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175章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标签: 种田文 穿越重生

  她舅妈听得惊奇纳罕:“那么漂亮体面的小姐,竟是这样的身世!”

  苗小惠颔首得意:“哼,闹到她学校,她就见不得人了。她能不害怕吗?她能不听我招呼吗?”

  她舅母一个激灵,按住苗小惠说:“你可不要乱来,他们家不是好招惹的,惹出了祸事不是玩的。”

  珍卿走到百货大楼外,见天空落起凉丝丝的雨。

  她把苗小惠给的纸条,随手扔到清洁工的笸箩里,挨着街沿儿走几步,钻进谢公馆的汽车里。

  她照例坐二姐腿上,二姐抹抹她头发,问:“怎么没精打彩的,同学跟你说什么了?”

  珍卿不想把不高兴,传递给购物愉快的大家,她淡淡地说:“没什么,去吃淮阳菜吗?”

  谢董事长说:“你二姐说,外面没家里好吃,还是回家吧。”

  珍卿立刻就会意了,她们看出她不喜苗小惠,就递了一个由头让她赶紧脱身出来。

  回到谢公馆吃过午饭,珍卿午觉也不睡,到电报局发了两封电报。

  玉琮的亲二叔杜明堂,在永陵市立中学做庶务长,教育界的事他会好打听些。

  她就请杜明堂帮忙打听,启明梁士茵校长,是不是因故导致腿部残疾,还要问清怎么回事。

  又给启明卢教务长打电报,想询问梅先生的近况,还有学校经营的情况。

  两面相互验证一下,免得觉得她是小孩儿,出于好心地糊弄她。

  从海宁发电报到睢县,一个字一角五分钱,她发了二十二个字,花了两块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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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站在一棵香樟树下,前面是一栋陈旧的公寓楼,忽然楼西面窄道的方向,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话音。

  “……我刘氏小有家资,足可保你生活富足。几回催你怀孕生子,你推说事业初起,贸然生子,家庭事业两不周全,屡屡推诿。

  “我刘家也是开明人家,愿意支持你献身教育。

  “可你为何这样对我?为何你不避嫌讳,与其他男子狎昵轻佻,交往暧昧,引得我们一家人,在乡中处处为人耻笑?

  珍卿听得瞠目结舍,她学校里还有这样的事?

  另一个谈话对象,一直沉默着。

  那情绪激动的男子,开始放狠话了:

  “你若一意孤行,不肯悔改,你我不如就此离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如此,婚前送给你家的聘礼,你家必须如数奉还,还有,我祖母送你的首饰,希望……你也都能如数奉还……”

  珍卿听得连连咋舌,刘姓男子说话文绉绉,对女方的指责却很直白。

  女方的失德行为,似乎让他异常痛苦——他好像完全是受害者。

  但他一提离婚先谈钱,经济上一点不吃亏,可见是个精滑的人了。

  所谓非礼勿听,珍卿正想悄悄走开,忽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

  “我不管是谁造谣,我只告诉你,我梅历雪,没有越雷池一步,无愧于你,更无愧于你刘家。

  “你听信谣言,不弄清实情,就向我兴师问罪,如此羞辱于我……若你执意要离婚,我自只好配合你——至于聘礼和首饰,你跟我索要得毫无道理

  “你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我未必就被你泼脏了,你若想找人评理,我自然会奉陪。你在省城做事,结交的那些女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刘先生恼羞成怒:

  “你自己不知羞耻,反倒来血口喷人!——”

  “珍卿,珍卿,快醒醒,下课了,先生都走了。”

  珍卿懵懵噔噔醒来,迷糊了好一会儿,还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她发现自己趴着睡觉,眼前的缝纫操作台上,有一件没缝好的青布单裤。

  这时候,她的记忆才开始渐渐回笼。

  原来她做了个睢县的梦,她在缝纫课上睡着了。

  珍卿还有点迷糊:“先生呢?”

  裴俊瞩直拍珍卿的脸,纳闷道:“你最近怎么这么爱犯困?你晚都干什么了?”

  珍卿□□着揉一把脸,她最近挤着时间,疯狂地画明信片来着。

  她发现教室都空了,很纳闷地问:“我课堂作业还没给先生检查呢?先生怎么走了?”

  米月在一边笑得不行:“先生看你睡那么香,她叫都懒得叫你,说叫你今天把单裤做好,明天一早交她检查就行。”

  珍卿脸上还有线压出的印子,听言颇感动地说一句:“肖先生人真好!”

  她的同窗们看她那呆样,在一旁乐得前仰后合的。

  珍卿看半成品的青布单裤,发愁地重重一叹。

  她们上半个月的缝纫课,学的是裁剪夏天穿的单裤,到后半个月就是学缝合裤子。

  刚才上课,她刚缝完一条裤腿,肖先生过来看见了,说她缘边的针脚太开太大,叫她拆了重新缘一遍,她拆着线不觉间睡着了。

  乐嫣然很同情地说:“你手脚这么慢,恐怕要做到半夜,要不我帮你做吧!”

