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 第85章

作者:春山听弦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他微微皱着眉头,表情有点严峻。

  苏照歌向来见他眉眼含笑的时候多,少见他严肃,顿时心里一紧,下意识道:“我没……我有好好吃饭。”

  叶轻舟倒一愣,苏照歌看着他,两厢对视,各自沉默了一瞬。

  “我不是在怪你。”叶轻舟肩膀一松:“我就是……”

  苏照歌道:“我知道。”

  气氛一时凝滞,叶轻舟轻轻叹了一声:“觉得和十年前有点像?”

  “什么?”苏照歌一愣。

  “你最近睡太多,心情不好吧。我问过太医,孕中的确可能嗜睡,但不至于如此。人一闲下来就想睡觉,我也是这样。”叶轻舟说:“在侯府里闷着很无聊吧?当年还有扶枝陪在你身边聊聊天。现在……”

  现在她没有什么贴心的姐妹,没有经年的旧仆,没什么可说话的人,只是在后院里苦熬,长日寂寂,他明白。

  她身份未揭露之前,在京城也好在江南也好,每次见面,总是有很多话说。而自从她回到侯府以来,却时常两两相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叶轻舟日常朝廷机密,不能为人道的计划与布局,总有一千八百个不能说。而苏照歌在后院枯待一日,看到风把树上的积雪吹落了,这更没什么可讲,说出来太像在找话题,太刻意。

  他们是阔别十年重逢的夫妻,谁都想不到再真正在一起竟是这样的局面。

  而十年前,叶轻舟从没意识到过这会是个问题。他白日出门办事,夜里回家休息,日子也是那样平淡温馨地过。郡主寡言,他也少语,夫妻二人吃完饭了就寝休息,他从没想过两个人需要什么‘交流’。

  要等到十年后,他在弟弟的屏风后偷听那个女孩子当年的痛苦,要亲耳听到她说‘我害怕做回长宁侯夫人,我害怕我们就像十年前那样无话可说’。他才惊觉原来她这么看重‘能交流’。哪怕不做什么侯爵夫人,哪怕不是什么郡主,哪怕只是青楼里的舞姬,哪怕不再留在他身边了。

  去江南的时候他们聊起水寨,聊起官场,聊起……她那时没有暴露身份,他还是个逃避自己感情的懦夫,但她那时要比现在快乐得多,眸中有光。

  他不解,甚至闲来无事看了不少讲闺怨的诗。他很少看这种诗词,以前觉得不知所谓,现在心情不同,看出那些哀婉的词句,字字句句都是空等的寥落。

  他如今方懂,因为他也空等了十年。不禁便自嘲,枉他自负才高,空说情深,心思玲珑看破人心,没有走过同一条路,他也无法感同身受爱人的痛苦啊。

  而近来每次回来见照歌,她的表情越来越沉寂,眸光淡了。

  “不会太长时间的。”叶轻舟说:“我不是想要困着你,照歌,我们……”

  他本想说我们不要闹别扭,临到嘴边突然觉得不对,这话倒像是在怪她什么。于是又改口:“不会像以前那样的。照歌,我知道你不喜欢每天只是在后院呆着。即使你回来也不必留在侯府里,你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只是这一次对面是季犹逢,我实在不敢……最多三个月,你信我。”

  苏照歌看着他,眉角微妙地挑了一下:“嗯……最好永远留在你视线内,再也不要迈出长宁侯府的大门,甚至连前堂都不要去。除了你谁都不能见,哪怕没有季犹逢,也不再允许任何人窥探。如果我逃,就抓回来废掉武功,加大看守力度,再不会给我重见天日的机会。说这些话的是谁呀?”

  “……”叶轻舟顿时站了起来:“照歌!我……”

  他词穷似的:“……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没成想苏照歌倒笑了起来:“说的时候那么吓人,现在怕什么?我既然承认了我是良安,就是无论怎样都不会再离开你。就算你真这么做了,我也不后悔。”

  ……其实我近来偶尔想,或许你真这么做,才是我们两个最该有的结局。

  无论我们怎样有意无意地避免讨论这个问题,阿久,长宁侯夫人终究不能像你想象的那样自由。我告诉你自己是谁的那个雨夜就认清了这点,我留下来,就能接受回到十年前的日子。不仅仅是什么三个月,往后几十年如此,我也接受。你等了十年,我做回岳照歌。

  既然如此,你在不开心什么呢?

