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袁夫人长长出了口气,觉着提了这么多年的心,这会儿总算安了些,也笑了:
“白家好,白家好啊。”
哪怕只空有爵位,可寥寥几次打交道,袁夫人都很喜欢范氏的纯善,这样的母亲教导出的女儿,又怎么会错呢。
“等回头再忖忖,试探了六郎口风,再说提亲的事。”
袁夫人还是慎重的,只怕惹袁六郎不快,更怕处置不善与白家交恶,让袁六郎失去这个唯一能让他高兴的姑娘。
*
多日过去,陆晏仍旧无法下地。今日勉强了一回,只两步便软倒在地。他已经虚弱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甚至时时刻刻能感受到心跳,仿佛就在耳边。有时候很快,有时候又慢的,好像快要停了一样。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也知道白知夏恨不得他死。
可他不能死。
要死,也得等到她渡过难关之后。
吃过药,他一直觉着寒浸浸的身子才终于有了丝暖意。药效使他沉沉恍惚,外头韩墨压低的声音传进来:
“爷才吃了药睡下,要不明日再说吧。”
“怀川。”
陆晏低沉无力的声音,正与韩墨说话的怀川忙进去了。
“白姑娘她……”
陆晏睁开眼,他以为白知夏遇到危险,怀川忙道:
“今日去了北山,赏花……听曲。”
陆晏眉头微微蹙了下,却并未言语,怀川又道:
“回城后去了致和斋,再遇袁六郎,一同吃了玫瑰酥。傍晚在玉食楼又遇上,后来一同回去。属下回来前,袁珩知在自家园子东边,与白姑娘隔着墙,同她吹箫听。”
陆晏静静的听完,再度合眼。
好半晌不见动静,怀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韩墨,就见韩墨面沉如水,与他递了眼色,二人悄悄往外退的时候,陆晏道:
“保护好她。”
怀川一凛,忙应了,再不见陆晏回应,这次才总算出去了。
陆晏的心很沉。
哪怕心知肚明,他早已失去了她,也再没有机会,可听到这些,心还是很痛。
好像那支弩箭狠狠射进胸膛,倒钩箭穿透他的心,拉扯着心脉皮肉,让他死都死的饱受煎熬。
他希望她这辈子顺遂无忧,康泰美满。
更希望的,他与她……还能有个结果。
但白知夏倘或没有重生,一切或许还有机会,但如今……却是绝没有机会了。
她曾经那样毫无保留的对待他。
哪怕不知他是谁,哪怕失散九年,也一直记着他。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他,为他担忧伤怀,为他自伤割血。
他是如何回报的呢?
短暂的夫妻温情,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以为自己表达了接受和喜爱。但其实呢?
远远不够。
哪里够呢?
他总在以自以为是的方法对她,从来没想过她想要什么,她渴望什么。
所以那一辈子,她想要的从没得到,她渴望的全没满足。哪怕是离开,也满是遗憾和伤痛,甚至浓烈的恨都无法纾解。
她凭什么尽释前嫌与他共叙前缘?
那是一段孽缘。
他静静的体会着锥心的疼痛,一层又一层的淹没,他浮浮沉沉,哪怕被撕裂成碎片,也要重新组合回到这具躯壳。直到半夜,他冷汗湿透。
黑暗夜里,他睁开通红的眼睛。伤怀也好,悔恨也罢,终究那些让他灵魂都在震颤的情绪都在慢慢收敛,最终只有坚定。
他只要她好好的。
他……决不放弃。
哪怕是死。
这时候,外头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爷睡了么?”
“吃过药没多大会儿就睡了。”
怀川没再说话,韩墨忍不住抱怨:
“别什么事都与爷说,爷如今这般,只平添烦恼。”
“我已经够小心了,那袁六郎还约着白姑娘后日一同去看戏,我都没说呢……”
“嘘!”
