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66章

作者:南楼北望 标签: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说罢,她又看了看三人脸色,随意行了个礼。

  “告辞。”

  云乘月转过身,离开了。

  她拿起门口滴水的伞,撑开来,踏上冷雨潮湿的石板路。她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人们的视线聚集在她后背。

  她暗忖: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刺激,能不能引诱凶手再次出手?

  且行且看罢。

  她的裙摆划过飘落的银杏树叶,隐没在转角的树丛之后。

  ……

  傍晚。

  聂家。

  雨还在下。

  荷塘被秋雨乱打,亭亭莲花凋零不少。

  聂七爷站在廊边,望着天地雨雾苍茫。他站得笔直,右手捏住左臂。他捏得很用力,但小臂上肌肉不停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血肉里挣脱而出。

  聂二公子站在他身后,垂首不语。

  良久,聂七爷淡淡问:“阿莹又睡了?”

  聂二公子略抬起头,面带忧色:“是。原本都好了,这才过了一天,她又开始犯困。虽然不像之前一样昏睡,但这次辟邪符也没什么用。”

  聂七爷沉默片刻,声音轻了一些:“阿莹之前在星祠遇到了她。”

  聂二公子张张口,半晌才低声说:“嗯。”

  聂七爷垂下眼眸,复又抬起。

  “明天。”他面无表情道,“明天,我去请她过来。”

  聂二公子一愣,不觉说:“七叔,她性格锋利,不如我……”

  聂七爷扭过头,眸如寒星:“你觉得她性格锋利?”

  “……七叔?”那一夜的凛然还历历在目,他不明白七叔为什么这么问。

  聂七爷微微摇头,看着侄儿的目光隐有失望,道:“任何有能力、有骨气的人,被逼到那个地步,都会冷硬起来。但如果将这份冷硬当成她的本性,你未免也太不会看人。”

  二公子更惊愕:“七叔,您自己不也……”

  “不要带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去对待她,容易弄巧成拙。”聂七爷语带讥诮,隐有自嘲,“你七叔前车之鉴,你怎么还没学会?”

  “七叔……”

  “只管去恳求她,拿出个求人的样子,别自以为是。”聂七爷冷道,“我去,你乖乖守着阿莹。”

  聂二公子绷紧神情、想要再争取一二,却又不觉看向叔叔的手臂。片刻后,他颓然垂首,苦涩道:“是,七叔安排罢。”

第35章 冷雨未尽

  ◎【修】◎

  在云府前院的厅堂里“耀武扬威”一番后, 云乘月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路反复思索,自己的“表演”可能有点生硬——没办法,她的确不擅此道, 不过,凶手也并不了解她。就算话说得过火一点、故意一点, 应该也看不太出来。

  住回云府,原本就是为了找到真凶。只有三房刘先生那一条线索,虽然逼着三房去报了案,但找到人的希望还是渺茫。

  所以她换了个思路, 决定试试激将法。她“炫耀”自己的天才, 又“不经意”地透露自己这几天会比较虚弱,如果凶手按捺不住, 说不定会再次出手。

  云乘月走到院子门口,忽然停下脚步。

  她撑着伞、抱着兔子,静静望了一会儿被雨水润湿的门, 这才吐出一口气, 有点苦笑。

  不,承认吧,她就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做事就容易任性。其实换个角度想,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凶手,那就找不到吧,何苦为难自己?今后她会修为增长、会拥有更多力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她就是冲动地去做了。原来情绪上头时, 她也会给自己主动找麻烦。

  刺激凶手只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

  她就是单纯的心情不好。也许是因为薛无晦, 也许是因为……她被刚才那一幕触动了。

  云乘月闭上眼。她想起命魂一说。三魂六魄, 命魂为主。命魂是一个人最主要的思想、情感,但如果只有命魂,这个人的情感会单薄一些;剩下的情感涌动,全在二魂六魄里。

  她的二魂六魄,就是在这座府邸里活了十七年。种种痕迹,无论好坏,都已经留下。

  她本来以为那个孩子已经消失,现在才知道,她其实一直藏在她心底,仍然怀着某种隐秘的眷恋。

  ——她非常在意大伯母和大伯父。

  他们是那孩子幼时唯一的温暖,但刚才——大伯母读儿女来信时所展现出的轻盈的快乐,直白地提醒她,他们仅仅是出于可怜她而稍微对她好一些,并不是真的疼爱。真正的疼爱是遏制不住的欣喜、渴望,全心全意的祝愿和守候。

