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这匹马名唤乘风,是他十八岁生辰时候,萧昊焱送给他的,如今已经跟了他五年,风餐饮露、出生入死,直到他断了双腿,再也用不上它之前,都是他们一人一马,这般相依为命的。
萧昊然轻抚着乘风油润的鬃毛,大掌从马背一路抚摸至马腹,再慢慢的往前去,将嘴巴贴到了它的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最后只宠溺的揉了揉它头顶的鬃毛。
正当大家都在为萧昊然要如何上马而担忧的时候,乘风竟轻哼了一声,身子骤然一矮,一双前蹄已经跪在了地上。
众人惊呼,就看着萧昊然拿起架在了轮椅一旁的拐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只就着乘风的高度,虽然艰难,却十分坚定的翻上了马背。
感觉到主人已经在自己的身上坐稳,乘风才又仰首嘶鸣了一声,跪着的双膝从青石板上支撑起来,稳稳的站定。
欢呼声瞬间响起,几乎就要盖过热闹的锣鼓和鞭炮声,萧昊然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双手控住马缰,昂首前行。
积善胡同的别院中,新娘子还在房中对镜理妆。
两个喜娘左右服侍着程静怡梳头,梳妆台上的镜匣中,赫然显出一张明媚清丽、又娇羞浅浅的脸来。
“姑娘长的可真好看。”喜娘看了眼镜中程静怡妆罢的容貌,只笑着道。
另一个喜娘就接着道:“姑娘不光好看,还是个有福的,能嫁到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去,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程静怡听了这话,脸颊顿时有些发热,只是脂粉太厚,她看不见此时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
周妈妈就送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对她道:“姑娘快吃吧,这是我一早就起来熬上的,吃了这一碗羹汤,老奴我要祝姑娘你早生贵子!”
“奶娘。”程静怡眼眶顿时就红了,堪堪就要落泪,那人忙放下了盛着银耳莲子羹的碗来,只拿帕子轻轻的压了压她的眼角道:“快别哭,哭坏了妆容可就不美了。”
程静怡顿时哭笑两难,只努力忍住了泪意,点了点头道:“奶娘,我不哭,以后我都不哭了!”
“就该这样,姑娘长得好看,可哭起来就不好看了,五爷又是个多灾多难的人,成日看见姑娘哭哭啼啼的,他心里肯定也不痛快,姑娘陪着他多笑笑才好呢!”周妈妈一边说,一边又端了碗来让程静怡吃莲子羹。
“嗯。”程静怡轻声的答应了,又想起了萧昊然来,他今日会不会亲自来迎亲呢?
他那个样子,肯定是不想让人看见的,只怕也不会亲自来了。
心里虽然有些个失落,可一想到可以嫁给那人,都已经是自己的奢求了,她又怎么会要求的更多呢。
程静怡低下头,舀了一勺银耳莲子羹吃到口中,甜甜的滋味,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一般。
“静怡收拾好了没有?我都在门外听见有锣鼓的声音了,肯定是迎亲的队伍就要到了。”程夫人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绣墩上的程静怡,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这个闺女容貌出挑,那便是在琅琊也是小有名气的,只不过性子懦弱了些,他们又不想糟蹋了她这一副好皮囊,便想着法子希望她能高嫁,谁知道张罗了几年也没办成事情,倒是把她的年纪给耽误了上来。
如今总算是好事多磨,仍旧嫁进了国公府去。
程夫人缓缓的走到程静怡的身边,低下头就瞧见她左边额角上那一道淡淡的疤痕,虽然上了脂粉,但还是能瞧出那么一点点,她这个当娘的终究还是心疼了,只伸手轻轻的抚了抚那疤痕,淡淡道:“再养些时日,这道疤大约也能消了。”
“娘。”程静怡就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程夫人,那人一时心口发酸,只偏过了头去,眼泪早已经落了下来。
这时却有门外的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姑娘好了吗?花轿已经进巷子了!”
程夫人一听这话,也顾不得伤心难过了,只拿了帕子压了压眼角道:“快,快把凤冠带上,把喜帕盖上。”
周妈妈也笑着道:“姑娘别急,我去外头看看,先拦着不让他们进来!”
程静怡就看着她们又为自己忙碌了起来,沉重的凤冠压到了头顶,她努力直起脖颈来,喜娘又递了一片玫瑰花浸泡的口脂过来,程静怡接过来放在唇瓣上轻轻的抿了抿,软嫩的红唇就越发娇艳了几分。
她这里才打算放下了口脂去取那喜帕,就见周妈妈火急火燎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欣喜道:“姑娘!五爷是骑着马,亲自来迎亲的!”
