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六九龄
苏氏知道她的意思,犹豫了半天,终于下了狠心说道:“好嫂子,但凡我能沾你的光生个小子,就把贞姐儿嫁给大柱,你看咋样?”
“哟妹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唬我的啊?”余氏抬起头,用一双三角眼直视着她。
苏氏拽着衣角低下头:“哪能诓嫂子呢。”
余氏神情欣喜,朝外面一招手,亮起粗噶的嗓门喊道:“大柱快进来见见你姑妈,你媳妇儿的事就包她身上了。”
“我们大柱啊,不知道有多喜欢巧姐儿呢。”
苏氏低下头笑笑:“是呢是呢,巧姐也喜欢她表哥呢。”
一个半大的小子从门外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见了苏氏也不见有多高兴,拧巴地打了声招呼:“姑妈。”
他长得跟余氏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双粗浓压眼的扫帚眉,尖嘴猴腮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晃着腿问他娘:“啥事啊?”
“你姑妈说了,”余氏讨好自个儿子地道:“过个一两年啊,就把巧姐儿嫁你。”
提到卫巧巧,苏大柱想起他姑妈生的那个模样周正,细皮嫩肉的姑娘,心中生了些心思,埋怨道:“早该给个话儿的。”
余氏哄他说:“前些年巧姐儿年纪小,面皮嫩,提不得这话的。”
苏大柱没作声,他瞥了一眼苏氏:“姑你坐着。”
说完抬腿出去了。
“大柱,唉……”余氏正想说让他去请人写个婚书,好叫苏氏在上面摁了手印不能抵赖:“这孩子。”
“嫂子,那方子……”苏氏此刻无心关心卫巧巧将来嫁给谁,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尽快怀上个儿子,忙催促着道。
余氏这回倒爽利,她转身进去后面那卧房,一会儿拎了个黑乎乎的罐子出来,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油渍,味道难闻极了:“你回去每天拿开水化开一勺子吃了,保准仨月就怀上了,生下来绝对是个小子。”
苏氏喜不自胜。
余氏假惺惺地回了一点“礼”,一包晒干的瘪花生:“拿回去给巧姐和贞姐儿尝尝,还有她大伯屋子里的四个小子,也送点。”
苏氏回到卫家门口,正好遇见卫景平在院子里晒太阳,她今日心情好,笑着说道:“平哥儿在家呀?”
说着,塞给他一兜干花生。
门口,从繁楼回来的卫景英瞧见这一幕神情瞬时变了,走过去漠然道:“二婶子,我们不要。”
说着把那兜花生抢过去朝苏氏脚底下一扔,拽着卫景平的手就跑进屋:“老四你怎么一点不长记性,她给的东西是能吃的吗?”
卫景平头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二哥,怎么回事。”
苏氏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卫景英这么做,晚上卫长海回来,不得给他吃顿藤条烧肉啊。
“瞧瞧你瞧瞧你,就是不长记性,”卫景英碎碎念:“前年她给你吃了个放臭了的鸡腿……”
算了,卫景英说不下去了,那件事没有证据,他不能混说。
放臭了的鸡腿?
卫景平回忆了半天,不大想得起来了,他唯一记得起来的就是前年刚穿过来的时候刚有意识就觉得喉咙里一股极度的腐臭恶心气味涌出来险些又将他送回去,他本能地痉挛着吐了个翻江倒海,后来连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才堪堪从地狱般的难受中平静下来,又连着昏睡了三天才睁开眼稍稍清醒一些。
那会儿他听见卫长海夫妇在骂卫景英,说他带自己去山里头掏小狼崽子吃了冷风,害原主受风寒病了云云。
鸡腿又是怎么一回事。
“二哥,你怎么知道鸡腿是臭的?”卫景平故意说道:“我吃着可香了。”
卫景英眸子都红了,一气之下竹筒倒豆子般甩话道:“前年冬天那回,二叔打了只野鸡回来,我和老三闻着香味去,想偷块鸡肉吃,没想到她防的紧,闻着味儿就是找不到鸡,后来总算让他们找到了。
可那鸡已经发臭了。
卫景川闻了闻:“二哥,这不能吃了吧?”
一摸手上都是臭的粘的。
“不能吃了。”卫景英悻悻地给鸡放好,又像猫儿一样跳出去了。
结果他们第二天晚上回来,就听说他婶子苏氏给了老四卫景平一个鸡腿,孟氏还感激成什么样子呢。
……
卫景平听完他的话,当时的那个恶心劲儿似乎又卷土重来,他干呕一声脸都跟着发白了。
“老四,你怎么了?”卫景川一把抱起他搁到床上喂了口温水漱口:“二哥你不会吓着他了吧?”
卫景平脑仁疼了好半天才眼神发直地望着卫景英说道:“二哥,我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他对苏氏那种深深的厌恶从哪里来了,那不是他的,是小小的原主卫四的。
卫景平心中唏嘘不已,但此刻他只能对卫景英说:“二哥,我记住了,下次不会吃的她给的东西了。”
砰
西院厢房传出嘈杂刺耳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撒泼生闲气。
“……没脸啊,我还有什么脸,叫你亲侄子给我扔地上了我……”是苏氏拖着声音哭哭啼啼和卫长河闹上了:“我没儿子都看不起我啊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你们要的三更来喽!嘿嘿!
