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别
“抱歉。”他略看了眼那少女,不欲多起争执。但毕竟久居上位,还是流露出淡淡的轻蔑之意,“在下没有此意。”
棠宁亲眼看着那姑娘的脸色涨红了起来。
那些仆从们一看这可了得,当场七手八脚就爬上了花车,口中骂骂咧咧冲着他就过去了。
他们想把谢行野拽下来,那少女却又喊了声:“等一下!”
制止住了仆从之后,澜萃瞪了谢行野一眼,随后调转马头,“不给就算了,回去吧。”
……确实挺遵纪守法。
棠宁立刻丢下了谢行野跟上澜萃,听见她身边的丫鬟嘀嘀咕咕,“小姐,等明天那皇帝走远,咱们再来找这瞎子晦气也不迟!”
“现在城里有皇帝在,这事如果闹大,万一再牵扯出咱们伯府里的……那就不好了。”
那个骄蛮小姐的眼珠子转了转,倒是没反驳,只是轻哼了一声,“在江州城里也敢来得罪我,等那皇帝一走,看我不弄死他。”
原来不是遵纪守法,而是怕皇帝啊。
而且似乎颇有内情,他们府里有事怕被谢行野查出来,今天才不得不低调行事。
棠宁想看看几人的详细资料,但是记挂着谢行野还留在原地,又忙不迭转身飘了回去。
谢行野还立在花车上,周身气息肉眼可见地带着冰冷寒意,直到见她回来了才略有回转,随后一翻身下了马车,在其余人打量的眼神中快步离去。
棠宁赶了上去,感受到了谢行野那稍有排斥的意思,却觉得好玩,“生气啦?”
因为被人喊了瞎子?
周围人多,谢行野并不理她。
他步子迈得很急,过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府邸的后门,在没人的地方才骤然停下了脚步。
棠宁猜不透他现在在别扭什么,“别气了,那姑娘是见你长得好看才起了歹心。”
谢行野却回头,冷不丁抽掉了轻纱眼罩,微微眯眼定定地瞧着她。
随后冷冷勾起唇角,“仙子既如此神通广大,如何竟不知我此刻在想些什么?”
棠宁突然间明白了过来:这火是冲着自己发的。
可是立刻又搞不明白了:她没做错什么吧!刚刚只是开了点玩笑而已。
……果然死宅不适合出门。
谢行野说完之后便又不理她了,自顾自回到了原本的房间,不等棠宁进去,便将门‘砰’得一关。
如果棠宁人在的话,恐怕就是碰了一鼻子灰的真实写照。
她也有点不高兴了,叹着气望了眼时间:刚好到了睡觉的时辰。
盘算着明天再把那什么伯府家女儿的异常情况汇报,棠宁干脆利落地下线睡觉。
只是躺了半宿她也不明白,谢行野怎么突然那么生气了?
并且,总觉得似曾相识,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以前那时候,就是谢行野成年后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
也总是这般没由来的看她不顺眼……
这几天,游戏和现实里的时间都平行。
谢行野没用晚膳,到了半夜房里灯还是亮着。
半夏犹豫地敲了敲门,“陛下,派了江月前去伯府探查,他已经回来了,说是未曾发现有何异常。”
“倒是岑崟,他去监视那个伯府家的小姐,还没有回来,今夜恐怕不会回来了,您可早些歇息。”
她报告完这些又等了片刻,但是谢行野没有回应的意思,微不可见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去时,房内突然出声,“进来,我有话问你。”
进门之后,半夏便半跪了下来,双目直视前方,“陛下有何事要问。”
“三件事。”谢行野没叫她起身,淡淡说道,“第一,你与你哥哥当日是如何被治愈的,仔细说来。”
这件事?
半夏不解抬头,甚至有些愕然,“陛下您忘了?当时是有仙人帮了我们,几乎是在转瞬之间治愈了我与我兄长,恍若重生。”
谢行野点点头,又问她:“你可曾见过那仙人样貌?”
“不曾。”半夏微微摇头,没忍住问了句,“陛下近来可是又获得了哪位……”
“第二。”谢行野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疑问,整个人都似乎有些不耐烦,“永乐八年的除夕,我曾出宫,并买下两个面具,此事你可知晓?”
