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惊雀 第33章

作者:肆清酒 标签: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宋婉的声音清浅,带了几分犹疑,明明是问句,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站在角落里的胡叔,看着檀石颂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鲜卑王账怎么会轻易有汉人。”

  檀石颂顿了一下,没有呵斥胡叔擅自多言,只对着宋婉轻笑:“没有,但是我会做。”

  檀石颂会做汉人的菜,在去邺京之前,他便会做,宋婉却愣了愣,君子远庖厨,这是古人的守旧思想,便是鲜卑与大邺民俗不同,宋婉人就想不到檀石颂做菜是何种模样。

  她承不了这情分,宋婉拒绝了檀石颂。

  宋婉将檀石颂宋离王账,她知道檀石颂的意思,但她能做到的只有与他相敬如宾,纵生儿育女,也再交付不了自己的真心了。

  胡叔看着自家芝兰玉树的小公子,这般品行心性,何故要挂念在一个不爱他的人身上,况且那个人的名声算不得好,胡叔替自家的小公子不值。

  走出了很远,檀石颂才开口,他问:“如何?”

  胡叔知道檀石颂在问什么,今日,小公子自从到了王账,便与鲜卑王在帐内密谈,出来之后又立即到了宋婉这处,还未曾去过旁的地方,见过旁的人。

  想来,有很多人坐不住了。

  胡叔心中明了,走上前,跟在檀石颂身后半侧,低声:“小公子,王后今日没什么动作,大王子也在前一日去狩猎去了,恐怕在王子你大婚之前都不会回来。”

  檀石於不回来参加檀石颂的大婚,自然是宣告众人他与檀石颂势不两立,让一些墙头草擦亮眼睛不要站错队。

  四面楚歌,风声鹤唳,小公子因那女子在大邺数年,丢了鲜卑的经营,偏那女子还不爱小公子,每每想到此处,胡叔便觉郁气攻心。

  胡说所说的这些似乎在檀石颂的预料之中,他温声:“还有吗?”

  “还有大野将军递来了话,说得空了一起去骑射。”

  大野翕是小公子在鲜卑的依仗之一,胡叔私心想劝檀石颂去赴约,却知他心中有主意,旁人劝不得。

  檀石颂黑眸未动:“还有吗?”

  寒风潇潇,胡叔知道檀石颂在问谁,明月如水,可惜偏问的这个人,没有半分反应。

  檀石颂垂下眸子,敛住了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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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光,道:“我知道了胡叔。”

  胡叔闻言,看了看檀石颂的侧颜,立体的五官,脸颊上却没有半分肉,似乎从小小公子便是这般,胡叔心中似是心疼,却也不好多言。

第37章

  ◎受刁难(二更)◎

  宋婉来到鲜卑的第一晚,以为她会因换了环境无眠,却因太过劳累,与桃枝一夜好眠无清梦,只半月前还在大邺,再睁眼恍惚片刻才想起她身处何处。

  宋婉系好腰间的衣绳起身下榻,穿好鞋袜撩开王账观察王账之外,草原旭日东升,霞光万丈,需得用手才能挡住刺眼的光芒。

  宋婉眯着眼适应稍许才睁开眼,看着清晨的美景。

  守在王账之外的是昨日送来吃食的鲜卑女子,她们看见宋婉从帐篷内出来,慢吞吞的端着东西绕过宋婉进入帐子内。

  无论是在大邺还是在鲜卑,宋婉对这个朝代的礼仪不求甚解,她看不出来绕着她如王账的两个鲜卑女子是否失礼,只从倨傲的目光中察觉出她们的两分不善。

  宋婉顿了顿折身回屋,看两人要做什么。

  账内的炭火燃了一夜,滋啦啦已经只剩下些许未燃尽的碳灰,鲜卑女子掀开帐子将铜盆端入屋中,寒风将关了一夜帐篷里的暖风吹散了几许。

  北方春寒不似邺京,更甚之,宋婉搓着冻冷的手坐在昨夜睡觉的塌上,屋内两个婢女放下水盆,她们不避让当着宋婉的面,掩面窃窃私语。

  试着水温的桃枝,被冰冷刺骨的水冷的一激灵,一回头,看到窃笑的两名女子欲发难,宋婉伸手拦住桃枝,摇头让桃枝不要惹事。

  宋婉拦着,桃枝无法,不忿甩手紧紧盯着两个无理的侍女。

  宋婉走回塌前端坐,她不因婢女的发笑而自我怀疑,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垫子上,温和询问:“何故发笑?”

  原本窃笑的婢女,却仿佛听不懂宋婉的话一般,只瞪大眼睛不言语,瘪嘴审视宋婉不答话,这般冷落,放在寻常人身上恐要发难了。

  宋婉却仍旧未曾生怒,目光掠过冷水盆上,这样冷的天,冷水恐怕洗不了面,仍是那般沉静,转回眼又问:“何人命你们送来的凉水?”

