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裴莲愕然。
赵景文道:“我知你童年流离可怜,的确岳父和二郎都该补偿你。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究竟要怎么做?要做到何种程度,你才能满意?”
裴莲道:“我……”
她连道了两声“我……”,眼神却迷茫起来。
赵景文就知道,裴莲被怨愤缠住了心,但其实根本未曾认真用脑子想过这个问题。
他道:“如果你真的对岳父和二郎放不下心结,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
裴莲更茫然:“我们去哪里?”
赵景文道:“天涯海角,我们流浪去。哪里都行,远远地离开岳父和二郎,让你不在想起他们就怨愤缠心,郁郁不欢。”
“那怎么能行。”裴莲脱口而出。
赵景文就知道。
裴莲的内心根本没想过要离开裴泽,甚至可能打算一辈子都不离开裴泽。
人再任性,只要不傻,其实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任性的倚仗是什么。
不过嘴上不承认罢了。
怨恨这倚仗,又无法离开也不敢、不愿离开这倚仗,人于是就扭曲了。
于是,她盼着能有一个新的倚仗出现给她借势。
这一切,不是裴莲用脑子想出来的,完全都是人的本能。
“你果然还是爱父亲的,我就知道,血缘是化不开的。”赵景文欣慰地说,“你怎会是不孝之人。”
裴莲垂头不语。
“莲娘。你少时受的苦,我实心痛极了。未来我定要好好待你,好好补偿你。”赵景文握着裴莲的手动情地道。
英俊的夫君能理解自己内心的苦,裴莲怎能不感动:“赵郎!”
赵景文把她拥入怀中:“我知道,我都懂。”
裴莲泫然欲滴,喉头都微微哽咽。
赵景文拍着她背心,下巴蹭她的额角,温柔极了。
“以后,我照顾你,我保护你。决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他道,“可是,莲娘……”
赵景文推开裴莲,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夫贵妻才荣。我不能再这样了。”
“我如今,吃喝岳父的,却不出一分力给岳父。我有什么资格告诉岳父,让他放心地把你交给我?”
“岳父的义子们看我,觉得我分明是个吃白饭的,又怎么会看得起我的妻?”
“莲娘,不能这样了,我必须……走出去。”
“如今世上,拳头最硬,军功最大,我……不能被像二郎一样,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为了你,我必须去搏一搏。”
“我要去找岳父,立军功。”
第92章 挨揍
裴泽与家里的联络是五日一次。这样, 他那边什么情况,人到了哪里,裴定西和乔槐就能基本掌握。
又五日, 斥候回来家里, 与裴定西汇报情况。
裴定西一如往常地道:“告诉父亲, 家里没什么事。请他不用挂念。”
“哦哦,对了。”他道,“姐姐很想念父亲, 希望父亲早点回来。”
其实他也很想父亲。
都七月了。父亲带兵出门两个月了。他还从来没跟父亲分别这么久过呢。之前最久的一次也才不过二十多天。
但他是男子汉,哪能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呢。
要沉稳。
斥候应了, 伸手到怀里摸了摸, 摸出个小布包来:“这是叶家的十郎君让带给郎君的。”
“咦?”裴定西惊奇了,“十郎君给我的?我看看,是什么?”
布包打开,拿起来一看, 倒也认识。
“是箭簇嘛。”裴定西不解,“给我这个干什么?”
斥候解释:“十郎君让带话给郎君。”
斥候清清嗓子, 捏着喉咙道:“这支箭射过来,被我的手臂肌肉生生夹住了, 要做到这样,才算是大人。”
裴定西:“……”
斥候低下头去,背心轻轻抖动, 忍得好辛苦。
裴定西道:“他怎么……你怎么……”
斥候忙解释:“叶家郎君们轮流到咱家队伍里跟着, 常能见到。我出发的时候, 正好叫十郎君瞧见, 就塞了这个给我。”
裴定西:“……真的夹住了吗?”
斥候又低下头去, 似大喘了口气, 才道:“真的。”
裴定西强忍住心里的一声“哇~”,老成地点头:“知道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斥候退下了。
裴定西打发了房里的人,左右觑着没人,挽起了袖子,露出小胳膊,把那箭簇放在手肘间夹来夹去的。
哇哦~
斥候去休息,热饭热水,待会还会洗个澡,再出发。
饭吃到一半,有人来唤他:“大娘要见你。”
忙抹抹嘴,灌了口水,跟着去了。
大娘夫妻两个一起见的他,问了许多,很详细。
这是裴泽的女儿女婿,斥候一一都答了。
待他退下,裴莲又不高兴。
赵景文牵住她手问:“怎了?”
裴莲道:“你真要去?”
赵景文道:“我若窝在家里,一事无成,旁人笑的是你。”
裴莲咬唇:“叶氏也在呢。你若见到她……”
赵景文道:“莲娘,你须得明白一件事,是我错在先。我背着她另娶了你。若有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裴莲道:“我知你是有担当的人,可也不用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谁让你先遇到她,才遇到我。就是孽缘。我就是担心你和她……”
赵景文失笑:“你担心什么?”
裴莲又咬唇。
叶氏容貌出乎她意料。她后来问过丫鬟,丫鬟虽然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可她也能领悟其意——叶氏的那种骄艳容色,是很吸引男子的。
赵景文道:“别傻了。你想多了。我如今眼里,哪看得进别人。”
他说话的时候,就是能做到温柔多情,目光专注。
让裴莲深深地陷入幸福中。
赵景文的人独立一营。虽粮草也从裴家军一并支取,可营区却是分隔开的。
方便把赵景文的人和裴家军清楚地分明白,可也导致,第二日裴定西才知道,赵景文带人出去了。
“姐姐。”裴定西找到裴莲,“你可知道姐夫去哪里了?”
走了一日了,估计现在追也追不回来,她就说了:“他找父亲去了。”
裴定西愕然。
裴莲道:“自家亲女婿,总该比外人好使。你姐夫说,他的人吃喝都是咱家的,岂能吃白食。你姐夫不是这等人,他去给父亲帮忙去了。”
裴定西原话学给了乔槐。
老将搓着膝盖:“嘿。”
这套说辞,实在也无法反驳。
裴泽如今,甚爱三郎。
叶家的年轻郎君们已经在他手里转过一轮了,一轮下来,他最爱三郎。
那种爱,是看哪哪顺眼。
沉稳顺眼,冷静顺眼,谦恭顺眼,果决顺眼。
武艺精湛顺眼,头脑清醒顺眼。
对家主忠诚顺眼,对弟弟们威慑爱护并加顺眼。
无有一处不顺眼。
叶三郎,当然他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他的确就是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之后,想要养的那种儿子、继承人。
当然,以裴泽的年纪,尚养不出他这么大的儿子来。
三郎和赵景文一个年纪。裴泽与他们只差十岁。
但这不妨碍裴泽看着三郎眼热。
他这样轻易不显露情绪的人,都忍不住跟严笑道:“就希望二郎能长成三郎这样子。”
瞧,说起叶三郎,连“叶”都可以省了。
他们打下了丰利,便顺武河而下,直扑竹山。
叶碎金还提醒他:“等定了房州,这河道得疏通疏通,要不然都堵了,影响漕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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