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要成仙
“我来就好。”沈榆接过他手中的砚条,“李公公平日时常跟在皇上身侧,想必也是劳累。”
李长禄忙不?迭躬身道:“奴才不?辛苦,伺候皇上和娘娘是奴才的福气,奴才求之不?得,又怎么会?辛苦。”
沈榆一边摘下护甲,又拿起砚条研磨,余光一瞥,“臣妾倘若有李公公一半能说会?道,亦能哄的皇上每日舒展笑颜。”
霍荀低笑一声,“你与他比什么?他是油嘴滑舌,你才是最得朕心。”
李长禄低下头,立即就退了下去,不?当这碍人眼的木头柱子。
沈榆嘴角微微上扬,“臣妾比不?过李公公能说会?道,更比不?过皇上会?哄人,只愿孩子不?像臣妾这般笨嘴拙舌就行。”
男人伸手捏了捏她圆润几分的小脸,眉眼深邃,“何须能说会?道,你只需哄着朕就好。”
视线交汇间,女子羞赧的低头研墨,砚台中的墨汁越发浓重。
屋外又下起了飘雪,屋内温馨寂静,霍荀提笔沾墨落下几字,完后又似乎并不?太满意。
“珩如?美玉,但为?皇子,太注重品行,反而?处处受制无法御下。”
“朔月当空……男子当如?炙阳,未免也有些不?妥。”
沈榆看?了眼他写的几个字,每一个都有各自的寓意,其实每个都好,只是看?取名字的人所期盼的方向。
“皇上不?是说想要公主?,为?何如?今全是皇子的名字?”她不?经意换了话题。
霍荀顿了下,“朕思来想去都觉不?可,还需慢慢商榷。”
看?着他面上的认真,沈榆垂下眼帘继续研墨,“只要是皇上想的,自然都是好的。”
目光落在女子脸上,霍荀目光深沉,“但朕已?经想好了封号,若为?公主?,便赐封号为?昭阳。”
研墨的手顿了下,沈榆抬起头面上有过一瞬间诧异,“可是……文妃姐姐的大公主?还未有封号,此举恐怕不?妥。”
因为?是公主?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宠爱,但要是皇子肯定就不?一样了,所以连取个名字都要瞻前顾后,太过看?重会?惹人注意,过于随意他自己反而?不?乐意。
“届时一起赐封就好,文妃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计较。”他随手端起茶盏,声音低沉,“朕与你的公主?,自然与旁人不?一样。”
老板又来画饼了,沈榆自然是羞赧的低下头,不?再这个问?题上搭话。
没有坐多久,李长禄又在外头通报,说是工部尚书?求见。
近来大雪封路,也压垮了不?少百姓房屋,此事自然是需要朝廷拨款,可一拨款底下的人又会?想着各种?捞油水,想要彻底落实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霍荀才会?如?此烦忧,不?怕拿了钱不?做事的,就怕没本事又爱胡作非为?,而?往往背后都有世家大族撑腰,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这个位置不?好坐,就如?同当集团董事长兼CEO一样,又要提升集团盈利,还要拉拢下属的心,与此同时还有一群所谓的元老倚老卖老只会?吆喝不?办事,那么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替董事长铲除这些障碍,那么这个人势必就是董事长的心头肉。
之前那个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就是如?此,可大部分人只会?觉得是此人不?通官场人情,六亲不?认,但不?会?觉得霍荀不?念旧情,人往往都是这样。
这也就意味着霍荀今后会?大力采用这些没有复杂背景的寒门子弟,但与此同时也会?兼顾笼络老臣的心,纵然他们敛财,可该视而?不?见的时候只能视而?不?见。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跟着老板学习其精华总没有错。
太后薨逝,宫里一切宫宴都撤了,只是太后死了,皇后没有借口?礼佛闭门不?出,于是只能继续每日各宫晨省。
外头风霜依旧,待她进?入长春宫时一股暖气才弥漫而?来,大殿之中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个都在抱怨这路上湿滑,险些摔了一跤。
“难怪皇后娘娘疼昭仪娘娘,这么大的风霜,昭仪娘娘还风雨无阻过来请安,实在是让嫔妾等人无法企及。”赵淑容满脸认真的吹捧起来。
沈榆刚落座,一旁的佟妃就凑过脑袋,“妹妹这肚子好像大了不?少,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她淡淡一笑,目光看?向某个空座,“吴姐姐怎么不?在?”