第211章 我不告诉你
手中的玫瑰花口脂香片顿时就落到了地上,程静怡几步走到门口,恨不能亲眼看见那人骑在马上的模样,眼眶早已经又湿了。
“哎哟,我的姑娘,您还愣着做什么,快……快盖上喜帕啊!”周妈妈见她愣愣的往垂花门外看,只忙就上前,将她扶掖着坐下,一旁的喜娘就递了喜帕过来,程夫人亲自帮她盖上了。
他们这里才做完这一切,唢呐锣鼓声已经进了院子,萧昊然已经下了马,由萧靖远推着轮椅进了正院。
在异乡出阁,送嫁的人自然不多,好在老太太早就让二太太安排了好几个国公府中年长又有福的妇人并她们的儿媳妇们,来给程静怡撑场子。
萧昊然一时间进了正院,便听见喜娘用喜气又清脆的声音喊道:“新郎官进房接新娘了。”
程静怡坐在绣床上的身子越发就紧张了起来,耳边嘈杂的声音仿佛都听不见了,唯有那轮椅滚过青石板的,骨碌碌的声音,似是越来越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骨碌碌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程静怡低着头,只能瞧见自己身下方寸见的距离,她心中正忐忑不安,忽见一只大掌从一旁伸过来,覆在自己正紧张到无处安放的手背上。
身子猛然就僵硬了几分,但那温热大掌握住自己的力度却没有松半分。
过了良久,才听那人悠悠开口道:“你若不嫌弃我,就跟我走吧。”
程静怡一时凝噎,只咬了咬唇,终究不好意思回答,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云荞在国公府等了好半日,还没见迎亲的花轿回来,只急得团团转,早知道她就应该跟着萧靖远一起去接五婶才对。
徐氏瞧见云荞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走来走去,只笑着道:“云姐儿你就安静些吧,晃的我都头晕了。”
老太太在同福堂招待几个老姐妹,徐夫人也过去了,她这里坐着一个嫂子两个弟妹并她们的几个姑娘,也很是热闹。
前几日沈氏的儿子办满月酒,她们才见过一回,正聊起三月三薛太后六十大寿,开了尚春园,要请京中正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女眷们进园子游玩赏春的事情。
“我看赏春是假,不过就是想瞧瞧各家的闺女,若是有年纪相仿的,大约是要给几位皇子定亲了。”周氏有个在宫里当贵妃的妹妹,这些消息自然也是灵通很多,因此早将徐静莜的亲事定了下来,到时候就太后看上了,只要一打听是定过亲的,也就无妨了。
徐家另外两个姑娘,年纪尚小,自然不在考量的范围,就当是带她们去玩玩开开眼界,那也是无所谓的。
“二姐去不去?”沈氏见徐氏只默默听着,并不发话,只开口问了她一句。
前几日萧昊焱也同她提起过此事,他的意思是,虽有太后的懿旨,但她现在有了身孕,报上一个产育的假,上头也不会追究什么。
徐氏知道萧昊焱是为了她好,那样的场合,就算见不到宋澜,却也总会遇上那沐宜长公主的。
只是……徐氏心中却有自己的考量。
她是想去的……作为镇国公府的女主人,她也有这个义务和责任,担起这份重担。
躲避,固然可以躲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只要坦坦荡荡,那就可以做到心无所惧。
云荞已经停下了她急切的脚步,安静的搬了个绣墩坐在徐氏的边上,徐氏就轻抚着她的发丝道:“我倒是也想去看看,从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心里还怪好奇的,就怕国公爷见我身子重,不让我去……”
“你要想去,那就去吧!”周氏见徐氏难得有这个兴致,只笑着道:“如今这个月份,也不打紧了,倒是要多走动走动,到时候才好生呢!你只管去,到了那一日,就连宫里的贵人也都会出宫来,到时候我请我那妹子找个僻静的地方,咱们几个人好好的说说话,让孩子们玩去。”
徐氏见周氏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心里正想着到时候要怎么跟萧昊焱说,就听见门外丫鬟进来回话道:“三太太,各位亲家奶奶,花轿来了!”