  她轻轻叹口气,向着叶轻舟伸开手示意要抱,叶轻舟站在原地顿了几秒,终究挨不过,坐下来把她揽进怀里。

  “说来说去都是怕我觉得闷,好吧,我确实有点闷,难免的。”苏照歌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我没有不开心,就算有,和你比起来也不重要。只是人闲下来确实容易胡思乱想,不如给我找点事情做?”

  她想了想,半开玩笑道:“家里的庶务你从来都没用我沾手过,正常该做夫人的管家吧?不如你把府里的账本拿来我算算?”

  叶轻舟摩挲着她的肚子,她还没太显怀,只感觉好像是稍稍胖了一些。

  “都是些烦人的账本活。”叶轻舟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侯府账面复杂,再把家算亏了。”

  “还怕我败家啊?”苏照歌不忿道:“我算账还行的。”

  不过说着怕她没碰过帐把家算亏,可能是真的怕她无聊,可能是真无所谓自己的账面好坏,苏照歌说完,转天叶轻舟就送了两箱子账本来。

  苏照歌翻开看了一眼,只觉得叶轻舟现在做事真是实在,说送过来就什么小帐都没落下,翻开这边第一本,隐约是什么来往礼单,下面的数她看一眼就眼晕,再翻开那边第一本,是厨房的帐,什么鸡蛋几十斤鱼几十斤……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季玉钟说:“怀着孕,不好好卧床休息,为什么要算这么麻烦的数?还得我跟着你来,我最烦算账了。”

  “我没叫你来呀。”苏照歌奇道:“我跟阿久说这事的时候都没提过你。”

  “你没提过,兄长叫我来的。”季玉钟一脸菜色:“他觉得你可能会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边上有个我可以商量着来。我说我在流风回雪楼的时候也不负责管账,他说不重要,万事可以学,正好两个人学一学还算热闹,省得无聊——最后这一句才是他的真实想法吧,怕你无聊!”

  “哦。”苏照歌忍俊不禁:“想法真奇怪,你是及冠了的弟弟,他不在家,却把你派过来,他半点不在乎避嫌的吗?”

  “苏姑娘冷静一点,你在流风回雪楼跳了好几年舞,全京城就没有男人没看过,这他都不在乎,这种小事怎么可能在乎。”

  “还是说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真的不会限制我呢……”苏照歌嘟囔了一声,随手抓起一个账本瞎看——她压根不会,当时其实是话赶话说到这里,她看个热闹,并不打算认真学。

  天爷知道,她看到数字就头晕。

  她随手翻开第一页,这账本封面素净,长宁侯就随手勾了个“军”字。

  嗯?军?什么军?

  苏照歌打开一看,还没来得及看数,先被名目吓了一跳,立刻把账本合上了。

  “怎么了?”季玉钟奇道:“看到鬼了?”

  “差不多吧,”苏照歌又小心地打开看了一眼,确定了。她迟疑道:“……是军粮。”

  “啊?什么军粮?”季玉钟也一愣,把那账本接过来翻开,果然细致写着粮食几万几万石,走哪条路去的塞外,路上损失了多少……

  是长宁侯府出钱发的军粮,涉及金额岂止几十万两白银。

  苏照歌和季玉钟对视,彼此脸上都有点空白。

  “正常军粮是由户部调度发往四方边境,官发官运,从来没听说过长宁侯府……不,从来没听说过有哪家人自己掏这个钱。”苏照歌说:“这是大事,而且太敏感了。”

  首先是这钱太大了。边境军最少的也有五万人,那是五万个人,不是五万条狗,人一天吃三顿饭,吃上一个月就不是小数,耗量相当巨大。

  而京城中基本上没有能掏得起这笔钱的人家——或许有,但是偶尔出个半年一年的或许可以,要是……

  苏照歌往后翻了一下,骇然发现这账本从六年前开始记,一直记到今年上半年。

  六年!难道长宁侯府后山有个矿?

  何况就算能掏得起这个钱,又哪里敢做这种事!不说律法不允许,位高权重的贵族私下支援边塞军,这让皇帝怎么想?

  何况你这钱怎么来的!侯爵一年俸禄也才一千六百两,就算再加上每年的什么冰敬炭敬也不够给关外塞牙缝的!”身怀如此巨富,要是又让皇帝知晓,皇帝也要疑惑——你哪来这么多钱?

  季玉钟说:“也不是不能理解,听说户部老爱扯皮,军粮向来不准,质量也不好。各方将军要是全指着户部就得饿死,私下大约都有买粮的路子。”

  “太大胆了。”苏照歌道:“我不信皇帝丁点头绪都没有。但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这就是件大事。”

  季玉钟沉吟半晌,试探道:“既然如此,这账本不如烧了?”

