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丫鬟见程静怡把自己的伞给了萧昊然,只上前道:“姑娘打我这把吧。”
程静怡还蹲着,暮色中漫天雪花纷飞,她微微低头,不敢去直视萧昊然的眼神,只垂手,将他身上被风吹皱的毯子抻了抻平,这才起身道:“不用了,我身上穿着斗蓬,这雪淋不到我,你快去快回。”
丫鬟这才没有坚持,只急忙打着伞就往同福堂那边去了。
程静怡目送丫鬟离开,只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将拢在袖中的手伸出来,相互搓着掌心取暖。
她有些不自觉的稍稍扫了萧昊然一眼,那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握着伞,脸上更似有一丝失魂落魄。
大抵……也是听说了那个消息?
程静怡心下暗暗揣测……
刘含娇的事情,下午她也听周妈妈说起了。
京城难得出一件这样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尤其是那刘含娇还是萧昊然曾经未过门的妻子,这镇国公府更是传遍了。
她寻常是不怎么喜欢听这些口舌八卦的,可对于这件事情,却也忍不住听了听。
心中尤为感叹,那刘姑娘有像萧昊然这样的未婚夫,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些事情来?
害了五爷不说,到头来自己还落的个血溅永宁侯府的下场,想一想只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而她,不过就只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却也不能如愿。
有家也回不去,只能先暂时寄居在这镇国公府中,好在老太太和几位表嫂都是好人,愿意收留自己。
程静怡想到这里,眼眶已经忍不住红了起来。
一时竟分不清是同情那位刘姑娘多些,还是可怜自己多些。
眼看着眼泪就要憋不住了,程静怡只稍稍的背过身子,不动声色的拿袖子压了压眼角。
在他跟前哭算个什么事情,这国公府的爷们,只怕都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
硕大的油纸伞遮住了萧昊然的视线,他并没有看见程静怡眸中的泪,只瞧见她站在那里,又是跺脚、又是转圈,显然是冻得厉害。
那一双绣鞋沾了雪水,面上的颜色似乎越发就深了。
他正想着把手里的纸扇还给程静怡,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萧昊然未及回头,便听见方才给他推轮椅的丫鬟从远处走了过来道:“五爷没冻着吧,奴婢来迟了。”
那丫鬟说着,只朝着程静怡福了福身子,开口道:“方才推着五爷从这里过,见雪下大了,就往同福堂取伞去了。”
程静怡只笑着道:“不碍事,我也只是路过,时候不早了,送五爷回去休息吧。”
那丫鬟这才点了点头,见萧昊然已然打着伞,便把自己手里带着的那一把递给了程静怡道:“姑娘用这把吧。”
程静怡接了伞,见丫鬟已经推着萧昊然往外院去了,这才将伞撑开了,又同自己身边的丫鬟道:“我们也走吧。”
同福堂中,老太太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晚饭。
孙妈妈怕老太太见着了萧玉婵还生气,早早的就让丫鬟把她送走了。
云荞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前世除了早逝的母亲和祖母,她从没有受过人的疼爱,更不懂被人妒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被萧玉婵那一番抢白,她先是惊讶,惊讶之余不由也陷入了几分反思。
是不是当真因为自己来了,让大家忽视了萧玉婵?
老太太怒气未消,仍旧蹙着眉心,见三个孩子都不说话,便开口道:“远哥你送二妹妹回同禧堂去吧,今晚我就不留她在这边睡了。”
她心里实在有些烦闷,没得让小姑娘看了也跟着心烦,不如让她回徐氏房里。
“是,祖母。”
萧靖远起身,看了一眼还低头坐着的云荞,只开口道:“吃完了吗?吃完了咱们就走吧。”
云荞点了点,从椅子上起身,朝着老太太服了服身子道:“祖母,那我明日再来陪祖母说话。”
“去吧。”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脸上重新端起慈爱的笑,想了想还是道:“别把你婵姐姐的话放心上,她从小就被我宠坏了,原是我的不是,没教好她。”
云荞只急忙就摇了摇头道:“祖母,我没往心里去。”
老太太就笑道:“真不往心里去那才好呢!小孩子不能心思重,要不然可就长不高了!”
云荞心下感动,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
老太太见她这般,只捏了捏她的小鼻头道:“还说不往心里去,还要掉金豆豆!”
惹得云荞都憋不住了,只噗嗤一声,又哭又笑的,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哪里是因为萧玉婵得话才这样的,她是因为老太太您这样疼她啊!
等把萧靖逸也送走了,这同福堂一下子就冷清了。
老太太看着丫鬟们收拾着压根就没有怎么动过的饭菜,只觉得脑仁突突的疼了起来。
老五才好了几天,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饶是她一向乐天,可一想到死了的老爷子和大儿子并如今残废了的小儿子,这眼泪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热热闹闹的年节也没法盖过她的伤心。
老太太掩面,低低的呜咽了几声,又生怕惊动到下人,惹得大家都不痛快,只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但丫鬟们服侍她这么久,哪里有不知道她性子的,只是心疼,却不知道怎么上去劝慰。
双喜见老太太这般,也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听小丫鬟说程姑娘过来找她,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转到外头的厢房来了。
程静怡因这几日闲着无聊,年节里头又不能动针线,便想着问双喜借了花样子描几个,等过了正月,日子暖和了起来,也就可以做起活计来了。
只是一来这同福堂便觉得静悄悄不同往日,她心里倒有些疑惑了,生怕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双喜迎出门来,听程静怡说明了来意,只拉着她的手道:“姑娘眼下来的好,老太太正因为五爷的事情不自在呢,姑娘兴许还能劝几句。”
老太太心里难过,一为五爷、二也是为了那刘含娇。
纵使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可那也是她眼面前看着长大的姑娘,看着她一步错、步步错,将一生的幸福断送,最后连性命也搭了进去,老太太又怎能不伤心难过?
