面对山匪刁难而面不改色,如何机智地收服山匪小弟获得情报,又是如何一人面对重重艰难困阻下山搬来救兵,成功救下无辜百姓的经过讲得跌宕起伏、绘声绘色。
“原来王妃看着柔弱竟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和秦王殿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旁边有人不禁感慨起来。
“没错没错!——”
“原来王妃也做了这么多好事!”
在秦王圣德的话语里又夹着几声王妃贤德。
齐王李祥挤进来时,耳朵都快被他们喊炸了,福吉一看见他,吓了一跳,赶忙让护卫把他弄进来。
“齐王殿下怎么来了?”福吉眼见还看见齐王后背上还有老大一个鞋印,不知道给谁踹了。
李祥往左边倒了倒耳朵,又往右边倒了倒,嘴里还在回福吉的话:“听说我四哥要回金陵了?竟然也不通知我们一声!是不是不打算往齐州走了?”
福吉‘呃’了一声。
来的时候他们是有事要去见他,所以才专门绕道去了齐州,回金陵的时候又没有要事,自然是不打算绕道齐州。
李祥看懂了福吉的表情,顿时跳起身,气愤道:“好啊!我就知道!”
说罢他大步朝前面走,直接冲到李策的跟前,仰起脸就要骂道:“你做人别太过分!”
“你怎么来了?”李策低头看他,又道:“我怎么过分了?”
李祥猛地抽了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像直接公然指责他不过来看他,有些难为情。
他只好强压着怒火:“章州哪个狗官你不是要么,我给你绑过来了。”抓这狗官还花了他不少功夫,抓掉了几把头发呢!
李策点点头,夸道:“干得不错。”
李祥嘴角刚扬起,脸上才露出得意之色,忽然想到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又狠狠把嘴角往下一拉,硬生生板着脸,往旁边重重哼了一声,“本王本来就很不错,用不着你夸!”
“祥儿!”
李祥听见后面的声音,忽然身上一个激灵,想起重要的事,就对李策道:“对了,母后来了!”
不用他说,李策已经看见那辆从人群里挤进来的马车。
余清窈刚听见齐王的声音,就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忽然一抬眼又看见护卫簇拥着一辆孔雀蓝宝顶大檀木马车过来,心里一跳,正踟蹰不知进退。
李策余光瞧见余清窈的身影,也没去看那辆大马车,而是折返回身,过去先扶余清窈下来。
齐王太后挑开车帘的时候,正好瞧见李策扶余清窈下车的画面,暗暗咬住了后牙槽。
她许久不曾与李策见面,上次那封家书送出去后就石沉大海,没有得到李策半点回应,后来被李祥知道了还和她吵了架,才解释清楚了一切都是误会,秦王并没有派人要杀他。
可是李策为何不亲自给她解释?甚至来到齐州连她一面都不见。
这次若不是她得了消息,也不会赶过来这里堵他。
李策宛若无事,携着余清窈走上前给她问安。
齐王太后坐在马车上没有下来,默不作声地审视着余清窈。
邹管家给她来信,说起过这个秦王妃行事不太得体,也不懂规矩,但是刚刚她也听见百姓们在喊她贤德,这让她都不好开口批评她了。
这也是余清窈第一次见齐王太后。
只见太后不到四十岁,保养得当,一点也瞧不出岁月的痕迹,容颜艳绝倾城,难怪李策和李祥两兄弟都长得好看,而且她的眉目与李策相似,亦是锋利傲然,有一种不服输的倔强。
她头上的金钗宝珠熠熠生辉,衣着端庄而华贵,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余清窈也没有避开视线,她看着齐王太后,面露微笑,不卑不亢。
齐王太后皱了皱眉,转过眼去看李策,淡淡开口:“你就要回金陵去了?”
李策余光瞥了眼余清窈的侧脸,说道:“正是,母后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