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70章

作者:南楼北望 标签: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灰黑的雾气越涌越多,最后简直像一匹黑纱,悬浮在杨霏身上。

  金粉色的尘埃将“黑纱”包裹起来。它们围绕它不断旋转,而且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一片残影,将“黑纱”紧紧绞住——忽然,它们一起破碎了。

  尘埃和灰雾都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白色雾气。这些雾气散发着清新活泼的气息,轻盈地落回在杨霏身上。

  当它们全部消失时,杨霏的眉头舒展了。她原本苍白的面色红润起来,凹陷的面颊也丰盈了一些。她安然地睡在那里,再也没有半点怪物的模样。

  而且,她还缓缓睁开了眼睛。

  “……杨夫子?”

  她迷糊而茫然,喃喃地唤出面前人的名字。

  听见她的称呼,杨嘉一僵,继而眼眶泛红。他嘴唇哆嗦几下,说不出更多的话,好一会儿,他露出一个笑,说:“嗯,你醒了。你……没事就好。”

  这两兄妹的事要如何解决,就看他们自己了。

  云乘月挥挥手,示意杨嘉带杨霏离开。地宫死气重,不适合她这样才康复的人待着。

  临行前,杨嘉忽然转过身,郑重对她一礼。

  “教主,我有一些友人,多为隐世大能,他们人品正直、爱惜生命,如果得知真相,必能为我方助力。我愿前去游说,让他们加入照天教。”

  云乘月略有些讶异,不过只一挑眉,她便笑道:“好,有劳杨道友。”

  杨嘉再拱拱手,拉上正一脸疑问的杨霏,跨入薛无晦打开的通道,离开了这个地方。

  云乘月明白,至此,这位骄傲的杨夫子才算彻底投入照天教的怀抱,不会有任何动摇。

  按理来说,她又会有一份情感收入。

  可等了好一会儿,《云舟帖》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任何收入情感的提示。云乘月吃了一惊,坐直身体。

  是《云舟帖》也受损了、沉睡了?还是说……辰星的那枚“禁”字,原来是应在这里?

  心念电转,云乘月神情便流露出些许异样。

  这时,严伯舟也向她告辞,说:“时间紧迫,我也想为教中出一份力。我也有友人可寻,只不知他们近况如何。如果他们还在世,应当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云乘月应允:“也好。严道友,带上这具傀儡,只要穿着它,就没人能发现你是死灵。”

  严伯舟道了谢,也匆匆离去。

  云乘月又看向王夫子:“我有件事要王夫子帮忙,只是,这事有些风险……”

  “何须客气?”王夫子爽快道,“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现在。再说风险?难道还能有大师姐冒死杀了虚渊危险?”

  “那确实不至于。”云乘月忍不住一笑,“现在白玉京那人虚弱,腾不出手,我想,他若是想要治疗伤势、恢复力量,必然又要将其他人当食物……我暂时不能阻止这件事,只能想着,保住我能保住的人。”

  “卢爷爷现在人在书院,我很放心。可京中还有虞寄风——我听说他被停职,还封印了修为,应该是给押在了司天监。我进城后试图见他,未能成功。王夫子是鬼仙,只是受皇帝压制,现在皇帝乏力,王夫子必能来去自如,能否将虞寄风带回来?”

  “这个不难。”王夫子一口应下,还有些跃跃欲试,“老夫也好久没拜访白玉京了!那贼子给老夫添了不少麻烦——嘿,现在稍稍还他一报,也是乐事一桩!”

  “你记得小心一些……”云乘月有点无奈地叮嘱,并且忽然想起来,王师弟生前确实是个高大威猛、擅长战斗的修士,十分热衷于以德服人——武德的德。当初,老师和韩夫子都有些过于爱讲道理,她自己则是外表缺乏震慑力,总是召来些没必要的麻烦。王师弟加入之后,他们的路程就顺利多了……

  她出神片刻。

  “王夫子,接回虞寄风之后……你就先带他回书院吧,也和他好好解释一下。正好卢爷爷也在那里,他们是好友,相互也能叙一叙旧。再有,岁星星祠那边也正好需要人看顾,省得又和当年一样,被人偷袭了后背。”她嘱咐道。

  王夫子挥挥衣袖:“放心!”