闻言,馨淑华连忙搭话,“二皇子得了风寒,吴婕妤正废寝忘食的照看?着呢。”
说到这,又看?了眼玉淑仪的位置,“这太后娘娘薨逝,玉淑仪也一直缠绵病榻闭门不?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太后为?她如?此打?算,她竟然还不?领情,白白将人送给?了吴婕妤。”
其他人亦是唏嘘不?止,玉淑仪还是太年轻,太后在时皇上或许还顾念着去她那里一趟,可如?今太后走了,皇上可不?是那种?沉溺于往事的人,今后又如?何记得起寿康宫还住着一个玉淑仪。
想自己生自然好,问?题是皇上想不?起来又和谁生去,太后已?经为?她考虑如?此周到,她还是便宜了那老奸巨猾的吴婕妤。
“太后薨逝,这今后三年的大选是免了,可小选还在,等出了节就要提上日程了。”佟妃忧愁的叹口?气,“皇后娘娘又将此事交由本宫来打?理,那一水的贵女选谁都不?是,这种?得罪人的活全推给?了本宫。”
沈榆看?了她眼,“可以让贵妃娘娘代为?筛选,或者皇上自己来挑挑?”
那边的文妃不?由笑了声,“每回小选皇上都不?曾现身,以往有德妃在,这种?得罪人的活还能推给?她来做,但是贵妃娘娘如?今这个样子,与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两样,终日闭门不?出,又岂会?管这些事。”
“那刑部尚书?的嫡女听说生的花容月貌,而?且极擅丹青,正好符合皇上喜好。”佟妃忍不?住压低声音,“若是妹妹不?喜欢,本宫就做那个得罪人的事,那日选个由头把她给?筛下去。”
沈榆眉头一皱,“姐姐可要慎言,此事岂能开?玩笑,这宫里总要进?新人,自然要以皇上为?先?。”
闻言,佟妃笑了笑没有说话,好像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一边又端过热茶喝了一口?。
不?多时皇后便从内殿里出来,日复一日按照惯例关怀问?候她们一番,末了,又说年节这半月无须再过来请安,而?且雪灾四起,朝廷拨款赈灾,后宫也不?适合奢靡无度,所以今后宫中各种?开?支份例都要缩减两成。
此话一出,虽无人说什么,可一个个如?同吃了死苍蝇一样有苦说不?出,这么冷的天,那银炭要是再减,还让不?让人活了。
待到晨省散了,沈榆忽然被皇后身边的纤云叫住,显然皇后有事要交代。
这么久以来她和皇后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更别提私下见面,好似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扯的事。
一路进?入内殿,里头摆设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老气,而?皇后正坐在软榻上沏茶,好似更喜欢自己动手。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她停步屈身行礼。
皇后投来视线,“不?必多礼。”
“坐吧。”
沈榆不?急不?缓落座在软榻一侧,皇后还在自顾自的沏茶,语气和缓,“本宫就不?给?你上羊奶牛乳之类的,你也不?差这一口?。”
屋内茶香四溢,温暖如?春,目光扫过对方碾茶的动作,沈榆忽然恭声道:“不?如?让臣妾来?”