①出自《诗经》。
平哥儿:忽悠瘸了忽悠大了我有压力了我要套上考试的压力了呜呜呜呜。
第28章 山中
◎“盐酒腰子、脂蒸腰子、酿腰子、荔枝腰子,”另一个接上去:“脯鸡、◎
卫长河才从校场回来在屋里头躺着, 听见苏氏哭闹眼皮都没动一下,他想着最近这婆娘三天两头不称心, 哪回不是嚎两天就消停了, 随她去,犯不着费那个劲理会她。
他翻了个身继续挺尸,哪知今天就不该他躲清闲,苏氏扯散了头发扑进来一头撞到他身上:“卫长河你个孬种, 你侄子欺负我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吊死鬼打粉插花你死不要脸, 我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啊……”
哇啦哇啦没完没了了。
“寡妇”二字叫他恼了, 卫长河“咚”地从床上弹起来, 操起枕头拍在她脸上:“老子还没死呢,你咒谁呢。”
越发来劲了不是。
“就咒你呢, ”苏氏跳起来抓挠卫长河的脸:“卫长河你今天不收拾卫二叫那小子给我磕头赔礼道歉我跟你没完……”
卫长河的脸上遽然一痛,被苏氏的指甲划了长长的一道, 登时沁出血来, 他咧了咧嘴伸手揪住苏氏的头发往墙上摁去:“老子惯得你……”
俩人动真格扭打起来, 屋里的东西叮叮咣咣砸了一大片。
卫贞贞和妞妞被吓得大哭:“爹, 娘……”
卫巧巧把两个妹妹喊出来:“我去找大伯和大伯娘来。”
东院厢房。
卫长河两口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孟氏和早听见了, 虎着脸质问卫景英:“你不吃她的东西拿回来放着就是了,真不懂事。”
这闹得鸡飞狗跳的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呢吗。
“就不懂事,”卫景英顶了句嘴,转身回屋里去了。孟氏又数落了他两句,就见卫长海拎着棍子从外面回来, 进门就沉着脸道:“老二呢?”
他身后跟着眼睛红红的卫巧巧。
孟氏:“巧姐儿你爹娘……”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伯娘快过去劝劝吧, 我爹要把我娘打死了。”卫巧巧哭着道。
这时卫长海已经进了里屋, 他单手把卫景英拎出来一棍子夯到了……地上:“说,到底怎么回事?”
躲在孟氏身后的卫景川打了个哆嗦替他二哥喊道:“唉哟疼疼疼。”
卫长海:“……”
卫景平:“……”
他差点没憋住乐出声来。
卫景英咬着牙朝卫长海吼道:“你要打就打,想让我给她认错门都没有。”
卫长海手起棍落,轻拿轻放地打了卫景英一下:“给你婶子认错去,小兔崽子。”
卫景英一声不吭,一副你爱打不打的郎当样儿,气得卫长海牙疼,他又操起了棍子,这回看起来下狠手。
“爹,别打了。”卫景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有点恍惚地走到卫长海面前伸手挡住就要落下的棍子:“二哥……二哥是怕我吃亏。”
他一发话,卫景川才敢从孟氏身后探出头来:“对,老二是……怕怕老四吃亏。”
卫长海气笑了,长出了一口气:“你们吃的哪门子亏,一天天屁都不懂净给老子惹事生非。”
卫景平道:“二哥是为了前年婶子给我吃鸡腿的那回事。”
卫长海和孟氏齐齐一愣:“前年的事你们翻个屁的账,怎么,你们婶子给老四吃了没给他吃,记仇了?”
“爹,那鸡腿臭了。”卫景川忍不住说道:“我和二哥先前去二叔屋里扒过,都臭了,我们不吃婶子才拿给老四吃的。”
孟氏被他这一提醒记起了前年那回事,心哇的一下寒了半截:“……你二婶子给老四吃的鸡腿是坏的?”
卫景川:“阿娘我没骗你,那天夜里我咬了一口就吐了,那鸡腿真臭了。”
卫长海一棍子抽到他屁股上:“偷鸡摸狗的事你真不比你二哥少干。”
听见自己俩儿子到卫长河屋里偷鸡肉,他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孟氏发着抖抱住卫景平,声音都断续了:“平哥儿你怎么那么傻呀吃她的东西做什么呀……”说完抱着卫景平哭泣起来:“你当时要是有个万一可让娘怎么活啊……”
想到这里,她平日里待苏氏的心都淡了,瞪了卫长海一眼:“老卫你不是个东西你打英哥儿做什么,平白冤枉他了。”
又把卫景英捞进怀里紧紧搂着不放手。
卫长海听了卫三的话也蔫了,干砸吧嘴没话说,这时西院那边的哭喊声更大了,他跟卫巧巧说道:“我去看看你爹娘。”
孟氏过了会儿才跟卫巧巧说道:“走吧,我也过去看看。”
一想起苏氏,她心里头那个凉那个堵啊。
到了卫长河屋里,苏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嚎了也不骂了,眼神都直了。
卫长海吓了一大跳:“长河你……唉!”
这要是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仨闺女不就没娘了吗。
卫长河一抹脸上的血水泥污:“这娘儿们就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哩。”
孟氏和卫巧巧上前把苏氏扶起来,见她身上没什么伤处,淡淡地说道:“长海把老二打了一顿,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他婶子,你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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