  云乘月感觉自己像分裂成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是懵懂的云二小姐,大的才是她自己。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对过去的云二小姐来说,并没有这么容易。

  云乘月摇摇头,再次感叹自己太冲动。

  “不过人生嘛,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冲动组成的……换言之,就是大大小小的麻烦。”

  她进了院子,关了门。她踏过小路上的落叶和积水,又在台阶前停下。雨水和屋檐的积水一起坠落,敲打着她的伞面。

  “喂。”

  没有声音。

  “小薛,我有些明白你了。”

  她撑着伞,抬起头。天空中的阴云流动得异常迅速,像混浊的河流;高空的风一定很烈,地面感觉不到。很多事都是如此,暗中汹涌、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无痕。

  “我刚才生气得很没道理,冲动得也很没道理,但那一下我就是控制不住,很想对他们大吵大嚷、发脾气摔东西,质问他们为什么不能更多一点真心对云二小姐。所以,我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也突然生我气了?”

  ——[我为何要生你气?]

  他冷淡的声音幽幽散开,仿佛雨中呼出的白色雾气。

  “因为你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所以我总是下意识忽略了……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感受。你的经历比我糟糕,你才是更有理由憎恨别人的那一个。”

  ——[我的确如此。]

  云乘月摇摇头:“可憎恨的背后,都是渴望啊。”

  “云二小姐渴望被爱,得不到才会生气。”

  “而你……”

  ——[……别说了。]

  可她已经说了出来:“你也在渴望什么吗?”

  一切都在沉默,除了雨。

  云乘月单手拎起兔子耳朵,又移动手里的伞,让它更多地遮住兔子,自己后背却淋了雨,

  “你生气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我怀疑你’这件事本身,是么?”

  “那么,为什么我连这一点点怀疑都不能有?哪怕我都直接问你了,没有暗中揣测、没有疑神疑鬼,你却还是要生气?”

  “为什么?你在期待什么?”

  雨静默地飘着。

  静默之中,黑雾升起。它们在她面前缭绕、成型,化为一道修长人影。

  青年站在她面前的台阶上,垂眼看她,带着天生的阴冷和艳丽。他原本就比她高一个头,这样一来,他就更高了一些。

  “我没有任何期待,除了将仇人挫骨扬灰。”

  他神情却坚固冷漠,没有丝毫迟疑。

  云乘月摇头:“只要是人,就会有期待。”

  每个人都期望得到这样的情感:被关心、被信任、被注视……被全心全意地爱。过去的云二小姐——她自己——是这样,那位平庸无聊的云三小姐亦然。

  那他呢?哪怕薛无晦总是一副冷漠多疑、只想复仇、别的都不关心的模样,哪怕他能用最平静的语调叙述被背叛的事实……

  他是不是也仍然渴望被人关爱?

  但只有她看得见他,也只有她能被他信任——契约写得明明白白,容不得背叛的空间。他是不是有意无意对她寄托了某种复仇之外的渴求,却从不说出来?

  “如果你希望我全心全意对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云乘月很坦率地说:“假如我之前的问题伤害到了你,那真的很对不起,可我真的想知道‘祀’字和你有没有关系。”

  “但只要你说一句不是你做的,我就会相信你。”

  她将伞柄后仰,仍抬头望着他,等着回答。

  他垂着眼帘,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我……”

  倏然,他闭上眼。他冷冷地质问自己:你这是在做什么?于是他再次睁眼,看见眼前雨幕飘飞;他知道雨应该是湿冷的,但他感受不到,因为这是活人的世界。

  他的唇角一点点牵起。所谓的微笑,有时候等同于冰冷的武器。

  “云乘月,自作多情是病。”

  他轻柔地说。

  “你直接回答我。”

  薛无晦笑了。雨水如雾,他眼中却有更幽深的迷雾。

  “和我有关。”他扬起眉毛,一字一句,“如果我说,‘祀’字为祸一方,这件事和我有关呢?”

  “……真的?你不要说气话。”

  云乘月握紧伞柄。

  “薛无晦……”

  “云乘月,你还没明白吗?我如何回答都不重要。”

  他倾身过来,面容离她很近,冰冷的发丝触碰在她脸上。他对她微笑,眼神却冰冷幽暗。

  “即便这一次不是我,下一次也会是。你总要面对这个现实——你和我一起堕入深渊,或者……你宁死不肯屈从黑暗,便只能和我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