皇后眼帘微抬,随即放下手里的茶具,自然而?然靠坐在那,静静的望着眼前眉眼如?画肤白如?玉的女子,观其动作便知是钻研过茶道之人,皇上来她这好像从未喝过一口?茶,是她未曾沏过,还是对方不?喝,她好像都已?经记不?清了。
“全贵人一事是本宫不?对,人各有命,或许本宫当初不?该那样,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她语气透着自责与无力,“害了她,也险些害了你。”
第85章 画像
“臣妾有一?宫女唤昕文, 娘娘应该还记得。”沈榆眼帘微垂。
皇后目光微顿,似记起那个出卖主子的宫女。
“奴婢与昕文关系甚密,用情同姐妹来说亦不为?过, 当初被德妃举荐给皇上时, 臣妾亦想着能够有朝一?日将她从浣衣局解救出来。”
“可是宫中人心险恶,昕文的性子并?不适合在久待, 臣妾便想让她出宫, 往后自己开个铺子亦能做个闲散的富贵人家, 总比在宫中为?奴为?婢强。”
碾碎茶饼, 沈榆语气微滞,“臣妾自问待她不差,直至被她出卖, 亦是觉得或许她是受人胁迫。”
“然?她的确是受人胁迫, 可更多?的是阴差阳错, 其?实这个局可以解,可是世事无?常,也就演变成如今这样。”
提过茶壶,冲洗着茶具, 她声?音清淡,“那时臣妾与皇后娘娘一?样, 认为?倘若自己不将她从浣衣局里解救出来, 纵然?日子苦了些,可至少还有一?条命在。”
“但而?后臣妾才渐渐明白,她人命运是由她人抉择, 而?非旁人可以干扰, 无?论臣妾用何种办法她亦是会走上背叛臣妾的这条路,因?为?她与臣妾是旧交, 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被人盯上然?后利用,以她的性子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臣妾无?论怎么?努力也只是无?济于事。”
“全贵人一?事亦是如此,娘娘若不杖责,她亦会因?为?其?他事而?恨上臣妾,从而?导致被人利用,所以此事于娘娘又有何关系,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并?非她人干涉就可以改变。”
清冽的茶香弥漫四周,夹杂着冲泡的水流声?,皇后静静的望着眼前女子,眼神一?度变得复杂。
好像明白了为?何皇上会偏爱对方,有些人的确聪慧通透,明知不可而?为?之,可亦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沏上一?杯茶递过去,沈榆淡淡一?笑,“娘娘尝尝。”
皇后垂下眼帘,端起青花瓷盏揭开茶盖浅尝一?口,冲泡的水只是普通的井水,可此刻宛若山间清泉清冽,冲淡了龙井的涩味。
“原来本?宫最不爱喝这些,但对梅子汁情有独钟。”她笑了笑,“也不知从何时起,忽然?觉得这涩涩的茶也别有一?番风味,反而?曾经钟爱的梅子汁却索然?无?味。”
拿出锦帕拭去手背的水渍,沈榆淡淡道:“臣妾幼年最盼望的就是能吃上一?串冰糖葫芦,只觉得定然?美味可口,可如今吃着也只有甜腻无?味,其?实变得并?不是东西本?身味道,而?是每个人心境发生了变化,所期待的感官自然?也就不同。”
女子声?音如溪间水流缓缓流淌不疾不徐,屋外寒风呼啸,殿内忽然?陷入一?片宁静,皇后低下头?掩住嘴角的苦涩,因?为?做梅子汁的人都已经死了,自然?而?然?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味道。
“本?宫乏了,你回去吧。”她闭上眼。
沈榆屈身行礼,“那臣妾先?行告退。”
随着殿门被纤云打开,她很快消失在门口,唯有皇后坐在那抿了口茶,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口。
一?个宫女尚可在不到一?年时期里成为?昭仪,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谁能预想到,那么?她所思之事或许也不是毫无?可能,还不到最后怎知毫无?反转之地。