  “还有……”云乘月迟疑。

  王夫子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奇怪道:“还有谁需要带出来?”

  “我在想薛暗。”云乘月坦白道,也展露了心中犹疑,“我总觉得,薛暗和薛无晦相似太过,其中必有古怪。如果能将薛暗一起绑回来……兴许薛无晦起死回生就更有把握。可他对那人忠心耿耿,又不好伤他,怕是很难带他走。”

  “薛暗……哦,你说他。”王夫子了然。

  云乘月意识到了什么:“王夫子有话要说?”

  王夫子斟酌道:“薛暗的事,我也说不好,不过大师姐,我能告诉你两件事,你姑且一听。”

  “直说便好。”

  “第一件,那个人身边有过很多‘薛将军’,都长得一模一样。”王夫子道,“第二件,那个人总是对薛将军用刑,没有理由,就是折磨。”

  “我想,那个人必定是恨毒了小师弟。”王夫子猜测,“莫非是因此,做了个傀儡出来,又找些残魂附上去,做成小师弟的替身,时时放在身边出气?”

  云乘月不期然想到此前在薛暗身上发现的伤。他那副对待皇帝忠心耿耿、绝不动摇的样子,让她很难想象,他其实一直遭受皇帝的虐待。

  好一会儿,她才说:“恨毒了小师弟的人……我想不出来。王夫子,难道你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我也想不出来。”王夫子摇头,露出些许感伤,“我甚至不觉得,他会是我当年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谁能对同门这么残忍?小师弟说他是庄梦柳时,我将信将疑,可别人?好像更不可能。庄梦柳好歹还可能因为嫉恨小师弟,做出这种事,其他人的原因?我实在想不出来。”

  几人相对沉默,各有所思。

  云乘月忽然发现了疑点,疑惑道:“等等,嫉恨?庄梦柳为什么要嫉恨薛无晦?且不说那人可能不是庄梦柳,就算他真要嫉恨,我以为也是嫉恨我。”

  王夫子:?

  薛无晦:?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一种微妙的表情。

  王夫子连咳了好几声,才谨慎问道:“大师姐,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嫉恨……你?”

  “我以为他是嫉恨我的天资。”云乘月有些惊讶,又很理所当然,“不是吗?我看他这些年,总是刻意针对天才,先捧着他们,再毁了他们,甚至杀了他们去喂神鬼,就像严伯舟。还有我母亲宋幼薇,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母女容貌很像吧?他也插手了母亲的事。”

  “我想着,他必定是恨我。”她叹息道,“至于具体的原因,我也只是有几种猜测,并不是很明白。”

  王夫子和薛无晦也愣住了。

  王夫子困惑地揪住胡子:“要是这样说,似乎也没什么错……?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薛无晦也陷入沉思,久久不说话。

  “别想这些了。王夫子,快出发吧,我怕晚了的话,虞寄风人就没了。”云乘月催促,“这些弯弯绕绕的真相,待我们取得胜利,再问不迟。”

  “好好好。”王夫子一迭声地答应,也振作精神,“大师姐已然斩杀神鬼,我也不能落后,无非救个人——我即刻就去,必定办成!”

  云乘月提高声音:“王夫子——还是以自己安全为重!”

  “不必担心!”

  王夫子也走了。

  地宫中只剩云乘月和薛无晦,还有一头睡得香香的小麒麟。

  片刻的沉默。

  忽然,薛无晦冷哼了一声:“庄梦柳那个人,确实有些才能。”

  云乘月抬起眼:“怎么突然说这个?”

  “那你方才又为何说谎?”他反问,“我们当初计算岁星网的使用年限,至多七百年,根本没有一千年。”

  云乘月默然片刻,有点泄气:“你发现了?我果然不擅长说谎吗?”