  仍旧不答。

  两个婢女不会无缘无故冒着被罚的风险这般对她,见问不出什么,宋婉默了默,她让两人退下。

  宋婉越是不生气,桃枝就越发的心酸,往日在邺京的时候,何人敢这般轻慢帝姬?

  外头婢女的身影离走远后,桃枝三两步走到到宋婉面前,她蹲下委屈嘟嘴:“帝姬,那两个婢子对你不敬,为何要阻拦奴婢去追究。”

  宋婉安抚拍拍桃枝的脑袋,而后起身走到了水盆之前,她用手试了试凉水的温度,春日寒凉,凉水果然刺骨的紧,白皙的手握着锦帕浸入水中,皮肤被冻的发红。

  宋婉拧干帕子,擦拭脸,擦过额地方,因刺激微微泛红,桃枝看着又想哭了,咬着嘴唇忍了下来,委屈:“帝姬……”

  “桃枝,忍一忍就好了。”在这处,我们须得靠自己。

  桃枝看着端坐的女子,知道她是不想树敌,不想事事寻着檀石颂的帮助,可越是这般孤立无援,桃枝就越心疼,委屈代替了怒意,嘟囔:“只是奴婢瞧不得帝姬受这般委屈,昔日在邺京的时候,帝姬冬日从未用过凉水。”

  心中想着,宣王萧珏为何要热主子生气呢,若不是这般,主子何须到这鲜卑来吃苦。

  虽然打定主意不惹事,但是冷水用起来到底难受,宋婉沉吟想了下想到注意,她对着桃枝吩咐道:“明日多取一份炭火。”

  中午用膳之时,过了膳食的点,还是早晨两个婢女姗姗来迟,同样端着冷掉的羊肉与羊奶放在账内的桌子上,一声不吭的转身走掉。

  待到人走了,宋婉走近低头看着桌上冷掉的膳食,这回桃枝未再生怒,抿嘴未宋婉将冷掉的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一滴泪啪嗒落在桌上。

  宋婉缓缓放下刀,她脸上笑意变淡,远离故土,到了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还被欺负,总归是不好受的,她是一国帝姬尚且如此,需要在外行走的桃枝可想而知。

  这般委屈,宋婉并不是甘之如饴,只是在异国他乡,她没有什么可以傍身倚靠的人,有些问题,总归要自己去解决,有些事需多忍耐。

  若是事事都依仗檀石颂,纵使有情义,总有消磨殆尽的那一日,如果到了那一日,之后又该如何呢?

  心中思索完这些事情,宋婉不禁愣了愣,她何时变成将感情斤斤计较,参进去诸多思量权衡的人了呢?可能是因为,选择了这一条道路,没有其他退路的缘故吧。

  没有退路的人,总归是要谨慎多疑一些了。

  晚上,或许是因为宋婉的好说话亦或是背后之人指使,使其两个婢女越发的肆无忌惮,晚上迟了快半个时辰才将膳食送来。

  没有他说,又是残羹冷炙,宋婉仍旧未呵斥。

  待到人走了,宋婉将生气的桃枝拉倒炭盆旁,用尖尖割羊肉的刀子,插着一块羊肉,在炭火上炙烤。

  羊肉滋滋冒着香气,桃枝被勾出来食欲,宋婉眼中带笑,将烤好的羊肉递给桃枝,面上露出温和略带些歉意的笑意:“尝尝看,怎么样。”

  桃枝看着满是笑意的宋婉,小心翼翼的接过羊肉,吹了吹喂入嘴中,许是没有吃过刚刚烤好的羊肉,桃枝惊喜的只点头。

  主仆俩吃了七八分饱,桃枝不知道为何,又多愁善感起来:“昔日,帝姬不用亲自动手做这些的。”

  “那从今日起,便学着做些,就当是往日做花灯一样。”

  宋婉从来都不是娇滴滴需要人伺候的金枝玉叶,往日不做是因为有条件不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如今需要亲力亲为了,自然也做得。

  第三日,宋婉睁开眼睛,桃枝学东西很快,学着昨日宋婉烤羊肉一般将铜盆放在炭火上炙烤,用帕子将热水用来洗漱。

  桃枝同宋婉一般,适应的很快,今日已经从多愁善感之中走了出来,如宋婉一般看开来。

  依着昨日模样,吃过了早食,进来送餐食的鲜卑婢女扫过了屋内一圈,发现了主仆俩的小秘密,见没有为难到两人,悻悻离开。

  桃枝虽然较为昨日乐观了许多,但是对吃羊肉已经有了些厌倦,如耄耋老太太一般长长叹了口气,惹的宋婉看过去。

  瞧见宋婉的目光,桃枝连忙委屈:“帝姬,你说,她们还要这般几日?”

