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真是习武又腿长,豆蔻没追上!
她转回去,再度与白知夏禀报,这回主仆几个都觉察出不妥了。
云隐是没胆子这样的,所以只能是陆晏的安排。陆晏这样分明是防备她回京,但为什么要防备她回京?
贺笺笺今日娇媚又轻鄙嘲讽的笑容不期然浮现脑海,是怕她知道他在陪伴贺笺笺?
可陆晏有必要这样吗?
他从前明目张胆的偏袒,也不是个行事顾忌太多的人,有必要与她虚与委蛇,再与贺笺笺暗度陈仓吗?
哪哪都不对,事事都不妥。
陆晏说他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就回来了,如今已过十日有余,他快该回来了。
*
白知夏叫冯大娘去问话后,豆蔻两次来说要回京的事到底让云隐觉着棘手。他将人叫来仔细安排,午后便快马回京了。
怀川正盯着怀恩公府的事,盛京城里关于白家的事情已经在暗中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涉及庆王,这消息一经发散便如水滴掉进了滚油,暗地里被人热议着。这其中自然也不乏各种心思的人伺机而动。最棘手的却是想通过白家的事牵连晋王府的那些人,毕竟晋王府当权几十年,身有王爵又手握重兵。
毕竟当权的就那么些人,陆家下野了,别人才有望登台。
偏这时候,世子不在。
晋王与晋王妃倒沉得住气,但贺姨娘却总说些惶惶之言,让整个晋王府都在一片惶恐中。
云隐还没见到怀川,就先看见了回来的贺笺笺。
贺笺笺步态从容,回了她从前居住的小院子。
直等到快入夜,怀川才回来,焦头烂额。
“你怎么来了?”
“世子妃今日见了贺姑娘,贺姑娘问世子妃真信爷去南方大营了么?然后世子妃就说要去怀恩公府看看,我一时搪塞过去了,可……”
怀川蹙眉。
世子走时贺笺笺并未露面,都在忙怀恩公府的事,也就把她疏忽了。
“真是爷让人把她接回来的?”
怀川冷眼看他:
“是贺姨娘病了,她先禀明王爷才回来的。你这浑话是从哪听来的?”
“还是贺姑娘身边传出来的。”
怀川气恼:
“姑侄没一个省心的。你快回去吧,别说回京,就是出门往后也防着些,怀恩公府的事在京中已经传开了,传到京郊也无需多久。”
“那,那世子妃再问起,我要如何作答?”
怀川也不知道。
“你自个儿想法子吧,王爷已经问过好几回爷去哪儿了。之前再三再四的交代,白家的事不要插手,王爷要知道爷去锦源州找白三老爷了,怕是雷霆震怒,连爷也接不住!眼红晋王府的人多了,都盼着趁此机会把晋王府拉下呢。”
云隐听的呆呆的,满心发愁的往四合院赶回去。
他没想到将近子时了,还有人在倒座门外等他。
夜色下,豆蔻的眼瞳发亮。
“姑娘这是……”
“小将军,世子妃若偏要回京,你待如何阻拦?”
云隐顿时头皮发麻。豆蔻冷笑了笑:
“如今也不为难你,我只问你,贺笺笺到底在不在王府?”
云隐瞬息间已思量许多,对比世子妃心存疑虑定要回京,而撞破白家的事……他咬牙道:
“在!”
第十六章 离心
这回答让豆蔻意外,也不意外,她冷笑了笑,云隐忙又道:
“是贺姨娘病了,她禀明王爷去侍疾的。爷真去南方大营了。”
倒像是特特又添了一笔的让人怀疑,可不说又心慌。云隐觉着怎么都不对,冷汗都下来了。豆蔻僵脸假笑,冷飕飕的,果然一副我听你鬼话的样子,扭头就走了。
禀报过白知夏,只看白知夏要如何。白知夏却只淡淡道:
“时辰不早了,快歇着去吧。有什么,也得等世子来了再说。”
白知夏心里也不平静,可也知道硬闯也出不起,还撕破脸皮。
不至于到那样的地步,况且事情如何也未明了。
倘或是才成亲的时候,自个儿正浓情蜜意,对他交付全数心神,才是抓心挠肺的难熬,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如何。但如今……算是旧情复炙也好,破镜重圆也罢,可到底是冷过了的,生过隔阂的。
她努力忽视焦躁的情绪和心头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如是安抚自己。
终究他还是要来的。
*
这个时候,陆晏正在赶回的路上。荒郊野岭,才在军驿换了马车歇下,盘算着时间,沈承这时候该已找见白迎了。
他熬了几个日夜,充作京里派去暗查此事的官员,用了不少军中对付斥候和细作的手段,总算撬开了白迎的嘴。
倒不是白迎骨头多硬,实在都心知肚明这是杀头抄家的大罪,轻易哪里肯认?