  ◎最新评论:

  ?剧情直接把我整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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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呜呜呜呜呜呜,太太写的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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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h终于更新了 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完-

第118章

  [好疼啊,照歌。]

  今日雪大。

  叶轻舟跪在上书房前,已经有点感觉不到自己的膝盖了,他却微微有点出神似的,目光落在面前某一个虚无的点上。他睫毛上落满了雪,融化了成冰,压得仿佛眼皮都有点抬不起来。

  “哎哟,我的侯爷啊!”皇帝身边侍奉多年的老太监名唤李忠,出来一看,神色顿时一变:“您这脸色也太差了,怎么还跪着呢?”他一路小跑下来,左右小太监连忙跟上,他一甩拂尘将左右挥开,斥责道:“你们这群没眼色的东西!见侯爷跪得久了,也不知道进去通传一声?”

  “李公公不要难为下面人了。”叶轻舟并未起身,轻轻挡了一下李公公示意不用搀扶,语调尚且还平稳:“圣上震怒,就是要罚我,他们怎么敢多说话?”

  李公公想起来了正事,到底没坚持要把他扶起来,只是不着痕迹地探手在他膝盖处一摸。叶轻舟膝盖处衣衫干净,里面并没有垫什么官员罚跪时常用来自保的软垫。

  李公公脸色几变,最终低声急道:“侯爷何必如此!”

  他是从小就伺候圣上的,早在叶轻舟当年做皇子伴读时就相识。叶轻舟当时是圣上亲信,到底是侯府公子,身份也贵重,但性格却难得和缓,毫无骄狂之气。

  当年时局混乱,李忠家中老母被卷进有关太子的案子,事涉甚广,李忠也不敢拿自己家的琐事去向三殿下多嘴,倒是叶轻舟有一次注意到他面色难看,也没来直问,回去自己打听了情报,不知怎么的就把李忠母亲捞了出来。事后倒也未曾借此向李忠卖个好,要不是李忠自己觉得蹊跷多方问了问,差点不知道这事是叶公子做的。他拿这事去问叶轻舟,叶轻舟只说不是大事。

  他很记这个情,又都是多年旧臣的情分。

  “公公慎言。”叶轻舟平稳道:“我与您有旧,您又是御前的人,您在这时为我说话,圣上难免多想。”

  李忠面色难看道:“圣上终要再用侯爷的,侯爷还是要保重自己,何须自苦?”

  “倒也算不上自苦。”叶轻舟轻声说:“只是有些惭愧……”

  李忠一愣:“惭愧?”

  “想到当年雄心壮志,说话不知天高地厚……”叶轻舟叹了一声:“……我却终究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

  “这些不是现在该说的话,我失态了。只是这一次……”叶轻舟苦笑道:“看在过往情分的份上,我还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呢,李公公不如告诉我,是我哪里不对了?”

  “……”

  李忠叹了口气:“这次事涉甚广,侯爷……是不是曾私供军粮给边境?”

  叶轻舟沉默:“……”

  “侯爷糊涂啊!”李忠沉声道。

  “既然说事涉甚广,”叶轻舟问道:“圣上……”

  难道打算彻查四方边境军需吗?

  但是他截住了这个话头,没再多问,这不是能大庭广众问李忠的话。

  “这两天御史台——不,不仅御史台。奴才也不清楚具体都有谁,但是上书来弹劾侯爷的人不少。”李忠踌躇,最终一咬牙,还是说了:“圣上震怒,也未必只是某一桩一件事……”

  “公公慎言。”叶轻舟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重复道:“接下来的话我不能听,您也不能说了。”

  二人僵持住,正此时书房里传来一声清晰地茶盏碎裂声,那是有人把茶盏劈手摔到了地上,想必是气狠了。叶轻舟和李忠同时一震,上书房里急急忙忙转出来个小太监,附到李忠耳边说了两句,李忠连忙道:“侯爷快快起来吧!圣上准您回去了!”

  语气肯定没这么客气。叶轻舟腹诽,想站起来,才发现在这么冷的天跪这么久,腿早麻透了,踉跄了一步,竟然没站起来。

  好在他向来重仪态,倒也没说摔个太丢脸的跟头。他撑着地想再发力,终究发现得缓一会儿。李忠着急,下意识伸手想扶,可动作做到一半却定在了原处,到底没实打实扶上去。

  “腿麻了而已。”叶轻舟咬牙站了起来,竟然还能扯出个笑:“公公回吧,我自己走。”

  上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