韩墨立刻制止他,然后绕过屏风进了寝屋,见陆晏安安稳稳的睡着,才狠狠松了口气。
*
这日一早,白知夏与范氏请过安后,便说了要去看戏的事,也没瞒着是袁珩知相邀。但范氏心知白知夏是极有分寸了,也就只交代了几句仔细着些,便叫备车送她出门。
才出门,白知夏就瞧见袁家门外停着一架马车。袁珩知的小厮见了,忙跑过来:
“是白姑娘么?”
白知夏撩了窗帘笑,小厮也笑了,转头跑回去,那架马车便慢慢驶动。
“跟着前头的马车。”
白知夏交代,马车便一前一后出了巷子。
袁珩知从后窗户看着不远不近跟着的马车,心里竟是无比满足,轻松愉悦。
多少年了呢,从来没有这样的情绪。
那家戏楼在城南,袁珩知下马车后并没等白知夏,就先进去了,看着确实没几个客人。便自顾自上楼,择了一个雅座儿。
楼上的雅座儿都是隔开的,白知夏进来瞧了瞧,便也上了楼,坐在了袁珩知隔壁的位置。
袁珩知听着脚步停在隔壁,就总忍不住转头。
哪怕旁边只是一道木头隔板,可他瞧着就觉着高兴。
白知夏看戏倒认真,尤其这会儿唱的是八仙过海,这场戏可热闹的很,白知夏看的津津有味,那边小二端着茶水点心、花生瓜子上楼,茯苓转头要接,却一眼瞧见转角处有道人影,好似有些熟悉。她细细瞧了瞧,就沉了脸色。
这不是那日晋王府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姑娘么。
姓什么来着?
好像是贺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那么晚,表扬我自己~~
明天再接再厉!
第三十四章 作妖
茯苓只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接过东西摆在白知夏跟前。她与豆蔻都在白知夏两边坐着,一同的嗑瓜子儿看戏。豆蔻这会儿比白知夏还入迷,尤其是那韩湘子出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隔壁不时传来低低的喝彩,袁珩知能听得出来,白知夏很高兴,所以他也很高兴。
这出戏也不是头回瞧了,但今天就是觉着很好看。
原来有人陪伴和独自,真的是不一样的。
再转过头时,他警觉的发现有人正走来,只扫了一眼,就蹙眉与小厮递眼色。小厮扭头,见是位姑娘,迟疑着,但还是走出隔间把人拦住了。
贺笺笺不解,小厮吭哧了半天,无辜的看着自家主子。
所以……拦这位姑娘做什么?
袁珩知这时候才回头。
贺笺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顿时就明白了。
袁珩知的相貌太出众了,叫人想忘也忘不掉。
但贺笺笺在诧异过后就禁不住想要冷笑。
白知夏可真是眼瞎,放着陆晏那样一个手握兵权的晋王府世子不要,却偏偏要这么个声名狼藉又没什么用处的男人。
贺笺笺虽生的娇弱,却偏爱打扮的英气。尤其是今日,一改从前那副古怪装束,倒是很利落,柳叶眉也描成英气长眉,眼神也硬朗许多,瞧着倒有几分像习武的姑娘了。
若没见过她曾经柔弱的样子,也就信了。
“这是做什么?这位公子认错人了吧。”
她故意大声说话,果然惊动隔壁。白知夏有被打搅的不快,但很快想起隔壁的是袁珩知,怕他被人欺负,就出了隔间。
但意外的,瞧见贺笺笺了。
贺笺笺如愿以偿的见到白知夏,她笑道:
“远远瞧着像白姑娘,特地来打个招呼。”
白知夏太了解贺笺笺了,这是要作妖了。
上回在晋王府听晋王妃提过,陆晏把她送走了,但为了审问萃云亭的事,被贺姨娘一通反咬,陆晏挨了一顿鞭子,贺笺笺也被晋王接回来了。
如今她倒能心态平和的面对贺笺笺了。
反正早晚要收拾。
她错过眼光去看袁珩知,见袁珩知还好端端坐着看戏,就扭头也坐回去了。
贺笺笺见无人理会,也不觉着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