出了长春宫,听竹小心搀扶着她在雪地里行走,左顾右盼一?眼,压低声?音,“皇后娘娘为?何好端端请您叙话,难不成是因?为?全贵人一?事。”
沈榆看?了她眼,嘴角微微上扬,但并?没有说什么?。
皇后自然?是愧疚的,不仅仅是对她的一?种表态,也是对全贵人的愧疚,毕竟双方亦是有世交情分在,只是全贵人自己想不开,可就算没有皇后杖责,对方亦会走上这条路。
在这宫里,愚笨之人只会害人害己,思维如此,纵然?旁人给再多?机会也无?用。
寻常人或许会忍气吞声?,可在全贵人眼里根本?没有这四个字,这也和家教有关,想来全贵人父母没有教会她谨小慎微的活着,只以为?哪怕天塌下来,亦有祖上的功绩顶着,这也就演变成如今这样。
倒是皇后有点意思,以往也许还在怀疑,但今日她好像明白了几分,皇后就是典型的鱼和熊掌想要兼得的那种人。
既不愿舍下这凤位,又想要自由,毕竟废后亦是家族耻辱,无?疑抹去了皇后父亲等人身上的荣誉,这肯定不是皇后想要的,所以宁可这样一?日又一?日的熬着,除非她是自然?而?然?死亡,这样就能顾全家族荣誉。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兼得,但这得看?命,不去努力又怎么?能等到时机,想要得到什么?就势必要付出什么?,不过这是旁人的事,她也不想插手,也没有那么?多?心力,除非皇后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不对等的买卖她可从来不会做。
待回到颐华宫,乔太医日复一?日按时按点过来诊脉,杨院判今日也来了,每月都会过来一?趟,像是要确保她这一?胎毫无?错漏。
待送走了太医,听竹倒是一?脸疑惑,“贵妃缩在宫里没有任何动静,会不会又是在谋划什么?。”
沈榆翻看?着几本?民间杂录,看?的颇为?仔细,“你觉得她应该有什么?动静?”
为?什么?会咬人的狗不叫,因?为?真正?会咬人的狗根本?不需要虚张声?势。
“那这回宫里的压胜钱是不是要加一?些?”听竹忽然?想起什么?。
沈榆头?也不抬的道:“自己宫里肯定不一?样,你看?着加吧,莫要太寒碜,也不要太奢靡,皇后刚裁减宫中二成开支用度,太惹人眼也不好。”
届时别的宫连银炭也没得用,而?她宫里光是打赏宫人的就如此阔绰,难免会惹上不必要的非议,亦让皇后不好做人。
听竹点点头?,便立马退了下去,年节将至,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需要她打点的事情也不少,慕衣纵然?能干,可有些事还是摸不准主子的想法。
皇后又免了半月请安,沈榆也乐的清闲,肚子大了的确不方便在大雪天来回奔波,虽说尚宫局送了轿撵过来,但是这种天气,谁知道抬轿子的会不会脚下一?滑,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
太后薨逝,宫中亦不可装扮太喜庆,年三十这一?日依旧下着大雪,没有了宫宴,那么?各自都只能在自己宫里守岁。
三十这晚霍荀自然?是去了长春宫与皇后一?起过节,这是最基本?的面子功夫,这种大节倘若对方来颐华宫,无?疑就是置皇后于不顾,如宠妾灭妻一?样,到时候就真落下个色令智昏的名声?。
这点轻重肯定还是要顾及的,对方是对她与旁人不一?样,亦或有别的情愫,但是可不会恋爱脑上头?,江山和美人肯定还是江山更重要。
年三十这日连烟花也没有,太后刚薨逝,所有庆祝年节的活动基本?都已经取消,才到亥时沈榆就忍不住去睡觉,在旁人眼里就是等不到皇上干脆就不等了,还能营造一?个失落的氛围。
初一?这天雪已经停了,外头?天空湛蓝,宫人已经将夜里的雪铲干净,此刻交头?接耳道着喜庆的话。
早膳已经缩减了好几道,都是为?了响应皇后的节俭号召,刚吃完东西,第一?个登门的是佟妃,其?宫女手里还抱着一?沓长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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