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如此往复,老伯的工作量一下减了一半还多。
家怡清理过附近所有垃圾桶,让老伯无车可推后,又跳上垃圾车,学着阿嬷的样子,坐在车斗壁上,在车头挂着的小袋子里自行拿出一双粗麻手套,戴上后弯腰忍着恶心,挑挑拣拣起来。
两位老人看着她忙前忙后,虽然觉得无奈,却也没再驱赶。
老伯坐回司机位,启动卡车又驶向另一排楼区。
家怡一手把着车斗壁,继续干活。
几次三番之后,两位老人便发现,女警并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在帮忙。老阿嬷看一眼时间,今天因为年轻人的加入,比以往节省了近半个钟头。
这个社区收垃圾的工作,是靠着亲戚关系才拿到手里的,收入很稳定,他们很珍惜。以往收好垃圾,他们回到家里把挑出来的废品卖掉,垃圾送去垃圾场处理掉,就可以回去吃早饭。
上午再做一些点心小食,中午和晚上人多的时候,推移动车位在砵兰街附近卖一卖,赚的钱够他们过得很不错。
今次忽然提前收工,车上又多载一位年轻女警,两位老人挠头,但见对方一副‘不聊一聊就赖着不走’的架势,也只能将之带回家。
小卡车停在旧屋区的破楼下,家怡下车后眼巴巴看着两位老人。
对方见她的确出了不少力,终于朝她招招手,喊她进屋一道吃早餐一道说说话吧。
家怡也跟进厨房,挑着脏活累活干。帮二老忙活好早饭,终于坐上桌后,才终于问出自己的问题。
虽然是隔了几日的事,但两位老人出工时间特殊,往常难得见到一个人,是以对于28日凌晨见到的人影很有印象:
“是个女的,长得很高,大概比我还高半头,就是从你说的那栋楼里走出来。”
“长头发啊,当时天色很暗,好像是黑色的。总之肯定是深色头发。头发没有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棕色,更不是什么红色啦。”
“我认不出是不是你这个照片上的人呐,当时天昏昏的,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嘛。她从楼栋里出来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了,但现在又忘记了。总之没有看清嘛。”
“没有什么特殊的了,我们当时专心做事,哪会一直盯着她看啊?”
“别一直说了,你尝尝这个鱼蛋嘛。”
在阿嬷的示意下,家怡夹起一颗滚油现炸,还冒着滋滋热气的鱼蛋,蘸满豉油和海鲜甜酱。
家怡被烫得嘶嘶哈哈,又舍不得松口,又鲜又软,好吃上头。
一颗下肚,再夹起第二颗,这次饱蘸咖喱,入口先尝到满口辣汁,再嚼才吃到鱼的香味。
两位老人看她喜欢,乐得满面褶皱,眼里还有几分幸福和得意。
食客的投入,永远是对大厨最强烈的赞美。
饱食早餐后,两老便开始着手做小食。
颗颗大小一致、白白嫩嫩的鱼蛋;黑不溜秋、粘连在一处的鸡屎果;两颗便可盛一碗的大汤圆……都可作为他们移动摊位上的美味。
家怡还想挖到更多线索,于是又继续帮忙。
一边干活,一边天马行空的东问西问,企图捕捉到一丝灵光,在两位老人模糊的记忆中寻得更多画面。
“我们每天都是凌晨四点多出发,社区里的住户也很高兴啊,他们也不想遇到我们嘛。”
“那天那个女人好像没有丢什么东西在垃圾桶啊。”
“那天也没有再看到别人了,倒是出小区的时候遇到个醉鬼回家,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啦。”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就在家怡觉得已经挖掘不出更多东西,拐去吸收时,老阿嬷看着水流哗啦啦冲洗过小姑娘的手,忽然开口道:
“啊,好像有一个事情啊,那个女人似乎是戴着个手套的。”
“!”家怡眼睛立即瞪圆,手在身上擦了擦,便回到桌边捞起笔录本,一边记录一边问:
“是什么颜色,什么材质的啊?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吗?”
两位老人又开始绞尽脑汁回忆,最后终于拼拼凑凑大体描绘出那双胶皮手套。
家怡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抱住两位老人,又自掏腰包买了好些鱼蛋,请两位老人在笔录上签了字,她才欢天喜地的离开。
神奇的早晨,两位老人日复一日的普通生活中,忽然闯入一个意外。
生龙活虎又懂事,坚韧不拔又可爱。
第89章 请君入瓮
家怡迎着朝阳蹬着自行车,晨风沁凉,拂过她耳畔,梳理她短发。
转弯时,温柔如长姐的晨风又化为调皮的弟弟,将梳顺的短发吹乱,扰得她不得不单手握把,快速将捣乱的发全掖在耳后。
抵达警署时,她快速锁好自行车,迫不及待地揣着新到手还热乎的笔录,直冲B组办公室。
一边读报一边从车库往警署走的游兆华,只觉得一阵清风掠过,抬头仅瞧见女警瘦长的背影,嗖一下就闪进警署大门,消失不见了。
游兆华甚至没来得及跟家怡打个招呼。
他捏着手里的报纸,五官微妙的皱了下。
朝阳软绵绵铺在质地粗糙的报纸上,将他正看的版面照的暖融融。上面赫然登的是:
【是神勇奸将,还是徒有虚名的重案组假王牌:揭秘神枪手易警探】
【……据被诬陷的秦某梁女市民称,易警官一直针对她。放着已有足够证据指向的凶嫌不查,反倒一直纠缠骚扰他们这些受害者亲朋……所谓的正义女警,只是个浪费警力、不尊重鉴证科学和法医科学的自大狂。曾经报纸上刊登的有正义感,为清白之人发生的警探,如今却是致使无辜之人受难的无能警察……真相到底为何,我们等待警方给我们一个详细的解答。】
…
家怡冲进B组办公室,呼哧带喘的一巴掌拍在三福背上,在他瞪眼睛训人前,将另一手抓着的证词猛拍在桌上,得意道:
“第一手材料,阿sir,涂贵生的嫌疑彻底洗脱,目击证人称,那天看到凶手,是个女的!”
