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袁珩知见到底还是惊动了白知夏,也没什么拦的必要了。贺笺笺就站在白知夏的雅座外:
“许久不见白姑娘了。爷如今伤重养着,嘴里没什么滋味,可郎中与娘娘都只叫爷清淡滋补,我也没法子,只得出来为爷寻些合口味的东西。您说养伤要是吃不下,那岂不是更好不了了。”
白知夏剥了个花生。
贺笺笺来的目的很单纯。
哪怕眼瞧着白知夏对陆晏没什么心思,可陆晏却对白知夏很上心。只能让白知夏对陆晏厌恶,避之不及,才能阻拦。
从前每每有人打陆晏的主意,她都这样做,驾轻就熟。
看白知夏不理她,她落寞道:
“这么多年,我还是头回见爷对旁的姑娘这样上心。我知道姑娘对我诸多误会,实在我自幼与爷一同在军营,习武的人难免性子疏漏,许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让姑娘不喜欢。姑娘别怨爷,都是我不好,可我在爷身边伺候久了,他早习惯了,也只能借着王爷的名儿把我接回来。”
白知夏将花生往豆蔻和茯苓跟前推了推,示意很好吃,让她们都尝尝。主仆三个吃喝看戏,还竖起耳朵听贺笺笺说话,看戏看的兴起。
贺笺笺抿了抿嘴唇,继续道:
“爷是个长情的人,当初娘娘要收我为义女,爷不肯,为此触怒王妃娘娘,母子不合。我内疚的很,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尽心伺候爷,才能还报爷的深恩了。姑娘虽不喜欢我,可我却很喜欢姑娘。爷为着我,拖到如今没能婚配,好容易遇上我们都喜欢的人,若你能做晋王府的世子妃……”
白知夏一阵恶心,正要开口,隔壁传来冷沉的声音:
“住口。”
袁珩知知道这是白知夏的私事,他不该参与,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但实在忍不住了:
“滚。”
戏楼哪怕人不多,楼上说话声儿也不大,但多少惊动了人,嗑着瓜子往这边看。
白知夏见袁珩知动怒了,扭头看贺笺笺。那眼神就像是看不争气的废物,厌恶又怜悯。
贺笺笺见白知夏总算回头了,正思量下一步要说什么的时候,白知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这是要学先祖朝的顾将军么?”
先祖朝的顾将军是赫赫有名的女将。
随舅父戍守北境多年,又与夫婿联手,一举破了北徵皇族,使北徵称臣纳贡多年。那也是大炎迄今为止,百余年历史上唯一的女将军,她的事迹一直为人津津乐道。
贺笺笺在西疆军中便一直以顾将军为标榜,自诩要做第二个顾将军。
同是习武的女人,同在边疆,顾海棠能成就大业,她如何不能?
白知夏苦口婆心:
“听我劝,你真不配。还是从前那副娇花一样的装扮,再披上男人的斗篷,更合宜你。”
贺笺笺气的满脸通红:
“你……”
“啊对了。”
白知夏恍然大悟状:
“你是晋王府家奴吧?”
“我不是!”
“哦,主上恩典,许你赎了奴籍,让你主子姑娘一样长大,你不感念也罢了,挑拨王妃娘娘母子不合,还在外头大肆宣扬。真是好规矩。”
这会儿楼下雅座儿看热闹的人里有人认出了贺笺笺:
“哎,这不是去年那个自称晋王府世子心上人的那个姑娘么?去年一年可缠了好几位姑娘,都是这么把晋王世子的婚事给搅坏了。”
她摇头,满是厌恶的样子。
也有男人成亲前纳个通房什么的,但不论是哪边,都忌讳通房的不安分。如今贺笺笺在旁人眼里都如陆晏的通房一般,看她的眼神也就都难看起来。
贺笺笺眼见局势不利,立刻红了眼眶哀戚道:
“我只是瞧着爷喜欢姑娘,我也喜欢姑娘,姑娘若能与爷成两姓之好……”
“你倒是能做陆世子的主了。他想什么你都知道?既这样好,你倒不如自荐做世子妃更好。”
“若非我出身……”
“你也知道自己出身不配啊。”
白知夏似笑非笑的冷冷看着贺笺笺,让贺笺笺的心不住下沉。
未出阁的姑娘,到这时候还没恼羞成怒,甚至反手讥诮,这是贺笺笺没见过的。
白知夏不理她了,扭头看戏。也没说什么自己与陆晏什么瓜葛也没有,让她往后不要再来招惹。
毕竟她们还有不少的账要算,将来保不齐谁招惹谁。她笑了一下,贺笺笺从侧面看见她的笑,心里越发恨毒了。
她出身低又怎么了?难道是她的错儿?