  有个叫彭娟的女生,在一边冷笑着说:“你们公然帮她作弊,难道是为她好?”彭同学又哼一声,就扭头出去了。

  大家没太在意这彭娟,七嘴八舌地给珍卿出主意,她们去置物间取东西,准备回家了。

  夕阳中的培英校园,笼罩在晚风和斜照中,有一种喧扰的庄穆之感。

  住读生抱着书籍包袋,三五成群地往宿舍走;走读生呼朋引伴地,说笑着向校门外面走。

  还有林荫道旁的长椅上,有学生围着先生说话。

  在少女们造出的热闹中,在神圣的师生教学中,珍卿无意识地走着路,心里总有一种不安感。

  刚才梦里的情景,是真事基础上的演绎,她听人说过梅先生的事。

  梅先生的丈夫并不好,他自己跟别人的女人勾搭,既想占名又想占利,但梅先生不是软包子,即便是离婚了,也没让他占到多少便宜。

  确实许久没梅先生的音讯了。

  距离她给睢县发电报,已经过去三天,卢教务长没给她回电。

  他的明堂侄子,说会帮忙打听启明情况,但情况一直没打听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谢公馆以后,珍卿收到两封快信,正是永陵市的明堂侄子寄来的。

  珍卿赶紧回房间看信,翻着一张张信纸,她不觉间身心俱震,眼中渐渐泛起泪花。

  事情并非如苗小惠所言,但实情却比她说的严重,不是梁士茵校长瘸了,而是张庶务长瘸了。

  永陵市驻进一个罗旅长,且把他的一个亲戚,安插到睢县做警察局长。

  那警察局长仗着罗旅长,在睢县各种横征暴敛。

  本就经费紧张的启明学校,渐渐地难以为继。

  梁校长和张庶务长,每日里东奔西走,他们去求教育厅,去求市县的富豪,甚至去求乡下的土财主,十几二十的捐赠,都会让他们如获至宝,解一解燃眉之急。

  结果,梁士茵校长和张庶务长,先后出了不好的变故……

  珍卿特意打听的梅先生,因要侍奉生病的双亲,她一直在慈溪老家,说在老家办了个小学,教着二十来个学生。

  珍卿收好两封信。

  她开着盥洗台的水龙头,狠狠地搓了一阵脸,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眼周还是被哭红了,仓皇的水珠在脸上滚动。

  她被泪水浥湿的眼里,沉痛后面有一点坚毅感。

  她在心里想着:最低限度,她要给启明学校弄点钱。

  珍卿按着盥洗台,闭上眼沉淀一下思绪,然后跑出卫生间,在她的书桌前面坐好。

  她按按左边的额角,看着窗外宁静的暮色,草虫自由的唧唧之声,还有烟火气的人语声,让她心情平静一些了。

  她打算先叙事再卖惨,再发一点振聋发聩的议论,文章发到报刊上争取舆论同情,看能不能募捐到一点钱。

  她从启明的入学考试讲起:

  我从小受的家庭教育,私塾教育对我影响很小,入新式学堂是在十三岁。

  ……

  在我的那间考室里,很多烂漫的女孩子,并无肃然静坐的自觉。

  但先生宣讲考场规矩后,识时务者大多乖觉坐好。

  一个富家女却满场游走,追逐她掉在地上的彩玻璃球。……

  卢教务长铁面无情,让校工请那富家女出考室,她叫嚣她父祖是省京高官,扬言叫启明学校立刻关张。……

  考试结束后半个月,县城里一直传说,启明学校未开张就要关张,但我还是等到了入学通知书。

  那个时候,我并不晓得“强权公理之论”。

  但那时我幼稚的心灵,默默地获得了一种启示:强权确可助恶人横行,若反抗者意志坚、骨头硬,总能做不少好事的。

  可自此以后一年多,原本预设的不少课程,都没按原讲划开设起来。

  虽然学校的师长们,对我们的学习、纪律都严,但我们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启明学校的图书仪器,没有预想中的完备先进。

  不过,我那时候懵懵懂懂,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

  六年级的全县期末统考,启明几乎所有成绩都囊括全县第一。

  梁士茵校长激昂地勉励我们,张庶务长进来报告说,后面的经费会如数发放……

  梁校长羸瘦的面孔上,绽放出耀目的青春之光。

  我们敬重的师长兴奋不已,浑然忘了学生也在场,他们拥抱握手,豪情万丈,激动得眼泪飞扬。

  我们十来岁的学生,理解不了这样的情景,先生们为何如此欢欣呢?

  但我却一瞬间明白了,“经费”这个奇怪的词,竟也可掌控智者和勇者的喜怒哀乐。

  ……

  我离开桑梓睢县,在故乡外求学经年,随着年岁阅历的增长,渐渐领会了师长们的不易。

  当我的心灵能省悟到,教育界的先驱猛士们,在我个人和同窗身上,还后来的千万学子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和期望时,我的心,不可抑制地战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