  桃枝情真意切的对羊肉生了厌,宋婉也没好到哪里去,就算烤羊肉好吃,可是日日吃烧烤也是会腻的,她沉静温和的眉眼不动如山,面上若有所思后笃定:“快了。”

  宋婉想,婢女是受人指使,那背后之人多半想要看到她因为刁难过的不好,如今看到她没有受到影响,想来会出来见她了。

  桃枝跟着宋婉许久,知道宋婉两分脾性,看到她这般模样,知道她许是心中有主意了,心中不禁觉得,自家主子是个好脾性能忍耐的,却也不是一味只会退让,在这异乡,定也不会吃亏。

  宋婉净面洗漱后,让桃枝绾好发髻,塞外的风光无限好,掀开帘子的美人也姝色无边。

  “今日的衣裳比初见时候的更衬你。”宋婉真心称赞。

  大野翕看着端庄温和波澜不惊的宋婉,亦称赞:“你比传闻中要好上一些。”

  传闻……宋婉有几分好奇,她道:“传闻中我是如何?”

  大野翕走到宋婉的对面,等着婢女搬好凳子坐下,她直视宋婉,看着温婉平和的人,大野翕美眸微眯,自檀石颂去大邺之后,大野翕便对邺京的信息格外关注,自然知道檀石颂为了宋婉所做的筹谋。

  便忍不住想知道,宋婉是怎样的一个人,大野翕美目浓烈具有侵略性,与宋婉截然不同,直白:“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徒有其表。”

  本以为这样的话,会令眼前的女子生怒,大野翕却只看见眼前的女子低眉,眉眼间似乎有笑意,好看的不像话,大野翕从片刻愣神之中醒过来,生了丝丝怒意。

  传闻大女子看重名声,眼前之人竟然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是这般有恃无恐吗?

  大野翕昂首,鄙薄道:“虽然你比传闻中好些,却配不上颂。”

  这句话使宋婉收敛些许笑意,颂,多么亲密的称呼。

  见这话对宋婉似乎有用,大野翕不依不饶:

  “你知道吗,颂他从小刻苦练习骑射,旁的儿郎过了六岁才会上马,他三岁便会骑马,十二岁的时候就成为了鲜卑骑射最好之人,他从小学习你们汉人的话,读你们的兵书,与我们鲜卑的勇士同吃同住,十三岁便会带着他们去打仗,十五岁的时候他便只身一人去同我父亲谈判,说服我父亲归顺鲜卑王,险些丧命。”

  大野翕每说一个字,宋婉的心便沉下去一分。

  大野翕咄咄逼人:“颂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拿性命夺来的,而你不仅帮不上他什么,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

  “你呢?”灿烂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撒在两人的身上,宋婉淡淡的声音响起,若不细听,会被忽略的声音,宋婉即便没了笑意,声音仍旧温柔,她端坐在清晨的光辉中,神色认真问大野翕:“那你呢?”

  大野翕愣住,片刻回过神,明白了宋婉在问什么,倨傲:“我的父亲是鲜卑最勇猛的将军,我的兄长是鲜卑的勇士,他们能够帮助颂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说完这些,大野翕许久没有等来对面的人说话,眯眼看清楚“敌人”的表情,生怒:“大邺来的帝姬,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这样子在鲜卑是很不礼貌的!”

  “抱歉”宋婉从愣神之中醒过来,她的目光落在大野翕明艳的脸上,道:“我在来之前就曾想,王爷这般的人,在他的家乡应当会有许多人喜欢。”

  檀石颂这般的人,就算没有鲜卑王族的身份,便是寻常的书生,也能落得许多人青睐,昔日在邺京之时,便是邺京闺阁贵女趋之若鹜的存在,如今这些,意料之中罢了。

  大野翕先是不解宋婉的“抱歉”,而后却又更加气愤,她这般模样,与檀石颂太过相像,一般温文尔雅,一般淡然,仿佛他们就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的质问全是笑话。

  大野翕突然变色,宋婉似乎不解她做了何事让眼前之人生怒,却又找补:“你看,你这般好,王爷他仍旧要娶我,应当是真的爱我,在你们这处,他一人爱我,便够了。”

  大野翕的婢女听不懂汉语不明所以自己的主子为何色变,候在一旁的桃枝却有些不禁的怀疑宋婉是故意的,明明对方是喜欢檀石颂前来挑衅,却更加生气。

  大野翕眼中没了倨傲,尽是鄙薄:“宋婉,我收回刚刚的话,你没有比传闻中好些,你太自私了。”

  自私?宋婉咀嚼着这两个字,沉默。

  不爱一个人,却为了自己的自由误了他的终身,大野翕说的没错,宋婉自私。

  大野翕临走之时,掀开帘子却又回头,明艳的五官扭作一团,却还刻意保持着骄傲:“你看着,颂的母妃不会喜欢你的!”

  待到人走了之后,宋婉的笑意消散,桃枝忙关切:“帝姬,可是不高兴,今日她们太过分了,我们要不要……?”

  宋婉摇了摇头拒绝,她知道大野翕来的目的,大野翕所言句句属实,宋婉并不在意她的挑衅,但有一点却让宋婉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