半夏迟疑回答:“属下知道您当日只身一人出宫,只是不知内情。”
谢行野也只知道自己当时出了宫,但是为什么要出宫、为什么要买那两个面具,以及当时便服是谁给他的,通通不知。
有关于这些记忆,皆是十分模糊、一片茫然,并且如果不是刻意记起来的话,它们就好像是被埋在了脑海深处,根本没什么印象。
如果不是今天和锦鲤仙子一同出去游街,他也根本不会突然记起来,进而发现这段灯会游街的记忆也十分可疑、必定是被动过手脚。
“最后。”谢行野面无表情说,“靖国公有一日曾安排了自己人,将他府中的歌姬送到我书房里。”
总算是问到一个自己有印象的,半夏飞快接口,“是的,陛下你故意让他们成事,避免靖国公太过生疑。”
虽然送美人这件事没办成,但也让靖国公错误的以为,自己安插人在皇帝身边的这种行为,是不大要紧且不可能被发现的。
“不错,但当日靖国公安排的那些人不仅为朕送来了歌姬。”谢行野单手淡淡贴在太阳穴上,“他的人,还为朕送来了摄魂香。”
半夏也知道这事,但她也知道摄魂香的后果,只是当时见皇帝陛下并没有什么异状,便心知他一定是解了毒的。
她偶尔会在心里嘀咕两句,但是谢行野不说,她也从来不敢提。
“当时,”谢行野舌尖几乎是抵着后槽牙问出口,“是谁替朕解了毒。”
半夏听了这问话以后却有些发懵。
她难得如此惊讶,甚至有些直白反问道:“属下还以为是主上当日随意找了个宫人解毒,您难道……没印象了?”
确实是没有半分印象。
只记得当时杀了那歌姬之后,独自一人留在房内,之后的记忆居然是一片空白。
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回想,却没法追溯半分。
“知道了。”谢行野静静点头,语气还算平和,“下去吧。”
只是半夏跟在他身旁多年,自然知道谢行野此刻心里恐怕是骇浪滔天。
一旦他流露出这样貌似平和的情绪,之后便总是会有大事发生。
怀着浓重的忧虑,半夏退了下去。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晚上睡不着,白天就要补回来,棠宁直到快要傍晚那时才打开电视上线。
本以为谢行野应该在今天启程去阳州,她需要找一会儿,谁知谢行野竟然没走。
而且正换上了出行的装束,要去江州城内的清远伯府里用晚膳。
眼看棠宁过来了,谢行野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身边是做了侍女打扮的谢玄,这姑娘的感觉十分敏锐,也跟着谢行野的目光望过去,声音里略带紧张,“怎么,此处可是有哪里不对?”
“见着一只恼人的小飞虫。”谢行野轻描淡写略过,随后登上了华丽张扬的马车,“走吧。”
棠宁也默不作声上了马车,上去之后故意离谢行野稍稍远了一些。
对方却不看她,只是随意靠在了车厢上,闭目养神着。
……不理她。
“谁是小飞虫?”棠宁故意提高声音,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互相猜忌心思这里,直白问他,“还有,你不是去阳州吗,怎么不走了。”
谢行野下意识皱眉,他的指尖动了动,像是忍不住转身来看她,却又强行压抑住。
然后声音淡淡的说,“江州地界确实有意思,多留两日也不妨事。”
两人说完之后,车厢内便陷入了沉默。
棠宁难得感受到了一阵有些尴尬、又有些陌生的气氛。
她有心下线调快进度,但是昨天发现那个澜萃的家里似乎不太对劲,还没告诉过谢行野。
“……昨天见到那个女的就是伯府家的女儿。”沉默半晌,棠宁终于忍不住了,公事公办说道,“她有点不太对劲。”
本以为谢行野这么聪明,提点到这儿也就可以了。
不曾想他却忽而看了过来,目光略有不赞同,“那女子只是骄蛮一些罢了。”
棠宁瞬间惊了。
谢行野居然会为一个人说好话?
“……你确定?”她抓了下头发,匪夷所思问道,“我们说得是昨天那个女的哦,就那个特别没礼貌,骂你是瞎子的。”
谁知这话让谢行野沉下了脸色,语气几乎带着些敌意,“仙子,望你莫要在背后议论他人短长。”
棠宁:……
下意识的反驳还没说出口,马车已经轻轻停了下来。
谢行野径直略过了正愣在原地的棠宁,动作利落地下了车。
像是不想和她在一起似的,不悦且急迫。
棠宁怔怔地放下手柄,对谢行野的改变几乎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人将马车从门口拉开,她才向前飘去,重新在后院找到了谢行野。
此时正是夕阳余晖即将散尽,混沌的天空中升起了一轮明月,谢行野同胡子花白的清远伯寒暄了两句。
不错,是寒暄。
都城里人人都知道,谢行野这个君王当得十分任性,虽然都有好好处理政事情,但从来不耐烦这些虚礼,整天面对群臣也每个好脸色,据说有些性子拘谨的臣子都被他吓得心脏出了些问题。
可谢行野今天面对一个伯爵,竟是带了三分的和颜悦色,更是难得开口笑了两声。
君君臣臣推辞了一番,然后谢行野来到主位。
有貌美如花的侍女前来为他倒酒,谢行野还略看了两眼。
清远伯立刻捕捉到了这点小小的动作,满面红光道:“陛下,今夜就让连翘伺候您吧。”
都城里没人敢这么和谢行野说话,人人都知道这是谢行野无比厌恶的提议。
可出乎意料的是,谢行野听了这话以后却是低头思索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