可一替她伤心难过,又觉得对不住五爷……
第174章 戳胸口……
程静怡便想起了方才在外头失魂落魄的萧昊然,只小声问道:“是不是五爷也知道那件事情了?”
她说的时候面色还有些不自然,这原不该是她胡乱说的话,只是双喜既托她劝老太太,她总要先问问清楚,免得到时候鸡同鸭讲的,闹出笑话来。
“可不是,下人们虽说也在传,可到底没人敢当着五爷的面儿说,可巧咱家这位大小姐,”双喜说着,只戳了戳自己的脑门,继续道:“脑子一向是少根筋的,竟当着五爷的面儿把这事情给说了,只气的老太太都动了肝火,好好的一顿晚饭也没吃成,这不……我还要嘱咐厨房熬上一碗桂圆粥,预备老太太晚上饿了好吃。”
果真是因为这个事情……
程静怡听了,只忍不住低声感叹,见双喜推着她进去,便开口道:“双喜姐姐,我也不会劝人的,不过陪着老太太坐会儿吧。”
老太太方才难受了半日,此时也已经稍稍好了些,见程静怡进来,倒是笑道:“静怡怎么过来了。”
程静怡只笑着走到老太太跟前,福了福身道:“回表姨母,我过来找双喜姐姐借几个绣花样子。”
她垂眸回话,声音清脆悦耳,听着就让人很舒服,老太太就伸手拉着她往身边坐下,谁曾想她这才轻轻拽了一下,那人却脸色微微一变,只将眉心都拧紧了。
“啊……”
程静怡吃痛,左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方才递伞给萧昊然的时候,勉强握了一会儿,这时候还有些酸痛,自然经不起老太太的拉拽。
“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疑惑,方将她的袖子卷起来,就瞧见她那原本如藕段一样的手腕上竟淤青红肿了一大块,看着着实吓人。
只是瞧上去已经伤了好几日,并不是新伤了。
“不小心扭伤了。”程静怡只好开口道。
“那你怎么没说呢?”
老太太都着急了起来,只拧眉道:“傻丫头,如今这时节,不是刮风就是下雪,你这伤若是不好好医治,是要留下后患的,将来一到这个天气就手腕疼,那可怎么好?”
老太太便端着她的手细细的看了两眼,依稀也闻到了药油的味道,只蹙眉道:“光用药油可不行,得吃两贴活血化瘀得药。”
“年节里就熬药不吉利。”程静怡忙就开口道。
老太太都气笑了,忍不住摇头道:“那年节里生病的人,就让她等死吗?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这些想法。”老太太说着,只吩咐下去道:“去东大街把济世堂的陈大夫请来,他看跌打损伤最有两手了。”
丫鬟听见,只忙就吩咐了下去,倒让程静怡十分不好意思,只一劲儿道:“表姨母,这么晚了,明日请大夫也是一样的。”
“你这都疼几天了?晚一日你就疼一日,这怎么好等呢?”
老太太只严厉道:“你如今也不讨喜了,受了伤也不说,你住在咱家是来做客来的,你要不说,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只当我们镇国公府连最起码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了,客人病了,连个大夫也舍不得请?”
“表姨母,我错了。”
程静怡被老太太这么两句话一说,顿时就蔫,只乖乖的认起错来了。
老太太忍俊不禁,见她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越发就觉得哭笑不得,连方才那些郁闷,也都消了九成九下去了。
外头雪愈发下的大了。
兄妹俩同撑着一把巨大的油纸扇,云荞的小斗篷卷着白雪,在青石板砖面上飘飞着。
她一路都低着头走路,一张小脸表情严肃,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靖远忍不住就拧了拧眉心。
小丫头片子,人小心思大,上回保善堂的郑大夫都说了,她这个病,是从思虑上来的。
可她小小的年纪,哪里就能思虑到这步上呢?也不知道她这小脑瓜里头装的什么?
“二妹妹,你可千万别把婵姐儿的话放在心上。”萧靖远忍不住开口道,“她就是那样,说话从来不过脑子,从小到大为了她那张嘴,都不知道挨了祖母多少数落了!要不然,怎么隔堂的几个堂姐妹也不喜欢她。”
云荞点了点头,逐渐放慢了脚步,过了好片刻才开口道:“我知道……”她其实方才已经想明白了,虽然她如今看着比萧玉婵小几岁,可实际上她还长了她几岁,怎么能被她几句话,就说乱了心神。
再说了,肯定是自己招人疼,所以祖母和父亲才会疼自己的嘛!
但不得不承认,萧玉婵说的一些话,的确也有她的道理。
云荞想了想道:“我只是想,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要不是我来了,她的确是大房唯一的姑娘。”
“切……”萧靖远蹙眉,忽然间就绕到了她的面前,只将她前面的路都挡住了,这才道:“你看看你,还说没放心上,你这想法就不对,她之前是大房唯一的姑娘,不代表她今后永远都是,就算没有你,将来母亲生了新的妹妹,或者五叔生了小侄女,总有一天,她这个唯一就会被取代,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从来没有取代过任何人的位置,这本该就是你的位置。”
云荞堪堪止住了脚步,差点儿就撞进他的怀中,她抬起头,撞上他那一双幽深的眸色。
如黑夜中的星光般璀璨,晶莹透亮,仿佛是暗夜中唯一一盏明灯,正照耀着她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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