云荞听说花轿到了,刚还伏在徐氏膝盖上打盹的困劲顿时就过去了,只笑着道:“娘亲,我们快去迎五婶去。”
国公府外院正厅,早已经挤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家都翘首以盼。
不多时,就看见两个喜娘一左一右的从外头进来,一个人推着萧昊然的轮椅,另一个扶着程静怡。
两个新人的手中只都握住了红绣球的一端,彼此牵拉着,缓缓往正厅来。
云荞被挤在人群中,小小的脑门从丫鬟婆子的胳膊肘里头探出去,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视线就被一个绛红色的身影给挡住了,她抬起头,看见萧靖远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人给按住了,从人群中拉了出来,稳稳的站在了前排。
萧昊然和程静怡正好从他们面前经过,两道鲜红的身影,虽然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坐着的,但还是让人感到羡慕,至少可以一起拜堂,不需要用公鸡代替了……
云荞想到这里,忍不住就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萧靖远,不知道他当时知不知道,代替自己拜堂的,是一只公鸡呢?
萧靖远似是忽然感觉到了云荞异样的视线,只心有灵犀的朝她这边扫了一眼,就见她一双弯弯的眉眼如新月一般,正看着自己傻笑。
“傻丫头,你傻笑什么?”萧靖远的后背莫名又感到一丝丝的寒气,这种感觉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好吧。
眼看着萧靖远那向来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快绷不住了,云荞终于止住了笑,只弯着眉眼看着萧靖远道:“二哥哥想知道吗?”
萧靖远心中好奇,正要点头,就见云荞娇嗔的眨了眨眼,一脸神秘道:“我不告诉你!”
第212章 应该是洞房
拜过天地、入了洞房,酒宴开席,国公府一直热闹到了晚上。
萧昊然还在外头应酬,二房的两个太太并几个亲友家的太太奶奶们便都来了新房里看望程静怡。
徐氏因为有孕在身,不宜进新房,所以没过来;林氏是寡居的身份,这样的场合她是不宜参与的。
早上揭了红盖头,程静怡已经卸去了厚重的妆容,只是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服,娇嫩的姑娘正配这一身正红,瞧着别提有多好看了。
二太太拉着程静怡的手左看右看的,只笑着道:“瞧瞧、瞧瞧,可把我们这几个老嫂子都给比下去了!”
程静怡白皙的脸颊又红了起来,只娇生生道:“二嫂又说这样的话笑话人。”
“这是笑话人吗?这是夸你!”二太太见她娇羞不已,越发就来了劲儿,只拉着她给众人看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咱家这五弟妹,是不是最俊俏的?”
众人只一叠声道:“是。”
羞的程静怡躲都没处躲,脸红都红到了脖子根里头了。
她们这里头正热闹着,就听门外丫头道:“五爷来了。”
“哟!这就来了?外头的席散得够快的呀?”二太太只笑着道。
“只怕别的席还没散,就新郎官那一席散了吧!” 四太太只笑着道:“咱们也走吧,不妨碍老太太抱孙子了。”
众女眷们听了笑个不停,唯有程静怡又羞又臊又要硬着头皮送她们到门口。
她这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二太太对萧昊然道:“老五,媳妇可就在房里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程静怡一听这话,心口越发跳的凌乱了几分,只忙回身就走到里间,坐在铺满了红枣桂圆花生的雕花床上。
轮椅的骨碌声又近了,程静怡稍稍偏过身子,儿臂粗的龙凤红烛照着她微红的脸侧,她稍稍低眉,就看见萧昊然的轮椅已经停在了床边上。
这一两个月,对于她自己来说,更像是一场充满了艰难险阻的梦境,如今梦醒了,庆幸结局是好的。
如小鹿般跳动的心脏渐渐就平静了几分,程静怡见他一动不动的坐在轮椅上,只缓缓就回过了头来,见那人正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了许久,脸上还有两坨酒后的酡红。
“你喝酒了。”程静怡看着他,只低低的开口。
“这是你我的大好日子,怎能不喝酒?”萧昊然依旧凝视着她,眼神却越发变得温柔缱绻,像是要溺死人一样的,只定定的看着她。
程静怡被他看的都不好意思了,只侧身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她忽然想起自己额头上的疤来,急得用手去挡,却被那人一把给拦住了。
纤细的手腕被轻轻一带,身子就跌入了那人的怀中,程静怡大惊,生怕轮椅经不住他们两人的分量,只吓得急忙想从他身上下来,身体却已经被牢牢的禁锢住了。
她惊恐的抬眸,那人却适时低头,在她那额际的疤痕上轻轻的吻了一口。
心口陡然就漏掉了一拍,程静怡觉得整个身子都似没了力气,只能轻喘着靠在萧昊然的胸口。
“呜……”一吻既罢,她迷蒙的眸子尚且还无法聚焦,身上的衣裳已经被缓缓的解开。
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只是……有些累了。
程静怡靠在萧昊然的肩头,错落的睫羽微微闪动,陷入了疲累过的深睡中。
难得休沐的日子,徐氏让丫鬟请了萧靖远来正房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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