  “……不,应该只有我注意到。”薛无晦缓和了语气,神情依旧复杂,“所以,你确实也想到了。”

  她扯了扯嘴角:“如何想不到?只是

  这样说出来,未免太影响士气,还是先别说的好。”

  薛无晦沉默着,拉过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又不知从哪儿扯出一个软枕头垫在她背后,才淡淡道:“岁星网本该到七百年就坠落,可现在已经一千年过去,它仍然高悬天空。这凭空多出来的三百年时间,只能说明一点。”

  “——是它在维持岁星网不坠。”他们异口同声。

  在最初的计算里,天地间的灵气再加百只神鬼的力量,最长能撑七百年。七百年间,人类必须成长到足够对抗神鬼的程度。

  “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云乘月蹙着眉,“它究竟是想保护人类,还是相反?好像它两者都在做。”

  “也许……”

  “你想到了什么?”

  薛无晦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说不好那是什么情感,只能说那情感很复杂。

  “也许,”他缓缓道,“它是绝望了。”

  “……绝望?”

  “我们当年拼尽全力,牺牲无数,所取得的惨淡胜利,也不过是将神鬼主力逐出世界。”薛无晦眼神幽静,低沉清越的声音也似带着迷蒙鬼气,“虽有岁星网保护我们,可岁星网耗费何其巨大?而就是这样巨大的工程,也终有一天会坠落。”

  云乘月喃喃道:“你是说……”

  “如果我是它,”薛无晦说着,眼神有些怔忪,“当几百年过去,当那个坠落的时间不断逼近时,当天地间的灵气已经消耗得无法再消耗,被镇压的百只神鬼也快要全数死去时……也许我也会和它一样,选择献祭生命,把他们的命填进星祠、输送给岁星网,只为了让岁星网再延长一段时间。”

  云乘月看了他片刻,忽然握住他的手。

  “不,你不会。”她说得很肯定,“你会像我们当初说好的那样,几百年里都努力培养人类修士,最后和神鬼决一死战。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绝不向神鬼奴颜婢膝,苟延残喘地去活。”

  薛无晦一怔:“你……我不知你对我有如此信心。”

  “为什么不?”云乘月说,“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我们要活得像个人——否则,我们一开始又何必参战?凭我们的本事,如果愿意给神鬼当狗,那也是看家护院的大狗,岂不是耀武扬威得很?何必折腾。”

  他半晌无言,最后紧紧回握她的手。

  “……是,你说的是。”他忽然一笑,“是我想岔了。”

  云乘月也对他一笑。并且,她从旁边抽了张纸出来,开始叠。一开始动作还有点生疏,很快就熟练起来。最后,她把叠好的东西递给他。

  “这个,送你。”

  “这是?”才问出口,薛无晦的目光就定住了。

  “我刚才叠的,一只千纸鹤。”云乘月笑眯眯,“我看你方才像是心情不好。你看,千纸鹤多可爱,这样拉一下,它翅膀还会动。送给你,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她做出示范。

  薛无晦盯着那只千纸鹤。

  千纸鹤……好久都没有见过了。他一时恍惚,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想起很久以前,每次他情绪低落时,她都会叠千纸鹤哄他。那时他是个幼稚的小鬼,为了一只千纸鹤就能高兴。不过,千纸鹤也不光是给他一个人。她一定不知道,他们曾经偷偷攀比,比谁收到的千纸鹤更多。

  现在再见这只千纸鹤,他也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没有接,只移开目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也不影响我送你千纸鹤。我就是想送你,不行么?”

  她拉起他的手,将千纸鹤放在他掌心,有些强硬地将他的手合拢。继而她才满意了,笑道:“你送我长耳朵黑兔子,我送你千纸鹤,正好。”

  那怎么一样?那只黑兔子做起来可费功夫了。薛无晦依旧拧眉:“那只兔子呢?很久没见你拿着了。”

  “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