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裴泽撩起眼皮。
裴定西道:“我觉得他……”
裴泽看着他。
“我当时就觉得,这人其实也还挺好的。”裴定西叹气,“然后……”
然后反应过来,就有点冷汗。
裴泽点头:“也算是一种本事。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人的本事千千万,哪一种都不可小觑。”
裴定西受教:“是。”
裴泽道:“你去告诉他,不,你去告诉你姐姐,赵景文的三百人并入房州兵马,自成一营,由他领着。粮草我来负责。”
这些天裴泽一直吊着赵景文。
赵景文在裴泽这里找不到突破口,自然从裴定西身上找,百般讨好。
姿态做够了,也该给他一个答复了。不管怎样,说出去,都是裴莲的夫婿。
这个人情,由裴定西做给裴莲,再由裴莲做给赵景文。
裴定西心想,大人的世界真是麻烦啊。
可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嫌麻烦,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不管有多少麻烦的事情,他都得扛起来。
他都快十岁了,已经长大了。
不能当自己是小孩子。
不日,有斥候从唐州归来报信:“乔将军、严将军押着粮食,三日后入房州。”
“叶节度使亲自来了。”
跑得真勤。
裴泽带上了裴定西,领兵去迎,双方在河□□割。
裴泽又见到了叶碎金,还是那么热情,浑身充满活力。
有点让人羡慕。因裴泽这几年,一年比一年觉得自己在老去。
其实人还在壮年,正是男人盛时。但故土遥望,光复无日,大仇不得报,日夜折磨在心头。又四敌环绕,日夜操劳。
人不老,心却沧桑。
怎比得叶碎金重获青春,重启人生,做什么都充满干劲,恨不得日日跑马一百圈才消耗得了这旺盛精力。
河口工事已经初显规模。
若长久在此驻兵,每年农闲时都修一修,五年十年,便又是一城。
汉水从均州流淌来,一路向南,流向了襄阳城。
比起河口,那里更是南北联通之枢纽,历代兵家必争之重地。
现在想襄阳,都是痴人说梦。裴泽才没这么容易被叶碎金画的大饼忽悠。
得先说眼前。
三万石粮食不算多,但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两家真正的合作,从这里开始。
对夏粮收获之前这段青黄不接的时日来说,更是如一颗定心丸。
连前来接粮的士卒们脸上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人心,有口吃的就能安定。
这是最最基本的。
“叶大人何必亲自来送。”裴泽客气道,“派个人来就行了。”
“我喜欢到处跑。”叶碎金笑道,“成日关在高墙有什么意思。”
裴定西心想:看出来了,你真是喜欢到处跑。
不过他有点羡慕叶碎金。因为他还没出过真正的远门。最远也就是到河口了,上次是赫连陪着,这次是裴泽陪着,反正他离自己独立出远门,还有些年头呢。
大人们去说粮食的事去了,叶家那边有个大哥哥过来问他:“你是裴家公子?”
裴泽跟着的来的义子不动声色地靠近。
裴定西道:“是。阁下是?”
那少年道:“我是叶十郎。”
十郎伸着脖子左看右看,气得牙痒痒:“赵景文没跟来?他是不是不敢来?”
一边说,一边咔咔掰拳头。
这次硬跟着来了。而且六姐也答应了,如果看见赵景文,他非想揍,那就揍吧。
要不然憋着一口气憋坏了怎么办,比起赵景文,姐姐到底是心疼弟弟的。
哪知道赵景文没来。
义子面不改色,往旁边溜达了去。
裴定西劝道:“你是想揍他是不是?我已经揍过啦。”
“哦,你?”十郎上下打量他,不是很满意,“你这么小,力气一定不够。还是得我来。”
“不好吧。”裴定西语重心长地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如今你我两家交好,还是以大事为重的好。”
小孩老气横秋:“十郎君,不要像个小孩子。”
叶十郎:“……”
十郎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第87章 夹攻
叶碎金把皇帝的手谕给了裴泽:“名正言顺了。”
共谋襄州的确是大饼, 眼前根本做不到,但共谋均州还是可以的。
这是上次见面两个人商议的。
“把均州拿下来,公的北边就算安稳了。”叶碎金道, “也可以踏踏实实地把房州西部拿下。”
两个人围着桌案。
裴泽凝视着舆图, 剑南道离得还远, 中间障碍重重。
但叶碎金的出现,好像一把楔子,把本来僵持的局面撬出了一条缝隙。
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延岑城。”他手指点住。
叶碎金道:“武当我必得要的。”
武当有延岑城, 在均州东部,北接邓州, 汉水从那里流过, 直通河口。
叶碎金的合作诚意已经都通过粮食展现了。
到了裴泽表现诚意的时候。
“好。”他答应,“我们合攻延岑城,打下来给你。但丰利我必须拿下。”
丰利在均州的西部,南边就是房州。
叶碎金一口答应:“好。”
至于均州的中部, 就是两个人讨价还价的部分了。
过了片刻,三郎出来了。
十郎过去问:“你怎么出来了。”
“头疼。”三郎揉太阳穴。
三郎家境优越, 没有吃过没钱的苦。
在军中也只是操心行军打仗的事就行了。其他那些,各有分工, 叶碎金把着总局。
只有叶碎金和裴泽两个人,是真的实实在在过过捉襟见肘、掰着手指头算粮草的日子。
两个人当家人该大气的时候当然自有胸襟,该计较的时候, 也毫不客气。
两人锱铢必较, 寸步不让, 计算着怎么瓜分才算不吃亏。
让人脑壳疼。
十郎佩服:“阿锦厉害, 还能跟里面待得住。”
又抱怨:“裴家的小孩子讨厌死了。叭叭叭, 叭叭叭的。”
终于里面的人都出来了。
看得出来,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双方都满意的。
“如此,裴公,我们延岑城下见。”叶碎金抱拳。
裴泽还礼:“一言为定。”
裴泽和儿子押着粮食离开。
路上,乔槐大力称赞:“叶家厚道。”
严笑也说:“我们检查过了,居然一点都没掺沙子,非常厚道了。”
时人卖粮、卖盐,往里面掺沙子才是正常操作。
厚道还是奸猾,在于多掺还是少掺。
叶家给的粮就是纯粮食,压秤,实实在在。
这样做出来的军粮饼,不硌牙。
虽然粮食买回来,自然会用筛子再筛一遍,可沙子是不能完全筛干净的。吃饼硌牙,是当兵的常事。
都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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