豆蔻扭头:
“啧,还杵着干什么?真是不知所谓招人厌烦。”
贺笺笺抿直了嘴唇。这一程已经败了,没有挽回的必要。她扭头就走。
*
晋王府上,顾宁正与陆晏看诊。
“需要多久。”
顾宁收了手回道:
“全部养好,怎么也得小半年。”
“有什么法子可以尽快恢复。”
顾宁没好气道:
“你父王好好儿的呢,这王位不急着继承。”
陆晏沉默了片刻:
“两个月。”
顾宁大怒:
“做神仙呢?我能叫你两个月就死透!要不现在也行!”
“不是有种药,能叫人快些恢复……”
“那是给救不活命不长的人用的!把暗伤封进心脉,外头瞧着好人似的,人可活不长了!你要不想活了我给你吃!”
陆晏思量此事的可行性。
白家的事是在明年秋末冬初发作的,但若等到发作之后再去应对,那已然是迟了。
那封盖有白远印鉴的书信现在还不知去向。
哪怕白知夏思量到了去御前自行请罪的法子,可那封信终究是要找到的。皇上看不到信上写了什么,又如何能断轻重?
以皇上的性子,但凡涉及庆王,只能往重了判。
顾宁见陆晏竟真在考虑,气不可遏:
“好好!你的命你都不顾了,我何苦管你?”
他愤愤走了,但没一刻来钟,又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三个月!不能再少了!”
见陆晏还要讨价还价,顾宁跳脚大骂:
“我告诉你陆三郎!你别太得寸进尺了你!惹急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晋王府,都死去吧!”
他气狠狠出来,却见陆邈正在院子里鬼鬼祟祟:
“干什么!”
陆邈吓一跳,忙直了身子高傲道:
“我来,我来看看三弟好些了没。”
“你来看他死了没吧?滚!”
贺姨娘母子都是烂透了的小人,顾宁连陆晏都不赏好脸色,又怎么会姑息陆邈。陆邈被骂的昏头,回过神顿时大怒,指着顾宁大骂,让人拿下顾宁,顾宁正气头上,不耐烦道:
“叉出去!”
顿时两道人影从暗处窜出来,果然挟住陆邈便拖出塑玉居,丢在门外。
陆邈被摔的七荤八素,污言秽语的骂着,顾宁在院子喊:
“滚!”
门口两个大汉一抬脚,陆邈顿时屁滚尿流的跑了。
澄霁堂里,晋王妃气的喘不过气。
陶阿嬷怎么劝也劝不下,她自己也气的厉害。
“娘娘怎么也要爱惜身子,三爷伤着,可只有娘娘能顾着他了。若您也病了,三郎可要怎么办?”
“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赌气留下。我真该听了兄长的话,便与他合离……”
“娘娘别说气话了。”
陶阿嬷红了眼眶:
“娘娘走了,两位小爷可怎么办?”
晋王妃锤着胸膛:
“那样一个昂堂的武将,怎么就是个混账东西!”
转念又难过:
“他混,我难道不混么?这么些年,为着自己的脾性,只顾着怄气,三郎是如何到如今的?他那副性子,难道就没我的错儿么……”
正后悔哭着,婢女进来,将方才塑玉居的事禀报了,晋王妃气的,立刻起来了:
“我,我看看三郎去。”
等一路急急到了塑玉居,绕过屏风只看见陆晏气息奄奄的躺着,就觉着心里难受至极。
九年前,她的昂儿就是这样躺着,再也醒不来了。九年后,她的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