三福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盯一眼易家怡,马上捧起那份笔录,认真读起来。
怎么才睡了一夜,似乎根本不存在的目击证人居然就出现了?
还……还有两位?!
“涂贵生的嫌疑撇清了吗?我这边才拿到法证科的化验报告,说涂贵生和秦红梁体内都有安眠药成分,分量还都差不多,现在很难说清到底是谁给谁下药啊。”Gary一走进门就听到好消息,忙伏在三福哥背上,一起读起新口供。
“这tm……凌晨四点多就开始清垃圾……谁想得到……”Gary说到这里忽然停顿,随即歪头疑惑的望向家怡,眼神逐渐震惊地问:
“你不会早上四点多就跑去那边溜达了吧?”
“试试嘛。”家怡大眼睛望着Gary,等夸。
“厉害到我想给你磕头哇,家怡姐!”Gary不负众望,果真大声赞叹。
“好说好说。”家怡嘿嘿一笑,以示满意。
方镇岳走进办公室,先拿着法证科的报告单,在白板上做信息更新:
【涂贵生家的血液血型与死者赵美妮相符】
【找到的头发,性状与赵美妮相符。】
【在钟表上发现的残缺指纹,采集比对特征后,与秦红梁左手拇指指纹一致。确认率:75%】
【钟表边墙壁上采集到的指纹,与秦红梁右手指纹一致。确认率:99%】
“岳哥,涂贵生的身高、性别跟家怡早上拿到的口供皆不一致。排除嫌疑了。”刘嘉明见方镇岳在白板上更新好法证科信息后,笑着汇报道。
“Clara的嫌疑也排除了,跟这份口供中提到的发型、发色都不一致。”Gary争先恐后汇报。
“跟秦红梁一致。”家怡补充道。
“而且,有一个重要信息是橡胶手套。”易家怡挑眉,“岳哥,我们是不是可以申请搜查令了?”
希望能在秦红梁家里搜到橡胶手套,或者其他证物。
“这回应该能申请成功了。”方镇岳接过三福递过来的口供,看过之后脸上浮现笑容,转头便吩咐刘嘉明去找邱素珊请求搜查秦红梁的家。
半个小时后,B组全员出动,将昨天卖消息给报业、抹黑家怡的秦红梁从美梦中唤醒,抖着搜查令,将秦红梁的房间搜了个底朝天。
秦红梁的屋子果然与家怡预想的一样,以6作为分组逻辑,整齐干净。
探员们虽然没在房间里发现更多线索,也没有找到预想中的橡胶手套,但申请下搜查令这一大进步,也让秦红梁心里开始犯嘀咕。
不知警方又拿到了什么新证据,居然能说服法院下搜查令。
大家当然不会解答秦红梁的疑问,搜查结束,法证科像模像样的带走一些东西。
回到办公室后,才开始新一轮的讨论。
“没有更多线索,那就只能整理眼下这些线索做证据了。”九叔看着白板上的字迹,又继续道:
“这些证据也够了。有目击证人的口供,有Clara、涂贵生、云姐等人的证词,有完美闭环的推理,有完整的秦红梁的侧写画像和犯罪动机。赢面80%,也够了。”
在其他组,案情侦缉到这一步,已可结案。
虽然没拿到秦红梁的证词,是个遗憾,但秦红梁在庭审上拿到陪审团支持率的机会应该并不高哇。
但方镇岳却皱着眉,并没有立即接九叔的话。
家怡看着岳哥,知道他做事力求完美,是想让成功率达到99%才提交律政司,他不想让秦红梁跑掉。
大家正一边捋证据,一边讨论,方镇岳忽然开口道:
“没有核心证据,我们就伪造一个。”
九叔等人纷纷抬起头,愕然的看向方镇岳。
不会吧?
为破案不择手段的岳哥,终于走上要砸自己铁饭碗的道路了吗?
“岳哥,三思啊。提交假证据给律政司,是犯法的啊。”刘嘉明如丧考妣,他不想没有爸——不是,是他不想没有下午茶啊!
“想什么呢?是提供假证据给秦红梁啊!”方镇岳在刘嘉明脑袋上拍了下,转头发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在大家心目中,是如此无法无天的人吗?
…
接下来半天时间,家怡又跑去找了次老两口,收集了更多关于那副橡胶手套的细节。
三福也给Clara打了电话,对方在家里找到几副秦红梁用惯了的橡胶手套,确定与三福提起的差不多,便悄悄偷了一副带到警署。
找法证科的化验员们一沟通,探员们才发现以大光明哥为首的每个化验员,都是伪造高手!
他们熟知各种物品的形状,了解各种状况对物品的影响,按照B组探员们提交的细节,对着那副新手套一通改造。
每个人都在推演,秦红梁用这副手套做过什么,以确保化验员们不会错过细节。
当然这些人中,尤以家怡提供的推演最为细腻可靠。
她不仅将秦红梁戴上手套的时机,之后戴着这副手套摸过什么、冲了几次水都如数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