如今白迎招认的口供一式两份签字画押,一份与白迎一处派人看守,只等沈承寻去。还有一份在他怀里,防备意外。
白迎起初连激带骗年幼的白钰偷盗印鉴时,其实只是为了增添身份,好敲开庆王府的大门。可惜舍不得钱财,更怕打了水漂,送给庆王府管事的银子不多也罢,竟还要人给个收据,惹恼了人一拍两散,与庆王府实是毫无瓜葛。
陆晏想,即便这些都能查证,但以皇上对但凡沾染庆王府的忌讳,以及白家曾有人试图巴结庆王并归顺的事,终究是不能原谅的。
所以怀恩公府的爵位是别想了,最好的结果是申饬,家族子弟数代不得入仕。最坏的结果,是流放。
但只要不涉及人命,那么对于白知夏的伤害就会减轻许多。
这件事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谁也说不准会有怎样的转机或变故,所以一刻不能松懈,白知夏那边也得瞒着。
如此总能在这段时日里,暂得安稳,也免得如有万一,遭遇牵连。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马不停蹄的赶回去,绝不能让消息传到她耳朵里。
他不是没想到那些眼红晋王府的人会趁此机会攀扯,试图拉下晋王府,但权利之争,总比不得性命。
哪怕再快马加鞭日夜不停,陆晏也是在第二十日上才回到四合院。
他竟然有些急切的想见到白知夏,但看自己风尘仆仆,又是夜半时分,到底停在东耳房外没有再进,却也看见了摆在桌案上的做了一半的寝衣。
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做给他的。
柔软的锦棉,他喜欢的素净的颜色。
陆晏心底柔软至极,禁不住摸了一下还没做成的寝衣。但怕染脏,又立刻收回手,再看两眼,转身往浴房去了。
白知夏忽然就惊醒了。
隐约有水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恍惚了一下,立刻赤脚跑出去。
冰凉的地上,她脚步极快,心里噗通噗通的慌跳着,带着股子无以名状的慌乱,穿过正厅跑到西耳房。西耳房里一片黑暗,但里头的水声清晰的告诉白知夏,陆晏回来了。
白知夏忽然就觉着满心酸涩,如要送他走的前一夜。
也几乎是她跑过来的那一刻,陆晏就觉察出外头的脚步声,他又加快了速度,凉水泼在身上。等好容易洗好,潦草的套上衣裳就忙出来了。
他的小妻子就像送他走的前夜一样,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尖。
他有些激动,但不擅长说柔软的话,做煽情的事。他诉说思念的方法很直白,但在他气息显然虚浮,待伺机而动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云隐低低的声音:
“爷,属下有紧要的事要禀报。”
也是仓促赶来,气息不稳。
陆晏深深呼吸,压下情绪,但神情终归是不太好。
“怎么赤脚?天太冷……”
他要抱她,她却避了避:
“世子先处置要事,我,我回屋等你。”
陆晏能听到白知夏的声音有些暗哑,只当她与他一般激动,许是哭了,才是这样的声音。没点灯的西耳房里,他没看到她的憔悴。
云隐确实很急。
之前收到书信,知晓陆晏会在今日回来,他也是一直等着,但数日下来实在熬不住才交代人盯着,稍歇了歇。一听说陆晏回来了,就慌忙来了。
陆晏一出门,云隐即刻悄声禀报:
“爷,怀川送了几回信儿了,让您回来即刻回王府一趟。”
“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王爷是怎么知道您去……”
陆晏抬手制止,回头看一眼房门。
“知道了。”
见到白知夏的那股子轻浮旖旎顿时散去,他又成了往日里那个不苟言笑,肃冷至极的晋王府世子。
陆晏在门外缓和了些情绪才进去,白知夏静静的坐在东耳房里,穿着寝衣,披着斗篷。微弱的烛火下,陆晏蹙眉。
她瘦了很多,且神情憔悴。
陆晏以为,是因为思念。他歉疚的蹲在她身前,看着她:
“事物有些急,我还需即刻回京一趟。”
白知夏看着他没做声,陆晏握了握她置在膝头的手,凉凉的,正要催她回床上暖着,白知夏忽道:
“你既回来了,我同你一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